韓良臣聽了挽衣的話後,愣怔半晌兒,未及回過神來,彷彿只有他一個人矇在鼓裡,這感覺糟糕透頂。
“皇上也是聰明人,如今大宋正是用人之計,誰人能替代你呢?你我二人情深似海無人不知,皇上自然不願你有二心,因此,壓下了此事,便是等着有朝一日,用這個砝碼來換我一個承諾。”挽衣早已將高宗的心思猜得透徹。
“我是否要向皇上請罪?”韓良臣自責欺君。
挽衣知他性子,安撫道:“相公何罪之有,若是有,也是挽衣的罪,如今皇上已經赫免了我的死罪,你若再提,豈不是讓皇上難堪?”
韓良臣恍然大悟,搖頭長嘆。
“可寶兒這封信,不可小視。”挽衣目光流轉,不用猜也一定是朝中主和派看他們夫婦障眼了。雖不是段光彩往事,但挽衣倒並不害怕,畢竟就如她剛剛所言,即便他們拿着此事去向皇上告密,趙構也一定有辦法壓下此事,他總不會讓自己難堪,不過,最好不要讓這件事漏露爲妙。
三日後,挽衣又收到探子來信兒,說沁香樓一夜之間付之一炬。這不禁又讓挽衣大爲驚訝,是什麼人乾的?至今都沒查出結果,而阮媽媽也死於火災之中,倒是衆多姑娘逃出來。
挽衣急匆匆地去找韓良臣,正在議事的幾位副將,見挽衣一臉嚴肅地找來,便都紛紛退下。
“良臣,沁香樓燒了,阮媽媽死了。”挽衣三言兩語說明了一切,凝視着韓良臣的眼睛,問:“是你……讓人做的嗎?”
韓良臣雙眸微瞪,“怎麼可能?韓某怎會做這種事?”
“難道你不是爲了保護我?”挽衣自己話音未落,便也猶豫起來,於情於理都不該是韓良臣,她也真是急得糊塗了,居然會懷疑到韓良臣的頭上來。
“我可以在朝堂之上,爲娘子申辯,爲娘子向皇上請罪,但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即便是那阮媽媽死不足惜,可畢竟還有樓裡的姑娘。”韓良臣辯道。
“那又會是誰?”挽衣柳眉輕凝,若有所思地緩緩坐下。
韓良臣同樣緊皺濃眉,“會不會是皇上?”
“皇上若是真要想辦,還用偷偷找人放火嗎?”挽衣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陷入沉默,驀地,相互看着,似同時想到了什麼,“寶兒?”
秦檜掀了桌子,指着兩個跪在地上的下人吼道:“兩個廢物,怎麼不把人帶來,空口無憑打聽來的消息,能作佐證嗎?”
“丞相大人息怒,因爲那阮媽媽守口如瓶,我們也找不到理由拿人啊。”一名被嚇得渾身發抖的下人,顫聲回道,“本來,小的們還想隔幾日再去,沒,沒想到,就,就,一夜之間,變成了火海。”
秦檜微眯雙目,猜測着難道韓世忠已有所察覺?不然怎麼會斷了他的線索?看來沁香樓與他這位貎美如花的夫人有淵源是無可厚非的,就是可惜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查了許久沁香樓是什麼人放的火都沒有查出結果,曾經燈紅酒綠,京口一景兒的沁香樓,變成了冤魂籠罩的鬼城,誰也不敢接近,據說,總有人聽到裡面有悽慘的哭聲,還時不時的像有白衣女子在裡面遊走,駭人聽聞。都知道這裡的美人多,死了的美人更多,而越美的女人,魂越是厲害。
“寶兒?”寶兒一驚,她不會是聽錯了吧?真的有人在叫她嗎?還是……她不知該不該轉過身去。
“寶兒,是你麼?”又是一聲喚,寶兒只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裡怎麼會有人呢?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遙遠,難道真是死在裡面的姐妹,可她明明那日請了樓裡的姐妹們去畫舫陪客的,那些燒死的,都是些壞女人,其中就有害過挽衣的錦雯。
“寶兒妹妹。”這聲喊再度響起,寶兒壯起膽子,倏地回過身來,眼前之人令她大驚,雙眸圓瞪,朱脣輕啓說不出話來。
這張絕色又剛毅的臉,還會有誰?
“挽,挽,挽衣姐?”寶兒顫聲囈語,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卻真真切切地見着挽衣披着斗篷站在她面前,“是,是,是寶兒在做夢嗎?”當年挽衣戲言她會嫁得
好,她還不信,直到遇見自己的夫君,雖歷盡萬苦,終得良緣。
“那就是姐姐想你,到你夢中來了。”挽衣淺笑着走到寶兒面前,拉住寶兒的手。
那雙手暖極了,寶兒越發止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是,是,是姐姐,不是夢!”她淚流不止地復又擡起頭看着挽衣。
挽衣笑得越發深了,輕撫寶兒臉頰,“沒想到,我們的寶兒長大後這麼美。”
寶兒再難抑思念之情,“哇”地一聲哭出來,抱住了挽衣,“挽衣姐,你怎麼會來?”
“你爲姐姐做了這麼大一件事,姐姐怎麼能不來?”挽衣輕撫寶兒,見她仍是哭得像個孩子,不禁往事重回心頭,那時,她們都還年幼,如今都是孩子的娘了。
寶兒推開挽衣,驚道:“姐姐,怎麼知道是,是寶兒?”
“其實,我也早就想把這裡燒了,不知多少次做夢,這兒都是一片火海,只是姐姐不如寶兒有辦法,救了其他姐妹。”挽衣猜出是寶兒做的便快馬回到京口,她擔心寶兒出事,一定要來見她一面。
“答應姐姐,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挽衣面色凝重地對寶兒說着。
寶兒重重點頭,“這是當然,寶兒還不想連累夫君。”一邊拭着淚水的模樣仍是那般俏皮。
“就讓這些不堪的回憶與這場火一樣化爲灰燼吧。”挽衣望着漆黑的沁香樓,望着她曾經的輕雲縱,往事如煙似絮,除了這幾個重情重義的姐妹再無懷念。
姐妹於明月之下,最後望了一眼沁香樓,轉身離去。
“姐姐,能在寶兒那裡多住些日子嗎?”寶兒見着挽衣像親姐姐般親暱,倒讓挽衣心下不捨,可她也不能耽擱太久,韓良臣怕她在京口呆的日子多了,反糟懷疑。
挽衣只好笑笑道:“何時天下太平了,我們姐妹便像以前一樣團聚了,還有雪素姐呢。”
寶兒聽出挽衣言下之意,雖然些許難過,卻仍是含笑點頭,“好,寶兒在這裡等姐姐們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