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東西落在葉子面前,葉子立刻認出,這正是串糖葫蘆的竹籤。她更吃驚了,所謂的救命糖葫蘆,難道真有其事?
眼前的所見所遇,讓葉子張口結舌。而此刻,那串糖葫蘆又出現在飯桌上,就像她昨天剛進屋時扔在桌上一樣。
葉子對着糖葫蘆愣了好久,最後她想到,這個世界上,哪來這麼詭異的現象呢?一定是自己胡思亂想,精神上有些不對頭了。她抓起那串糖葫蘆,就從窗口扔了出去。窗外是幽幽的山了。葉子的目光透過薄霧,彷彿看見了那個斷命崖。
斷命崖是一處懸崖峭壁。多少年來,這個村子裡常有人因各種痛苦,在那裡跳崖自盡。葉子心中一動,對,自己乾脆去跳斷命崖吧。
葉子梳梳頭髮,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關上門,向着斷命崖進發了。她彷彿聽到斷命崖在向她召喚。但她剛走到村頭,忽然聽得一陣吆喝聲:“賣糖葫蘆,糖葫蘆要不?”擡頭一看,正是那個婆婆。葉子正想開口說話,婆婆卻主動迎上來,笑眯眯地招呼:“姑娘,那串糖葫蘆弄髒了吧,來,我再送你一串。”說着拔下一串糖葫蘆,向葉子遞過來。葉子呆呆地瞪着婆婆,好半天才傻傻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哎,我是賣糖葫蘆的呀。”葉子見過的賣糖葫蘆的,都在城裡或鎮上,哪有在鄉下走着賣的?最重要的是,那串糖葫蘆奇怪的現象,實在讓她想不明白。她正想好好問問,婆婆已把糖葫蘆塞到她左手裡,她只好接着了。婆婆轉身向村裡走去,走了幾步回過身,用溫和的聲音說:“姑娘,那個地方你不要去,你不管有多苦,都不能走這條路哇。”葉子聽得驚奇萬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婆婆知道她去哪裡?
但婆婆已經在那邊拐彎了。葉子愣了一會,咬咬牙,還是向斷命崖走去。來到斷命崖的頂上,她一眼看見了一堆堆的紙灰,那是死者的家人們對親人痛苦的祭奠。葉子彷彿看到,不用幾天,奶奶也會來這裡,爲她燒一堆紙錢……此時此刻,兩種念頭激烈衝撞。但最後還是死的念頭佔了上風。她把糖葫蘆一扔,往懸崖下跳下去。
葉子跳得乾脆利落。她閉着眼睛,感覺自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正迅速往下墜。呼呼的風聲響在耳邊。她等待着死亡的撞擊。但忽然間,她感覺衣服的後襟被什麼一扯,然後人一下子就停住了。
葉子睜開眼一看,嚇了一大跳,自己往下跳時,衣服像鳥的翅膀一下張開,後襟竟被懸崖上的東西掛住了。再擡頭細看,更是吃驚萬分,是那串糖葫蘆的一頭插在懸崖壁上,將她的衣襟給粘住了。
沒錯,千準萬確,衣襟不是被掛住的,而是被糖葫蘆粘住的。糖葫蘆竟然有這麼強的粘性,像磁鐵起重機吸住鐵塊一樣,將她整個人吸拎在空中。
糖葫蘆,又是糖葫蘆。葉子被吊在空中,墜不下,也上不去。她心中既生氣又恐懼。她終於感覺到,那個婆婆不是凡人,糖葫蘆,不過是婆婆的一種設備,目的只是爲阻止自己自殺。可是婆婆到底是誰呀?爲什麼要阻止自己?葉子正胡思亂想着,忽見崖頂上伸下一根又細又長的竹籤來。她剛用左手抓了一下,就被一股大力給拖了上去。
葉子重新回到了崖頂。此時她發現,那串糖葫蘆還掉在那裡。她不知是詛咒它,還是該感謝它。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人在遠遠地呼喚:“葉子,葉子,你在哪裡呀?”是奶奶。奶奶出現在斷命崖前,跌跌撞撞,喪魂落魄。葉子向着奶奶跑過去,奶奶一把抱住她,淚流滿面:“孩子,你怎麼能跑到這裡來,你想幹啥呀。”葉子的眼淚也流出來,她哽咽着問道:“奶奶,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兒?”奶奶喘着氣說:“我回家不見你,就出門尋找,碰上一個賣糖葫蘆的老妹子,她指着這裡說,你大概到這裡來跳崖了……”
又是那個賣糖葫蘆的婆婆。葉子不得不相信,這個神秘的婆婆,是爲自己而出現的,只要有婆婆的糖葫蘆在,自己就死不了。
祖孫倆相互攙扶着,離開斷命崖。葉子沒有告訴奶奶有關糖葫蘆的事。從此以後,她不得不打消自殺的念頭。可是,她仍然很憂慮,自己失掉一隻手,成了殘疾人,以後做什麼呢,總不能依靠奶奶養活。這天她又跑到村頭,坐在那塊石頭上發呆,忽然婆婆出現了,依然謙恭地微笑着。葉子正不知說些什麼,只見婆婆把那個插滿糖葫蘆的棍把往葉子面前一擱,溫和地說:“姑娘,你要是願意,去賣糖葫蘆吧。”“賣糖葫蘆?”“對呀,這雖發不了財,但多少可以掙幾個錢。”葉子愣了一下,遲疑地說:“可是,我不會做呀。”“這個很簡單,我這兒有個配方,你拿去照着做就行了。”婆婆將一張紙交給葉子。
葉子拿着配方低頭看,當她擡起頭時,早已不見婆婆的蹤影。只有那個糖葫蘆棍把,靠在她肩上。她拿着一看,棍把上刻有一行小字:吳金英贈。
吳金英是誰呢?葉子並不知道。從此以後她再沒有見過婆婆。而她照着配方做出的糖葫蘆,果然很好吃。葉子就在縣城裡賣糖葫蘆,生意還算不錯。半年以後,她接到S城公安局通知,那個攔路搶劫,持刀砍斷她一條胳膊的兇犯被抓到了,讓她去確認。葉子見到這個叫孫路的暴徒,才得知孫路父母雙亡,他媽媽生前是賣糖葫蘆的,名叫吳金英。
葉子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而當兇犯孫路從葉子嘴裡聽到這些故事,號啕大哭,狠勁地抽起自己耳光來……
“這些故事都屬於聊齋吧?”榕榕聽完後說道。
我點點頭:“是的,標準的聊齋類。”
“還有嗎?”
“聊齋類挺多哇,我一編就會有多個。”
“那就再往下說吧。”
其實我想到,我們現在面臨的現實,聽起來也是標準的聊齋,但卻是真切的事實。以後我一定會把這些現實用筆寫下來。
只是不知讀者會不會當真,也許還是會當成聊齋來讀吧。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在去無極山莊的路上,距離山莊還有挺遠一段路,我跟榕榕一起走,用講故事打發着冗長的時間。
“好吧,那我再說一個吧。”
“是什麼題目?”
“兩個編劇和兩個演戲人。”
“就是說有四個人?故事發生在他們中間?”
“正是這樣。”
“那你說吧。”
“好,開講嘍——”我講起來——
作爲天星影視公司的編導,羅林最近壓力很大,公司老闆已經說過,如果再拍不出一部叫好的電視劇,他要被辭退了。羅林也恨自己運氣差,既編不出精彩的東西,也接不到好的劇本。
就在鬱悶中,羅林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一個自稱大繩的人對他說:“我們手上有一個好劇本,不知你要不要?”羅林忙問:“是什麼內容的?”“哦,有點神話兮兮呀。”神話故事拍的人多,羅林擔心很難出新。但那人解釋說:“我們的劇本與衆不同,你看了會喜歡的。”羅林就約他們面談。可是對方說了一個地方,竟是在西山。西山離此有一百多裡啊,不能來城裡嗎?對方說:“你想要好劇本,就辛苦一趟吧。”
羅林只好開車前去。到了西山邊,他給那人打電話,對方要他徒步進山,他們會在一個寺廟裡見面。羅林覺得很驚奇,難道這個寫劇本的人,是一個道士或和尚?他按那人指點的路走進山裡,果然見到一座寺廟。可那破敗不堪的樣子,分明是一座被廢棄的荒寺,怎麼可能有人居住。羅林認爲上當了,正想轉身走,忽聽裡面有人招呼:“羅先生請進來。”羅林一看,裡面站着兩個人。但他一看他們的穿着,竟是古裝,寬袖袍,布腰帶,頭髮束成一圈,插着一根簪。“你們,爲什麼穿成這樣?”羅林不解地問道。那兩人哈哈一笑說:“羅先生,不瞞你說,我們就是根據劇本里兩個人物,大繩和二繩,打扮成這樣的。”
這真是古怪。羅林心裡嘀咕着。隨即他問兩人尊姓大名,他們說,就叫大繩二繩吧。一邊拿出一個打印的裝訂本來。羅林接過一看,題目是西山神話。
羅林馬上埋首看起來。果然是一個神話,說的是大繩二繩降魔的故事。魔頭化名金李平,幻化人形,隱匿人間作惡。人們深受其害,卻又無法識破他。大繩二繩本是一對孿生兄弟,父母被金李平逼死,他們四處追蹤,卻始終無法找到金李平,因爲他倆肉眼凡胎,發現不了有隱遁功夫的金李平。他們只好進山訪仙,希望得到仙神幫助,打敗金李平。結果他們確實在西山遇上了仙神,但仙神說,要對付金李平,必須用一種繩子來將他縛住,這種繩子,又必須用凡人的皮膚來搓結。兄弟倆爲了除害保民,豁出去了,求懇仙神就用他們的皮膚來擰結仙繩。仙神被他們感動,就各各取了他們的皮膚,做成了兩條仙繩,這就是大繩和二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