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就好,說明他有覺悟了。能聽出我的聲音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又問道。
“知道,你是邢小蒙啊。”
我大喜過望,狠狠地罵開了:“你麻皮的終於清醒了,你一家子找你找得好苦,還有我呢,一直在費心費力找你。”
“那我該怎麼辦?”
“快點滾進來!”
“可是他們不讓我進屋。”
“他們做得對,剛纔不應該讓你進來。但現在你應該進來了。你的皮囊在這裡,你還不快點來認回去?”
我回到杜大保躺着的地鋪前等着,就見那個魂兒畏畏縮縮地從窗裡進來,他腳不着地移來,到了地鋪前,竟然還呆呆地瞧着躺着的身體發傻。我真想用木劍迫他一下,但又擔心晃動木劍反而可能把他的魂給嚇跑,所以忍着沒動。
見他還在猶豫,我只好大聲叫着蓉香:“快來吧,你哥哥回來了。”
隔壁的門響了。這時我清楚地看到那個半透明的杜大保往地鋪上一倒就不見了。
魂兒一倒下去,地鋪上的杜大保當即輕輕哼了一聲。
然後他的呼吸也粗重起來,就跟睡死了打鼾一樣。
蓉香和爸媽都跑進來。他們發現杜大保臉上有變化,但因爲他還睡着,不敢隨便去動他。蓉香小心地問我:“你說他回來了嗎?”
我連忙又叫他回到隔壁去,說還要等一下你們再過來。
他們不知我搞什麼名堂,只好又回到隔壁將門拉上。
其實他們是肉眼凡胎,看不到屋子中間還留着一個鬼呢。這就是大保的爺爺。我現在要解除拘鬼令放他走。
我用木劍一指西窗,說了一聲:“去!”他馬上向西窗撲去,很快消失在窗外了。
這時我才蹲下身,搖了搖杜大保,叫道:“醒醒吧,起來吃飯嘍。”
杜大保的眼睛機靈地睜開,看到我,馬上露出親熱的笑意,一邊支撐起來一邊問:“吃飯了?你買了什麼菜?”
我指着滿桌子的菜說:“菜可多了,只怕你一頓吃不完。”
蓉香在隔壁聽到了哥哥的聲音,急不可待地推開門。他們全涌了過來。
杜叔杜嬸圍着杜大保噓寒問暖,激動萬分。而杜大保明顯有些愣神,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問道:“我們什麼時候來鄉下了?”
下面的問題就很簡單了。我也不用回答了,反正由蓉香在跟他說明一切。杜大保聽了妹妹的講述十分驚愕,連說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則對他說,現在暫時確實會把那些記憶忘掉,不過過一段時間你會想得起來的。
此事就這麼搞定。杜大保終於“活”過來了。對我來說這是一大收穫,說明遠甜和小練也可以這樣“活”過來的。
果然過了才一天,蓉香來把我叫到他家,說大保有事要請我破解。我到了杜家,杜叔杜嬸都在家,看來杜大保已經將他的經歷跟爸媽說了,他們正等着我來幫着作個分析。
杜大保一見我就說:“小蒙你的話一點沒錯,我現在記起來那些經歷了……”
這正是我急於想知道,我連忙洗耳恭聽。
杜大保告訴我,他當時在白校長家跑出去,昏昏沉沉感到迷濛,好像身體很輕了,覺得不是那麼正常,一定有什麼東西給落下了,但又想不起來到底丟了什麼。所以他當時在白校長家下面遲疑了一下。
他也看到我了,可不知爲什麼很怕我,所以也不敢跟我說話就跑了。
然後是他在外面晃盪着,那些地方都是他從沒有到過的,風景都很不錯,他的感覺也非常舒服,跑起來也毫不費力。
但晃悠了一陣他覺得很孤單,怎麼一片空間裡只有他一人在呢,別的人都在哪裡?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家人來,不由得在空曠的田野上叫爸爸媽媽和妹妹。
這時他看到前面出現一條河,河上有一座橋。從這裡望過去,河對岸的景色更像峋麗了,既不是田野也不是山丘,而是一望無際的花野,那裡草木蔥蘢,長滿了瑰麗的奇花,鳥兒紛飛,牛羊悠閒地散落其間,簡直是世外桃源。
杜大保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地方,他高興地向橋邊走,準備馬上過橋到對岸好好徜徉。但這時橋那邊出現了幾個人,看上去都是老年人,其中兩個走過橋來,另外幾個站在橋頂不動。
杜大保認出走過來的兩個老人是他的爺爺和奶奶。
他一下摸不着頭腦了,因爲他感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爺爺奶奶了,原來他們搬到這裡來了?
他高興地迎上去叫着爺爺奶奶。好像找到了小時候的感覺,爺爺奶奶曾經多麼疼愛他和妹妹。他問他們這段時間不回家,竟然搬到外面住了,爲什麼不跟他說一聲呢?
奶奶說道:“乖孫子,你來了就好,我們在這裡也挺冷清的,以後你就跟我們做伴了吧。”
而橋上的人卻責備道:“大保還年輕,怎麼來這裡呢?你們做爺爺奶奶的怎麼這麼狠心?”
爺爺對他們說道:“你們太老了,有我們陪着,我們呢不是很冷清嗎?大保既然來了這裡,我們當然歡迎他。”
橋上的人說有我們在這裡守着,你們別想讓大保過橋。
雙方有些爭執。正在這時有人喊了一聲:“不好了,有外人來了!”
杜大保一看是邢小蒙。
不知爲什麼他有點害怕邢小蒙,一時不知怎麼辦。這時爺爺奶奶安慰說:“你不要怕,那個邢小蒙來了如果要叫你回去,我們會把他罵成的。”並叫他只管站在一邊不要動,邢小蒙說什麼也不要回答,一切由他們來處理。
杜大保也就站在一邊,當邢小蒙向他叫喊時,他也不回答。
當邢小蒙被爺爺奶奶罵走以後,杜大保忽然感覺有點不對,自己是應該跟邢小蒙回去,還是跟着爺爺奶奶走?
他再次向河對岸張望,只見對岸出現了更多的人影,這些人影東一堆西一堆,並不是成羣結隊,似乎是一個個小集團。他們都保持肅靜狀態,一齊望着這邊,好像在看好戲,又好像都在期待着什麼。
而爺爺奶奶對着他滿臉堆笑,一指橋對岸對他說:“大保,跟我們走吧,你看看那裡有很多人在見你呢。”
“他們是什麼人呀?”杜大保不由得問。
“當然是跟我們一樣的嘛,他們很歡迎你跟他們去交流,你可以在他們中間得到很多快樂的。”奶奶一個勁地鼓舞着他。
但橋上的那幾個老人卻死死地守在橋上,不讓爺爺奶奶帶杜大保過橋。其中一男一女厲聲責罵爺爺奶奶是昏了頭,把孫子都往邪路上引,杜家以後的香火怎麼辦?
他們又在那裡吵起來。而對岸的那些人都嚷嚷起來:“邢小蒙,快過來呀,快過來呀……”
“你們是誰呀?”杜大保問道,“爲什麼要叫我過河來?”
“我們是我們呀。”那些人招着手,“這裡比你那邊好玩多了。我們還有更緊要的事,歡迎你加入。”
“你們有什麼要緊的事呀,如果我加入了又怎麼樣?”
“我們可以幹大事,你加入了你也是幹大事的人才了。”
杜大保一聽幹大事就興高采烈,但橋上被那幾個神秘的老人給擋着,雖然爺爺奶奶在跟他們吵鬧試圖趕走這幾個老人,但老人們相當頑固,不依不讓,雙方相持不下。
杜大保說我沒法過來呀?那些人說你可以從河裡游過來嘛。
那條河倒並不寬。但杜大保朝河裡一看卻嚇一跳,河裡的水十分清澈,河底都看得清清楚楚,河底並沒有淤泥,卻是由一面一面的鏡子構成,發着反光。而從杜大保那個角度望下去,對面那些人一一映現在鏡子裡,那一張張面孔都要麼灰青要麼血紅,牙齒都又長又尖,嘴裡還流着白色的涎。
這是什麼怪東西?站在岸上的他們一個個都很正常,但河中的鏡面中怎麼會映出那樣可怕的形象?
杜大保有些想不通了,大聲叫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水裡的鏡子照出來的是你們嗎?”
這時奶奶回身向他勸道:“傻孩子,他們是其他族羣的,全是英雄好漢,你應該好好向他們學習,現在要過去跟他們交個好朋友。”
杜大保忽然感覺有些可怕,他揮揮手說道:“我不想過河,我也不想跟這些人交朋友,我要走了。”
“你要找誰去?”爺爺問。
杜大保想到了邢小蒙,說道:“我要去找邢小蒙。他剛剛走,我可以追上他。”
奶奶厲聲喝問:“你怎麼能去找邢小蒙呢?他跟你根本不同,你不能跟他混在一起。還有你妹妹蓉香,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你們是咱們杜家的子孫,不要跟邢家的後代混爲一團。”
“爲什麼我和妹妹不能跟邢小蒙做朋友?”杜大保茫然地問。
“因爲……邢小蒙會是咱們的敵人……”爺爺說道。
杜大保更糊塗了。他愣愣地問:“爲什麼邢小蒙是咱們的敵人呢?”
“你別多問,只要你過河去跟那些人交了朋友,他們自然會告訴你的。”奶奶提醒道。
“爲什麼一定要我過河,他們不能過來嗎?”杜大保負氣地說一句。
誰知話音剛落,只見那邊的人一個一個跳進河裡,向着這邊游過來。
杜大保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落水聲,但那些人落水後顯得很笨重,似乎是石頭做的,有幾個直接就沉到底下去了,然後直挺挺地躺在河底一動不動,並迅速改變顏色,由原來的人色變成慘白色了。而這些人的眼睛卻睜着,直愣愣地睡着他。
另一些人終於游過來了。但杜大保一看更驚了,這些游過來的人沒有一個完整了,有的只上來前半身,有的上來兩條腿,有的只上來一個腦袋,然後都嘿嘿哈哈地笑着向他走來。
更厲害的是隻有一隻眼睛,一條舌頭的,他們跑近他時直接就落在他的肩膀上停住了。
杜大保感覺又噁心又生氣,奮力將這些眼睛舌頭撒開,然後大吼一聲:“不要纏我,我要找邢小蒙去!”
可是越來越多的腿和胳膊,腦袋和器官向他圍上來,在他周圍越聚越多。杜大保只好向那條筆直的路逃去。
那些碎塊們向他追來,還發出嘿嘿哈哈的狂笑聲。杜大保受不了他們的糾纏和嘲笑,奮力向着水泥道盡頭跑。可是那此碎塊似乎伴着他在跑。遠遠的他似乎看到邢小蒙就在前面,於是扯開嗓子高叫:“邢小蒙,邢小蒙,快點等等我,等等我呀……”
在他的狂喊聲中,那些碎塊似乎灰心了,追來的越來越少,直到一個也沒有了。而他也正好跑進了一個鄉村。他聽到了爸爸媽媽和妹妹的聲音,正想跑進去,卻發現爺爺奶奶還有橋上那些老人爭先恐後地往村裡跑,然後排着隊進入了其中的一個房子。
他正要進去,爺爺卻對他瞪了一眼,向他揮了揮手,意思叫他快點滾。他只好留在外面不敢進來,一會兒他聽到裡面傳出邢小蒙的幾聲喝,然後是奶奶和幾個老人倉皇奔出,但不見爺爺。
他在窗邊張望,發現爺爺竟被屋裡的人逮住了。他嚇得正想遠遠地跳走,卻猛聽到窗裡有人在大叫他的名字。他聽出邢小蒙,只好畏畏縮縮地飄進去……
然後就是他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