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校沉吟半晌,也沒說出句話來,他本想把一切告訴韓良臣,偏偏腦子裡又浮出挽衣的那些話兒來,又怕真的給韓良臣惹出麻煩,只好憋了回去。眼看着兩人對面不相識,挽衣雖委屈,至少她守在韓良臣身邊,韓良臣雖因見不到挽衣心傷,卻不受他人他事煩憂,萬事終有其規律,或許就是要這樣緩一緩,忍一忍。
“你到底要說什麼?”韓良臣最後問了一遍,孫校撓了撓頭道:“抗金路途遙遠,又在北方,除了糧草還要準備衣物,恐怕三日來不及吧?”
韓良臣對此也頗有顧慮,點了點頭,復又說道:“先準備起來吧,冬衣一定要帶上,不然兵卒們無法適應北方的天氣,沾染風寒就更麻煩了,哎……如今仇公子也不在軍中。”話由至此,他默然垂首,心裡又是一陣悽然。
孫校也跟着嘆了口氣,韓良臣驀地又挑眸看他,驚訝問道:“這些事,通常都是鄭毅去想,今兒怎麼輪到你如此細心?”
孫校不由一怔,目光閃爍,躲開韓良臣咄咄逼人的視線,遮掩地嘆了口氣,才道:“我,我就不能細心一回?何況這麼些日子南征北戰的多了,自然也就積累了經驗,見你這些日子魂不守舍,提個醒兒。”
韓良臣聞言勾脣一笑,“孫少俠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令潑五刮目相看了。”
“行了,行了,又打趣我,我走了。”孫校怕再多言便會露了底,連忙逃離出去。
孫校見沒人注意便又來到馬房,亞默見是孫校來了,才顯身。這幾日,韓良臣總往馬房跑,亞默只好躲在暗處,生怕被韓良臣碰上,“孫副尉,你怎麼來了?你經常出現在這裡,會被懷疑的。”
亞默本就清傲,除了因挽衣才委屈自己於此,但對別人素來直言直語,毫不掩飾。見孫校這樣的身份總往馬房跑,總是不妥,便皺起一雙劍眉,看着孫校。
孫校腳才踏進來,便被亞默數落,倔強脾氣使然,衝口便說:“誰還敢管爺爺去哪?”
挽衣聽到二人聲音不對,連忙跑了出來,向門房外看看,將兩人一手一個地拉進屋裡,關緊門才小聲說道:“兩位爺,咱能不這麼仗義麼?如今我是落難,可不得一分閃失,若被那陶姑的眼線知道了,又要麻煩了。”
孫校和亞默互視一眼,便都不言語了。
挽衣再轉眸看向孫校,他來這裡想必定是有事,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麼?”
孫校仍是撓撓頭,低聲說道:“也沒什麼大事,你的意思,我都轉達給他了,差點被他懷疑。”
“爲何?”挽衣凝眉不解。
“我孫校平常哪裡是管這麼多細碎之事的人,突然關心,像那婆媽的鄭毅一樣,當然被懷疑。”孫校一臉委屈地嘟囔道,挽衣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我們孫副尉鬧脾氣了。”挽衣嬌聲道,說得孫校馬上又難爲情起來,說到正事,挽衣便又板起面孔,柳眉微顰,憂心道:“又是快到冬季,此時北上確是考驗我們江南的兵士們,而這卻極
利金兵,不得不多叮囑幾句。”
孫校贊同地點點頭,與西夏打仗的那段日子,多少兵士受不了寒冷得病的得病,凍傷的凍傷,這方面的損失之大,令人心痛,這一次必是要多加防備。
挽衣驀地又想到什麼似,轉身看着孫校說道:“若想加快趕製棉衣,不如發動城裡所有的婦女,家家戶戶齊動手,更會快些。”
“這到是好辦法。”孫校聞言自語,卻在這時看到挽衣和亞默的目光紛紛落在他的身上,不明就理地挑挑眉,“你,你們倆個這樣看着我幹嘛?”有種莫名的不安預感襲來。
挽衣旋即笑若燦花,清聲說道:“還要麻煩孫副尉大人,獻計獻策去呀。”
孫校立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牛目瞪得溜圓,“又是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
“除了你,我們三個人還有誰能受得起如此重任呀?”挽衣嬌滴滴地聲音與她此刻這張貼着醜陋麪皮的臉十分不相襯,若不是腦海裡還存着挽衣的模樣,恐怕這般撒嬌下來,孫校要作嘔了。
亞默只在一旁默立淺笑,孫校無奈地搖頭苦笑道:“行,行,姑奶奶,我這是……自討苦吃。”
“孫副尉怎麼這樣說?我們都是爲了良臣。”挽衣忽然話峰一轉,委屈起來。孫校頓覺說錯了話兒,一臉尷尬,幽幽輕嘆,藹然說道:“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不過,我良臣不願打擾百姓,怕他不肯,你便這樣說,給那些幫忙的百姓人家按衣服件數付銀兩,也算雙贏。”挽衣靈機一動,便想出妙法。
孫校見挽衣想的周全,便一邊點頭一邊走了出去。
待孫校走了,亞默才說:“韓將軍是個幸福的人,有你這樣的女人,有孫副尉這等兄弟。”
“良臣待人好,便換得別人如此對待,這世間哪有許多無緣無故的人和事呢?”挽衣溫婉笑道,只是笑意漸退,她眉間仍是籠着一縷輕憂,亞默知道她心裡到底還是介意陶姑說的那些話的。
世間的愛如此說不清道不明,有時雖是覺得那個深愛之人有所辜負,但卻無法阻止那份愛,真正的愛是否便是這般,無私無畏的付出?
亞默凝神看着挽衣,雖然那張絕色的面孔掩住了,但她身上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仍讓他心動,他不知自己是否該再去念心經令那顆微漾波瀾的心平靜下去。
有些人有些事,總是讓你情不自禁,亞默本可以離開,卻偏偏像被什麼束住了手腳,放也不放不下,他滿可以繼續雲遊,怎麼就留下來了?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想去解,他是怕解,解開了,便會痛了。他又怎會不知?他只是不願去想,怕想透了,徒增煩惱。
“啊呀,今天還沒給紅衣洗澡。”挽衣突然驚道,驚醒了亞默,看着她跑了出去,可愛的身影印在亞默臉上化成淡淡的微笑。
孫校思來想去,再折回韓良臣那裡。韓良臣見又是孫校,再看他那一臉心事,有話要說的樣子,只好放下手中的兵書,開口問道:“你又怎麼了?”
“潑五,你看,這棉軍衣是否讓百姓也一起趕製,一件棉衣給一份錢,一舉兩得即加快製作棉衣的速度,又能讓百姓有所收益,如何?”孫校見韓良臣問,便說道。
韓良臣一直不喜打擾百姓,不過孫校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再挑眸看他,發覺孫校這陣子是真的變了。卻又覺得孫校變得如此細膩更是欣慰。
“如此也不算打擾百姓,是個好辦法。”韓良臣凝眉點頭,立即吩咐下去。
“還真被猜中了。”孫校輕聲自語。
“嗯?你說什麼?”韓良臣佈置下去任務後,聽到孫校兀自嘟囔,不禁問道。
孫校連忙收口,看着韓良臣直搖頭,“沒,沒說,什麼也沒說呀。”連連否認。
韓良臣不禁又是眉頭一皺,越發覺得孫校這陣子太過古怪。驀地,他眯起雙眸看着孫校良久,那眼神之中浮起肅色。看得孫校心裡一驚,慌忙躲開。
“孫校!”韓良臣霍然一聲嚇得本就心虛的孫校一跳。
“唉!”孫校應道。
韓良臣向孫校走了幾步,攔在孫校面前,看着他幽幽說道:“你小子,有事瞞着我。”
“我?我哪有事?”孫校訕訕地笑着回答韓良臣。
韓良臣與孫校幾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怎麼會不瞭解他,若真是無事,他只會冷笑一聲轉身就走,纔不會多做解釋,可此刻他的反應全然不像是無事,韓良臣心底又有一念浮上心頭,難道?
“那你回去吧。”韓良臣不動聲色,心底卻另有一番打算了。
“哦!”孫校聞言連忙離開,生怕再被韓良臣再看出端倪。
韓良臣看孫校走出去,便悄悄跟上。
只有孫校見過挽衣,而這幾天孫校又如此異常,韓良臣不禁覺得是否孫校和挽衣還有聯絡,韓良臣仔細回憶這些日子以來孫校的種種反常,愈發堅定了這個念頭。
孫校並不知韓良臣的心思,可剛剛被韓良臣盯視的一瞬,他眼神中的那抹疑色,令孫校惴惴不安,不知韓良臣有沒有懷疑自己,一邊尋思着,不知不覺便要往馬房走,走到一半兒時,驀地停住,轉身又向外走去。
韓良臣跟着他,也覺得孫校這不是出府的路,但見孫校轉身,不禁向前看看,“這不是去馬房的路麼?他怎麼走到這裡?”他頓足凝思,轉首看看馬房,但仍是又跟着孫校出府。
孫校徑自回到自己的營房,倒是哪兒也沒去,可纔到自己房門前,便看到等在那兒的清蘭。
“清蘭?”孫校最近都在忙着挽衣的事,卻是好久沒見過清蘭了。
“孫副尉。”清蘭面上掛着幾許淡淡的憂色,看得孫校一陣心悸,忙道:“出什麼事了麼?”
“孫副尉是否很討厭清蘭?”清蘭一個英姿颯爽的女騎兵士,殺敵英勇,上陣不慌,令孫校十分欣賞,這時見她如此溫婉羞澀,別有一番小女子風韻,而清蘭的話兒又讓他摸不到頭腦了,便瞪大了雙眸,驚問:“清蘭此話怎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