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殺人了,殺了一個女人……”鄔瑩還在喊着。直到天亮以後,賀建出現了。原來他在溫州得知消息,火速趕了回來。他從警察的手裡接過一個手機,得知妻子就是從這個手機裡,看到他殺人的。
賀建頓時瞪大眼睛,急問鄔瑩:“這個手機,你是從哪裡來的?”鄔瑩卻沒有回答。回到家裡以後,賀建又追問:“給你這個手機的,是不是一個女人?她是長髮,瓜子臉,鼻樑邊有一顆小黑痣,對不對?”“你怎麼知道?”
賀建長嘆一聲,告訴她,這個女的,就是他的前女友,當初他們確立戀愛關係後,她就顯得非常敏感,成天懷疑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在吵鬧一年以後,她精神崩潰,竟然跳樓自殺了。
說到這裡,賀建流出眼淚。“我一直約束自己,從不越雷池一步。可爲什麼,你們女人都這樣對待我呢?難道男人事業有成,就必定會成爲一個壞男人嗎?”賀建說完,鄔瑩就摟住他,大哭起來。
“原來是這麼個隱私手機呀。”我聽到這裡說道。
“怎麼樣,這個編得有道理嗎?”遠甜不放心地問我。
我豎了一下大拇指:“編得相當有水平,我還以爲這個男人確實在跟女人混呢,沒想到原來只是女人的捕風捉影罷了,他是個被冤枉的男人,確實值得同情哈。”
“好了,故事說過就算了,還是繼續往下說吧。你已經答應了的,我講一個你要講三個啊。”
“乾脆,我再講一個長一點的,遠超三個的量,怎麼樣?”
“那好啊,我們最希望聽長一點的。”
“那我開講嘍——”我講起來:
冷小田被殺前,羅蘋就已經預感到,家裡要出點什麼事。
最近一段日子,羅蘋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他發現父親這一陣很忙,極少回家跟兒女團聚,就算偶爾回家一趟,都是眉頭緊皺,一副憂心如焚的樣子。羅蘋知道,曠世大戰已迫在眉睫。
羅蘋的父親羅剛武是國軍某集團軍的一名少將參謀,直接參與制訂整個集團軍的作戰計劃。本來他的家跟隨部隊住在城裡,十天前上峰突然下令,師級以上軍官的家屬全部撤到城外去。羅蘋的母親已經去世,她和哥哥羅冠文以及嫂子葉香珍,還有一個女傭金嬸,一起住到了青浦鎮上。而父親則要抽空纔來看他們。
這天羅剛武又回家一趟。吃過晚飯後,大家坐一起聊天。羅剛武對羅冠文和葉香珍說:“你們先上樓去吧,我跟蘋兒說幾句。”羅蘋的哥嫂聽話地回房。客廳裡只剩下父女倆。羅剛武愛憐地說:“蘋兒,你媽不在了,由於爸爸事多,一直沒有好好關心你。你哥已經成家,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現在你也到了該嫁的年齡。你跟爸爸說真心話,有沒有看中過哪家的小夥子?”
羅蘋的臉有點紅了,她告訴父親,她在南京讀大學時,認識了一個男同學杜明前,雖沒有訂下什麼山盟海誓,相互之間卻很有好感。只是羅家從南京遷來上海後,羅蘋跟杜明前就無法見面了,通訊也已經中斷。
羅蘋說到這裡垂下眼皮,沒精打采地說:“爸,現在局勢這麼緊,你日夜辛苦,就不要爲我的事掛念了。我的婚事以後再說吧。”
羅剛武卻顯得有些焦慮,認真地說:“如果是平時,爸爸會給你充足的時間考慮成熟。可是現在情況不同。自日本人發動七七事變,戰爭已經不可避免。爸爸是軍人,隨時會投入戰鬥,生死只在須臾之間。你的終身大事尚未着落,我怎麼能安心呢。”羅剛武直截了當地問女兒,能不能去一趟南京,找一找杜明前?
羅蘋吃驚了,父親是希望她找到杜明前表白心跡,儘快跟他成婚。這種話從一個將軍父親嘴裡說出來,實在太不平常,說明父親到了急於把女兒託付出去的地步。
可是羅蘋哪有成婚的心思,她拉着父親的胳膊問:“爸爸,聽說日本人要從海上進攻,上海真的要打一場大仗了嗎?”
“這還用懷疑嗎,上海現在是大軍雲集,隨時會大炮轟鳴,激烈鏖戰。”
“那爸爸你說,上海保得住嗎?”
羅蘋這一問,羅剛武有點生氣了,責備道:“什麼保得住保不住,哪有這麼問的?你還是說你自己的事,願不願意去一趟南京,找那個杜明前?”
“找到他,又怎麼說?”
“你帶他一塊回來,讓我親眼看一看。”
上海到南京有300公里,汽車跑的話當天就可以一個來回。羅蘋雖然覺得,自古求婚都是男家求女家,哪有女家拉郎配的?可她理解父親的心情,還是決定聽從父親的建議,過兩天去一趟南京。
說定以後,羅蘋回自己房間睡覺。
然而躺在牀上,羅蘋翻來覆去睡不着。半夜時分她口渴了,就起來拉開門,準備到樓下廚房倒點水喝。爲了不驚動大家,她沒有開燈,躡手躡腳走向樓梯。就在此時,她聽到樓下有細微的聲音,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
羅蘋覺得奇怪,樓下的邊房裡睡的是金嬸,有誰會跟她說話呢?難道是她在說夢話?但分明有一個聲音是男的。
羅蘋正想走下去聽個仔細,發現樓下的邊房門豁然開了,有一個黑影走了出來。藉着從窗戶透進的月光,她吃驚地發現這分明是一個孩子,身材矮小,懷裡似乎還抱着什麼東西。在他後面又出來一個女人,正是金嬸。
他們要幹什麼?羅蘋連忙蹲下身子,屏聲靜氣。只見他倆一前一後走向主門,金嬸先上前打開門,動作非常小心,門開了一條縫,那個孩子就鑽出去了。然後金嬸關了主門,轉身回到邊房裡去。
又過了一會,羅蘋確定金嬸關了房門不再出來,才輕手輕腳地下去。她輕輕把主門拉開一條縫,向外張望,門外的小街寂靜一片,那個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這個孩子是誰?難道是金嬸的兒子?但金嬸明明知道不可以將生人帶到主人家,爲什麼要違反呢?羅蘋知道,這事讓父親獲知,輕則將她趕走,重則會嚴厲懲處。戰爭年代的將軍性子很烈,說不定一槍就崩了她,金嬸要慘了。
金嬸在羅家做了一年,羅蘋對她還是有感情的,所以決定先不告訴父親,要私下問一問再說。
然而羅蘋哪裡料到,接下來要出大事了。第二天早上,她剛起牀,就聽到樓下傳來父親的怒吼。她跑下去,見哥哥嫂嫂正站在一邊,不知所措。而父親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呲牙咧嘴咆哮:“這是誰幹的?誰幹的?”
羅蘋忙問:“爸,出了什麼事?”
羅剛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的圖……圖被偷走了。”
“什麼圖?”
“城防圖。”
“啊?”羅蘋和哥嫂幾乎跳起來。
羅蘋注意到,父親說此話時,目光向邊房的門掃了一下。而按照時間估計,金嬸早就上街買菜去了。
但羅蘋有點反應不過來,問道:“爸,你說的是什麼城防圖啊?”
羅剛武張了張嘴,也許是因爲太着急表達不清,也許是這份圖太重要,他不好作什麼解釋。他猶豫一下,才壓低聲音告訴他們,這是一份集團軍防禦作戰地圖。
一聽作戰地圖,羅蘋和哥嫂更驚了。羅冠文脫口而出:“爸,你怎麼會把作戰圖帶到家裡來?”
確實,作戰圖是絕密的軍事文件,任何人都不準帶着作戰圖離開軍營。別說羅剛武已經丟失了作戰圖,僅僅是把圖帶回家已經嚴重違犯軍紀,有可能被軍法處置。一時間羅蘋和哥嫂都嚇壞了。
但羅剛武卻擺擺手說:“圖不是我擅自帶出來的,是總司令授的權,因爲這幾天我們天天在一起研究城防計劃,所有的人都頭昏腦漲。總司令讓我把圖帶着回家,是叫我在清靜的環境中再好好揣摩,什麼地方有紕漏,或者什麼地方還得改觀。”
也就是說,作戰圖帶回家是工作需要。但現在意外地被人竊走,事情嚴重了。
羅冠文馬上提議道:“爸,是不是報告地方警察局?叫他們立馬查一查?”羅剛武連忙搖頭:“不行,這是我們軍隊的事,怎麼能讓警察局插手?”“那你先報告總司令?”“暫時也不先報告。我得好好想一想。”
羅剛武頹然坐在沙發上,用手拍着腦門。丟失作戰圖意味着什麼,他是很清楚的。那不是普通的地圖,而是上面標註了整個集團軍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置,如果落入敵方手中,那等於將整個防禦體系赤果果呈現給人家了,這仗就等着人家來收拾他們,還有勝利的把握嗎?
此時羅蘋問道:“爸,你回家來,明明有兩個勤務兵跟隨的,爲什麼到家後你把他們趕走了?”羅剛武解釋說,青浦鎮就是他們集團軍的防區,也是師以上家屬們安家的地方,外圍有一個團專門用來保護全鎮。他不喜歡回家以後,還有勤務兵跟着,要充分放鬆才行。但這次顯然是失手,那個竊賊就利用他家門口沒有勤務兵守衛的機會,進出了他家,盜走了作戰圖。
但作戰圖是怎麼被盜走的呢?原來昨夜父女倆說完話後,羅蘋去睡覺,羅剛武又在客廳的桌子上攤開作戰圖,一個人研究了兩個小時,後來實在困得不行,就進書房休息一下,本打算還要繼續回客廳工作的,沒想到睡過去了,那個圖一直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到天矇矇亮時他從夢中驚醒,連忙去客廳收拾作戰圖,可是桌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