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會說實話。”他反問我,“怎麼,你以爲我妹妹都會對你說謊話?”
“額,我沒那麼說嘛。”
“那你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她現在都不想理我,我怎麼去問她呀?”我顯得有點小心。
杜大保立即很爽快地說:“這件事上你可以去找她,聽她親口說她是支持我的。當然其他的事就算了,你以後不要去找她。”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我又試探地問:“是你叫蓉香不理睬我的吧?”
“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是她自己不想理你。”杜大保呲了呲牙,露出一個壞笑,“誰叫你去做張忌陽的徒弟,這麼好的女孩,都鄙視你了,現在你後悔了吧?”
杜大保現在自我感覺良好,因爲他抓住我的軟肋,知道我最怕什麼。
的確我最怕被他妹妹“鄙視”。他由此來嘲笑我,打擊我的信心,讓我在他面前自覺矮一截,乖乖地向他臣服,不敢再跟他作對了。
但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呢?就因爲我拜張忌陽爲師了,濟天長老收他做徒弟,用來制衡我,那麼他是要打敗我呢還是隻看牢我,不讓我成爲張忌陽那樣的養鬼人?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沒什麼要緊,反正我也不會真去做養鬼人,最多讓杜大保蓉香和白瑤誤解一下而已。但問題好像沒那麼簡單。
濟天長老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收杜大保爲徒,難道僅僅是制衡我嗎?好像更多地還存在他自己的意願,那就是要通過杜大保和我,來報佛門對敕殤門的仇恨。
濟天長老與張忌陽是門派世仇,而按佛門的規律是不能直接跟敕殤門作對的,只能通過另外的渠道來實現,而這個渠道就是他收一個徒弟,來打擊張忌陽的徒弟。
在濟天長老眼裡,我已是敕殤門的下一代傳人了,如果讓杜大保將我打敗,就等於打敗了敕殤門的一條腿,打狗都是打主人臉,何況打一個徒弟傳人,這個道理是多麼淺顯。
而杜大保也一定明白這個道理,他是肩負着師父囑託的,所以在我面前全力以赴,逮住一切機會對我進行壓榨,欺凌,而言詞上的霸道是一種心理戰,先從心理上佔據高位,看來杜大保也深深懂得這一點。
杜大保看我不吭聲了,以爲這句話擊中了我的要害,頗爲得意了,反問道:“怎麼樣,你敢不敢到我妹妹面前去,直接問問她是不是支持我?”
我嘆口氣說:“還是算了吧,她是你的妹妹,當然會幫你的,即使她心裡不會支持你,在家還跟你吵過架,但只要我去問了,她一定是另一種口吻,說支持你了,我何必去湊個沒趣呢?但其實我知道她肯定不會支持你的。”
“哼,你既然連問都不敢問,怎麼認爲她是這麼個態度?我看你越來越懦弱了。”杜大保嗤之以鼻地說。
其實這正是我的計謀,示弱套出他的話來,見他這麼鄙視,我趁機問道:“那如果我要去找她問問明白,你是不是鼓勵?”
他的撇嘴說:“這事還用我鼓勵嗎?你不是想證實一下她對我是不是支持嗎?那你就去呀,敢不敢是你的事,別賴我。”
好,我心想,這可是你說的,有你這句話就好了,我可以理直氣壯了。
最後他作了總結:“老實告訴你,邢小蒙,我以後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你巨大的考驗,你一定要好好掂量掂量,不要忽略,不要掉以輕心,不然恐怕你要吃大苦頭。不要到時怪我沒提前跟你打過招呼。”
我看他就要走了,馬上裝傻般問道:“你不是讓我問你妹妹支不支持你嗎?可我怎麼跟她聯繫呢?”
“怎麼跟她聯繫,是你的事,怎麼問我?”
“可我不知道她手機號碼呀。”
“你不是長着兩條腿,不會走着去找?”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她在哪個系。”
“材料工程。”
“學校那麼大,我要找她不容易吧。能不能,你告訴我,她的手機號碼?”
杜大保遲疑了一下,還是報出了蓉香的手機號。
然後他就坐上那輛電驢,吱地一聲開走了。
他的離去在我眼裡如同一個閻王手下的小鬼離開。
不過我心裡竊喜,這傢伙主動找我是宣示他監視我,但無意中卻幫了我一個忙,讓我有了找蓉香說話的藉口。
我決定馬上跟蓉香聯絡。我拿出手機撥打杜大保提供的號碼。
打通以後,裡面傳出一個女聲:“餵你好,請問是哪位?”
看來她也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因爲不管是她還是我,我們的手機都是新置的。
“聽聽看,我是誰?”我問道。
她遲疑了一下,“聽不出來呀。你到底是誰?沒有打錯吧?”
“嘿,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不要這樣嘛,我的聲音還是原來的聲音,又沒有變。”
我的意思,即使你認爲我這個人變壞了,但聲音還是原汁原味,不要裝作聽不出,以此來表示你的蔑視。
“真的聽不出呀,”她的呼吸都在我耳邊,好綿軟的感覺,她的聲音真的很溫柔,沒有一點冷漠的樣子,“請你直接說吧,是誰?”
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手機的問題,我的聲音在她手機裡顯得失真,致使她聽起來像是一個完全沒聽到過的陌生聲音?
只好報上自己的名字:“我是小蒙喂。”又一想這不是從前,還得加上姓,“邢小蒙。”
“哦……”這個哦字拖得很長,好像若有所思,“原來是你。”
“哎對對,是我。現在聽出來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她似乎有些警惕。“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吧?從哪裡打聽來的?”
“從知道你號碼的人那裡。”
“可我還很少給人打過電話,除了向學校諮詢幾個問題外,其他只給一個人打過電話。”
“是白瑤吧。”
“怎麼,你知道。”
“我猜的。”
“是不是你向白瑤打聽的?”
“不不,”我連忙聲明,“沒白瑤什麼事,白瑤對我是什麼態度,你不是很清楚嗎?我現在見了你們倆都像老鼠見貓,哪敢去向她打聽你的號碼。”
“我們是貓?你是鼠?這是什麼稱呼,是在恭維我們嗎?”她似乎很不悅。
“哎哎,是打個比方嘛。”
“廢話少說,你從哪裡弄到我的手機號的?”她很不耐煩了。
我只好直接說是從她哥哥那裡。
“什麼,是大保?”她停頓了一下,“他找你了,還是你找了他?”
“是他來找我的。”
“對你說了什麼?”
我也停了一下,問道:“能不能,見個面,再說?”
“見什麼面?你有什麼事嗎?”
“有個問題要向你請教。”
“什麼問題不能現在說?”
“好吧,既然不肯見面,那我就在電話裡說了。是這樣的,你支持你哥哥的行爲,還是不支持?”
“什麼行爲?”
“怎麼你不知道?”
“你別管我知不知道,反正是你在說,你就直說。”
“好吧,他說他沒有考上本科,成績只配讀專科,但他放棄繼續上學改爲出來工作,他跟着你一起來這裡,他就在學園街那裡找一份快遞活,其實他的目的是監視我們兩個。”
“監視我們……兩個?”她的口氣很驚訝了。“他是這麼說的?”
“對呀,就是這麼說的。”
“不可能,他說是來保護我,監視的只是你,怎麼說成監視我們兩個了?”她斬釘截鐵地否定着。
“那我問你,你對他這種做法支持嗎?”
“什麼意思?”
“就是你支持他跑到這裡來監視我?”
她又停頓了一下,說道:“這一點,我管不着。”
“你怎麼管不着呢,他不是你哥哥嗎?”
“妹妹可以管哥哥嗎?”
“但至少,你總有一個態度吧?”
“我的態度就是,不反對,不贊成,不支持,不干涉,一切悉聽他自己尊便。”
“額,你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呀。”
“以前怎麼樣?”
“那次我和他去找嶗山道士,誤入美人境,不是你出現了來救我們嗎?那時的你這麼關心你哥哥,怎麼現在放任他自流了?”
我也只能這麼說,明知這話會讓她大發雷霆的。
果然她的口氣激動起來,“首先,當初的杜大保跟現在不同,那時的他單純的,也是第一次出遠門,我總感覺不放心;其實,當初的邢小蒙也跟現在不同,那時的他也是單純的,不僅單純而且負有使命,願意解人危難,是個響噹噹的小漢子,我當然更要關心你們倆的安危了。”
“那麼現在呢?”
“現在的你,是張忌陽的徒弟,人是不是變邪惡,還不好說,但至少學到了邪惡本領,或者說正在學邪惡本領。而杜大保也拜了一個高僧爲師,學到了一些本事,那不是平常的本事,已經遠遠超出平常的能力範圍,所以你們倆都不是像我這樣的人可以關心的,我沒這個能力關心,無論是你還是他。”
我頓時也不吭聲了。
這反而讓她有點沉不住氣了,催促道:“如果沒其他的事,我要掛機了。”
“哎別別……我想知道,杜大保對我,會有什麼樣的威脅?”
我這是要試探一下她掌握了多少信息。同時也測試一下她對我的關心程度。她不會對我徹底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