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榮簡直像在夢裡一樣。他來不及作出什麼反應,網吧裡的燈突然滅了,四周一片黑暗。黑暗中他聽到女孩的聲音:“快去吧,現在還來得及。不要再製造一個你了。明白吧。”隨即一陣回聲漸漸低落,像消失在遙遠的地方了。他一回頭,發現自己站在街上,面前根本沒有唯一網吧的任何影子。
他愣了很久,纔想起要打個的去城西,儘快接他的女朋友。
“好了,我講完一個了,現在該輪到榕榕來講了吧?”遠甜說道。
我也催道:“親愛的榕榕美眉,你想好了沒有哇?”
榕榕連忙答應:“來了來了,我想好一個了。但我編的不一定好啊,你們別笑我好不好?”
“我們聽着就是享受,怎麼會笑話你呢?這根本不會的,你儘管放心。
“好那我講一個吧。”
“那就有勞你啦。”我問道,“要講個什麼樣的?”
“婚姻是噩夢。”
“哇,還有這種婚姻?”
“呵呵,不知這樣編行不行。”
榕榕就講了起來——
兩年以前,汪森在一個酒店打工,與一個叫夢芸的女孩相戀,沒料到,中途殺出個蘇迪,橫刀奪愛,將夢芸搶走了。失去愛的汪森離開這裡,胡亂漂泊。最近他聽說,蘇迪和夢芸要舉行婚禮,他心如刀絞,又重新回來了。站在街頭,汪森心中涌起一股異常的憤恨,他作出一個恐怖的決定。
此刻,汪森往一家酒店走去。正走得急,忽然腳被什麼絆了一下,人一下子跌出去,啪地在路上摔個狗吃屎。擡起身一看,原來絆倒他的,是一個坐在路邊的老乞丐。他正想破口大罵,老乞丐率先搖手了:“哎哎小夥子,先別發火,我確實是有意絆你的,這樣一來,你好冷靜點呀。”說着老乞丐嗤嗤地笑了。
汪森覺得,老乞丐好像話裡有話,他忍住氣問道:“你什麼意思?”“你心裡窩着一把火,像一顆炸彈,要找地方去爆炸。我說得沒錯吧。”“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心情?”“你這一臉煞氣的,今天肯定是想幹一件大蠢事。”老乞丐說完站起來,哼着小曲走了。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汪森在後面跟着問。可是老乞丐沒有停下來,只回頭說了一句後會有期,就拐進一條弄堂。
汪森愣了愣,認爲老乞丐有點故弄玄虛。他也不再多想,依然往那家酒店走去。遠遠地,他就望見酒店門口扎着綵帶,顯露出一派喜氣。一輛輛轎車停在門口,穿戴一新的客人紛紛進去。汪森正想走進去,猛發現老乞丐蹲在大門外。老乞丐見了他,嘿嘿一笑,過來把他拉到一邊,說道:“小夥子,看來我的話沒錯,你想幹一件大蠢事。可我告訴你,你一旦進這個門,下面發生的事,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樣。”“怎麼不一樣?”“你進去就知道了。”
老乞丐摸着下巴的髒鬍子,朝着汪森一個勁地笑。汪森心裡一陣厭惡,撇下老乞丐,顧自走進酒店大門。他正東張西望,忽聽一個聲音響在耳邊:“汪森,你怎麼現在纔來。客人們都到齊了。”汪森擡頭一看,叫他的人正是新娘夢芸。只見夢芸濃彩重妝,一襲潔白的婚紗,顯得性感嫵媚。汪森剛要說什麼,就被夢芸挽住了胳膊,只聽夢芸嬌嗲地喊着:“我們來了,婚禮可以開始了。”
馬上,大廳裡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美妙的音樂歡快地迴旋。汪森低頭一看自己,嚇了一大跳,自己怎麼穿上了漂亮的西裝,下邊是錚亮的皮鞋,而胸口還戴着一朵胸花,胸花的葉帶上寫着新郎兩個字。再擡頭一看大廳的正面空中,懸掛着“熱烈祝賀汪森先生與呂夢芸小姐新婚大喜”的橫幅。
“這是怎麼回事?”汪森急急地問道。卻被夢芸白了一眼:“什麼怎麼回事,今天是咱們辦喜事呀。”“可是,你不是跟蘇……”汪森來不及問出“你不是在跟蘇迪結婚嗎”,就被司儀過來攥住胳膊,把他們拉到了前臺。
“各位來賓,汪森先生和吳夢芸小姐的婚禮正式開始。現在我提議,先由新郎新娘彙報一下他們戀愛的羅曼史。”司儀說完,下面又一陣掌聲。汪森正不知怎麼說,夢芸已經接過司儀遞來的話筒,開口講起來:“我和汪森,是自由戀愛的。我們都在新世紀大酒店工作,他是保安,我是服務員。我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閒暇之時,一起出去遊玩,逛街,吃燒烤,看電影……”夢芸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而汪森幾次想插進嘴去,竟沒有成功。
應該說,夢芸的敘述句句屬實,正是兩年以前汪森和她戀愛的過程。夢芸介紹了一番她和汪森熱戀的過程後,提高聲音說了一句:“這就是我們的戀愛史,今天我們終於瓜熟蒂落,結合在一起了。”隨即拉着汪森向賓客鞠躬。
汪森本來想聽的,是夢芸如何講述她後來移情別戀,把他給甩了,跟蘇迪好上了。可是這個情節竟沒有出現。他一時糊塗了,用手捅捅夢芸:“你這是怎麼說的,爲什麼不說說後來的事?”“後來怎麼啦?那就是現在啊。”“我是說蘇……”剛說到這裡,就被司儀的聲音打斷了:“我提議新郎新娘來一個親吻……”下面頓時一片歡騰,喝彩聲,嘻笑聲,淹沒了汪森的質疑……
婚禮終於結束了。汪森簡直弄不清,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又怎麼結束的。在酒宴上,許多人向他敬酒,他開始還努力地拒絕,卻擋不住人們異常的熱情。最後他不僅喝了,還酩酊大醉。等他清醒時,已經在新房中了。
“汪森,你還舒服吧。”夢芸嬌嬌的聲音響在耳邊。汪森跳了起來,環顧四周,茫然地問:“我是不是……走錯了?”“什麼走錯了,這就是咱們的新房啊。你的酒勁還沒過吧。”夢芸朝他笑起來。汪森呆呆地望着夢芸,他很想問,那個蘇迪在哪裡?但心裡這麼想,嘴裡卻問不出來。此時夢芸脫掉衣服,軟軟地倒在他懷裡。汪森一陣暈眩,心裡想,不管怎樣,那怕將錯就錯,我也不管了。
汪森由此投入到婚姻生活中去了。幾天一過,那種茫然感消失了,他開始相信,他是真的和夢芸結婚了,至於那個蘇迪,他現在懷疑是不是真有這個人。他和夢芸每天還去新世紀大酒店上班,他做保安,夢芸做服務員。無論是飯店的格局還是同事,都是原來的樣子,沒有絲毫變換。再過了一陣,他更相信,所謂夢芸移情別戀,自己傷心離去的往事,都是一種錯覺,也許根本沒發生過。最後他不去想那些事了,感覺裡只有他和夢芸的婚姻。
然而就在這時,一些小問題也開始出來了。那天是週末,汪森接到朋友的電話,說要聚一聚。他二話沒說就去了。那晚一直鬧到半夜,等他回來時,發現夢芸正等着他。
“今天去哪兒了?”夢芸板着臉問。汪森說跟朋友去喝酒了。“是你買的單吧?”“噢……是的。”“你那麼有錢啊,看看這個月的帳單吧。”夢芸把一沓紙扔在他面前。汪森拿起一看,有電費水費有線電視費,電話費寬帶費牛奶費……他馬上頭就大了:“怎麼這麼多啊?”“什麼這麼多,這是基本的生活費用。你連這點都害怕了,今後怎麼過?”汪森摸摸口袋,幾天前剛領的工資,一半交給了夢芸,剩下的又是請客,又是自己抽菸,所剩無幾。他叫夢芸明天自己去交費。夢芸一下子跳起來。
“虧你是個男人,連這個都要我負責嗎?”“可是……我也只有這點工資。”“你爲啥只有這點工資,看看這個世面上,有多少男人都開小車買別墅了。可咱倆呢,還住着這個租屋……”
一提房子,汪森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新婚時節,他還不覺得怎樣,現在越來越感到,沒有自己的房子太尷尬了。可是一想到買房,汪森就一陣毛骨悚然,那些天文數字的價格對他來說太遙遠了。想着想着,汪森有點不耐煩了,點起一支菸說:“想那麼多幹嗎,湊合着過吧。”“你倒說得輕鬆,就你那幾大毛收入,能湊合下去嗎?這以後有了孩子,你能養得活嗎……”
汪森終於火起來,他把煙扔在地上:“既然養不活,那就別生了。憑什麼非得生孩子。”“虧你說得出口,一個大男人連孩子都不要,那你結的什麼婚。”
兩個人話越說越多,越說越僵。汪森火冒三丈,拉開門跑出去了。這後半夜,他就睡在一個朋友那裡。
第二天,汪森上班時,發現夢芸沒有來。他猜測夢芸一定氣得要命,連班都不上了。他也不去管她。下班時候,幾個朋友又來電話,招呼他去打牌。對汪森來說這正合適,他正在爲是不是回家爲難呢,一接電話就欣然赴約。一頓牌打完,已是半夜時分,一羣人又去吃夜宵喝夜酒。直到凌晨時分,汪森纔打着酒嗝,回到他和夢芸的家。
然而他一摸衣兜,發現鑰匙不見了。他只好硬着頭皮敲門:“夢芸,快點開門,我鑰匙掉了。”“你的魂不也掉了嗎,還回來幹什麼。”夢芸在裡面生氣地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