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滔只好答應試一試,成人之美嘛。當下兩個人去了一家酒館。龍建良叫了好酒好菜,招待王滔。
酒過三巡,兩人微醺,藉着酒勁瞎聊着,越說越高興,越說越投機。
龍建良忽然像想到什麼,問道:“王哥,剛纔我有事去找我姐夫,可他辦公室的門關着,門口還站着一個保安,不讓我進去,說是他在向幾個工人訓話。我後來看到你們出來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姐夫可從來不會訓人,是不是你們惹他生氣了?”
王滔馬上一臉愁雲,擺擺手說:“唉,別提了。”說着一仰脖就喝了一大口酒。
“怎麼啦?”龍建良問。
王滔故意磨蹭一下,這才說,廠裡要裁員了。
龍建良大驚:“誰說的?”
“當然是朱廠長。”“爲什麼?”“唉,你還不知道呀?鋼管廠危機很大呀。”
王滔向龍建良解釋,由於很多鋼管廠在冒出來,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朱廠長未雨綢繆,打算要及早應對,第一步就是要先緊縮規模。將來用人要少了,現在先慢慢裁減人員。但如果直接從車間的一線工人裁起,擔心工人會造反,最好的辦法是先從辦公室裁起。
“所以你看,今天叫去的五個人,都是坐辦公室的,但又都是各個科裡的小角色,可有可無。讓我們先下崗,是比較穩當的舉措。”
“什麼呀,我姐夫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廠裡每個人都作出了貢獻,怎麼叫可有可無?就算有危機,大家一起抗,關鍵時刻怎麼先向手下開刀。不行,我要幫你們向他抗議。”龍建良憤憤不平。
王滔苦笑笑說:“不用了。如果我們跟廠長鬧僵,反而很不利。廠長也說了,先讓我們試下崗,如果形勢沒有想象的那麼壞,還會讓我們回來的。”
“那你又怎麼辦?”
“先找點臨時工做做。”
龍建良一拍胸脯:“這事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可以幫你找個工作。我有個同學開了一家機械加工廠,他本來請我去呢,你有技術,你去吧。”
龍建良當即拿出手機,要跟他同學聯絡。
王滔忙擺着手說:“慢着慢着,你要幫我介紹到老同學那裡,我很高興。但我現在一時不想去工廠,倒想去哪家店裡幫幫工……”
龍建良又大叫:“那更容易,我有個朋友就開了家餛飩店,上次他跟我說過想找個幫手,三十幾歲的最好。”說着又要給朋友打電話。
王滔覺得,再硬硬地拒絕,可能會惹得龍建良生氣。生氣倒不怕,就怕龍建良起疑。轉而一想,反正出國還要三天,先做做幫工也好,到時可以隨便找個藉口辭職嘛。
果然,龍建良跟朋友一聯繫,對方當即表示歡迎。
“怎麼樣王哥,我夠哥們吧?咱倆是什麼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呢,你也給我多多用心哈。”
“一定一定!”
兩個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王滔的手機響起來,是廠長打來的,叫他馬上回廠裡一趟。
王滔趕到廠裡,朱培勇在門口等他。見了面,朱培勇輕輕地說:“建良找你喝酒了吧?是我故意叫你來的。你現在回家吧。以後不要隨便跟別人喝酒。”
王滔點頭答應,心裡卻苦笑,那是廠長的小舅子啊,他叫我喝酒,我能拒絕嗎?看來廠長隨時在盯着他們哩。
回到家,王滔泡了一杯茶,坐下來還沒喝呢,妻子俞莉就對他說:“你到哪兒吃飯了?剛纔俞躍來了,想求你一個事。你不在,他又走了。”
一聽是小舅子來了,王滔稍微皺皺眉,當然這是不讓妻子看出來的。“俞躍有啥事求我?”他問。
徐莉搖搖頭:“他沒有說,看你不在,就走了,說以後再找你。”
“那你爲什麼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趕回來嘛。”
這句話,是王滔的敷衍。明知小舅子走了才說的。如果老婆真打電話給他,他還是會不高興的。因爲王滔對小舅子沒啥好感,岳父母家並不富實,可是這個小舅子從小受到嬌寵,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性,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但王滔是俞躍的姐夫,不能公然表示不滿。偶爾他向岳父母提出自己的看法,岳父母反而很不高興,還會批評他。而徐莉呢,深受父母影響,對這個弟弟也是格外寵愛,凡事都向着他,護着他。所以王滔心裡一直憋着一股火,只是從不輕易表露出來。
小舅子來找他,也許是借錢?但如果他缺錢花,只要向姐姐開口就不會落空,徐莉對弟弟是有求必應。不管怎樣,俞躍來找自己,不會有什麼好事。
不過王滔的腦子裡,被廠長交代的事所佔據。作爲一名一直來平平庸庸的技術員,即將得到重用,以後他能做得十全十美,不辜負廠長的期望嗎?這纔是他要好好考慮的。
正胡思亂想,手機響了,是他弟弟王浪打來的。王浪說,父親有點不舒服。
王滔婚後就獨立成家。母親去世後,父親和弟弟住在一起。王浪正在讀大學,明年就會畢業了。
王滔騎着摩托車去了父親和弟弟那邊。弟弟打開門把他迎進去。王滔走進父親的臥室。一看父親的樣子,倒也沒什麼大的問題。父親說他只是頭暈,可能是血壓有點高,休息一下沒事的。“阿滔哇,叫你過來,是阿浪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王浪說:“哥,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最近有幾個出國的名額,大家可以自己申請,我報了名,已經得到批准,後天就要走了。”
“是留學嗎?”“不算留學,是跟Y國的蘇斯大學作交換生,他們來幾個到我們學校,我們去幾個到他們那邊。”
王滔搔起了頭皮,怎麼這麼巧呢,自己要出國,偏趕上弟弟也要出國。兄弟倆都要出國,父親怎麼辦?自己出國是要隱瞞的,不能當面說。王浪當然沒有看出哥哥的心思,提醒道:“哥,我出國後,爸爸就要你多費心了。”
王浪在本市讀大學,週末都是回家的。現在他要出國,還是有點放不下父親。按理說,弟弟出門,王滔應該把父親接到自己家去,無奈徐莉的眼中只有她的孃家人,她不喜歡公公跟他們住在一起,如果王滔硬要作主把父親接回去,一旦他也出了國,也不知徐莉怎麼對待老人。不過這層爲難不能說出來。王滔只能使個緩兵之計,向弟弟點點頭。
這時王浪的手機響,他接了一個電話後說,有個同學有事找他,他去一下就會回來的。
王浪走出去了。父親忽然嘆口氣,對王滔說:“你怎麼不勸勸他呢。”
“勸什麼?”
“當然是勸他,不要出什麼國了。”
原來王浪要出國,父親並不喜歡。父親還是希望王浪在本市讀完大學後,儘快找個工作,再找對象成家立業。
王滔說弟弟還年輕,趁這個機會出去開開眼界也是好事。
父親有點生氣,反駁道:“你也這麼想嗎?看看世面上,有多少中國的年輕人跑出去,賴在外國不回來。我聽說外國人很厲害,只要出去的這些中國大學生有用,他們會想方設法把人留下來,爲他們的國家出力。中國的父母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憑什麼爲外國服務。”
王滔覺得父親的意見還是有點道理。不過他勸父親,王浪只是交換生,要留在外國還是需要一個過程。只要咱們催得緊,相信他也不會賴在外國的。
王滔沒想到,自從廠長把一項特殊任務交給他們,他面前的事就多起來。第二天龍建良就直接跑來找他,要親自陪他去那個朋友的餛飩店。王滔其實並不想打工,只想趁這三天空閒時間呆在家,好好研究一下有關的資料,做一些知識儲備。雖然廠長沒有明確告訴他們要去哪個國家購買設備,但有關外國鋼管設備的信息,在網上還是可以找到一些,先了解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可是龍建良的到來干擾了他的計劃。他只好假裝高興,跟着龍建良前去那家餛飩店。
王滔當起了餛飩店的夥計。工作倒也不很累,無非給人端端餛飩,擦擦桌子洗洗碗。
幹了兩天,王滔再也忍不住了。就在這時王浪給他打來電話,說他下午就要乘飛機去Y國了。
這一下王滔找到藉口了,他馬上向店主辭了工。王滔趕到父親那裡,才知道弟弟已經去飛機場了。自己作爲哥哥沒有親自送送弟弟,還是有點過意不去。他正想跟父親說點什麼,手機收到短信,是朱廠長發來的,叫他馬上到紅星賓館報到。
王滔一愣,朱廠長這個時候突然來短信,不是讓他去廠裡,而是去一家賓館,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肯定是要向他們傳達有關出國的事項。王滔馬上趕往紅星賓館。
在頂樓的一間包廂裡,朱廠長正等着他們。門外站着兩名陌生的保安。王滔進去後,其他四人也陸續到了。
朱廠長宣佈道:“各位,本來說好要後天才起程,但我決定提早出發。飛機票都買好了。從現在起你們不要回家,就住在這個賓館裡,夜裡11點出發去機場,12點準時起飛。”
“我們去哪裡?”姚芳問道。
廠長吐出兩個字:“D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