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特種藥材的持有資格和經營資格,只對官府或宗門的經營場所發放。石公子本人和他的避暑山莊,都是沒有相應申請資格的。”
呵呵,看來事情比他想象得要更加順利嘛。剛纔他還想着在葛飛去商部的這段時間,石俊會不會不耐煩地喊人找東西把庫房後面堵起來,或者一氣之下強行把他們趕走——這對於一個動不動就拿手下出氣的暴躁者而言,可是很有可能的。
不過現在倒好,既然對方連申請資格都沒有,那自然不用去查了。他現在就能展開新一輪攻勢,讓對方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律法的武器——嗯,第二次見識。
“那葛大哥,按照規定,非法持有特種藥材,應該怎麼處置?”
“回堂主,應該予以沒收,處罰款,累犯者交由刑事堂加罰,初犯者應予以警告。”
陸然笑了笑,又走到石俊面前:“石公子,都聽見了吧?你這箱東西,我們現在要依法查處。”
“混賬!”
突然,石俊大喝一聲,周身迸發出無數強烈的靈力氣息。如此強悍的氣勢看似無形,實則猶如凝重的雲霧把陸然重重包圍,讓他冷汗陡出,連呼吸都感到明顯的困難。
天地靈氣,性中而溫,可導可引,藏鋒芒於無形。人之靈氣,以靈力勃發而出,雖無形而有勢,因勢利導,顯鋒芒於周遭。武道修爲高強者,即便不施展具體的功法和招式,單憑爆發出來的強悍的靈力氣勢,也能讓對手心神恐懼,手腳遲緩。
石俊的實力,還算不上真正的強者,但對現在的陸然而言,那是很牛逼的了。對方只是盛怒之下展現出幾分靈力氣息,就讓他感到明顯壓抑難受。而且最關鍵的,是隨之而來的心裡壓力。
正常人可沒誰無緣無故動用靈力,有,通常意味着要動手了。
所以,眼下的情勢可謂千鈞一髮。葛飛等人見此一幕,一根心絃繃得老緊,紛紛也運起靈力準備出手。他們雖說遠不是石俊和秦長老的對手,但勉強擋一波還是可以的,總不能幹站着讓這個新堂主直接被對方一拳捶死吧?
作爲身處漩渦中心的人,陸然的內心是波濤洶涌的。他今天敢於強拆,敢於得寸進尺,憑藉的是十足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嚴格的安規操作。換句話說,他代表的簡直就是正義,行使的也是正義。
本以爲憑藉自己一點特殊的身份,和百分百合理充分的理由,就能讓對方乖乖地受罰。沒想到石俊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竟然打算武力解決。
“該死,這就是武師巔峰的實力嗎?”
他心有不甘,連忙也發起力來——往後退。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無論如何他今天都是有理的,對方是違法的,實在不能現在就沒收物品,那明天再來也行,何必把自己的小命丟在這裡?
石俊沒有猶豫,果然已經打出沙包大的拳頭。
那拳頭周圍隱隱泛起不易察覺的波動,顯然是靈力強悍到一定程度所致。其速度之快,氣勢之猛,讓包括陸然在內的衆人都心叫不好——來不及了。以陸然這點速度,根本避不開。而他們幾個位置靠後,就算竭盡全力衝上去,也沒法擋在前面。
嘭!
一陣猛烈的震響隨着漣漪般的靈力衝擊傳開來,威懾方圓十丈之內。地面上之前尚未打掃乾淨的沙塵,也在瞬間如遭狂風一樣呈蘑菇狀滾起,之後徐徐散開。
“堂主!堂主!”
葛飛和民事堂其他人紛紛大喊,臉上的神情嚴肅之至。以剛纔這一拳的氣勢來看,其力道怕是不下千斤,陸然要是被打中,恐怕前胸已經能看見後背了。
不過很快,隨着灰塵淡去,大家發現原來虛驚一場。斷壁殘垣處,秦長老的身軀意外出現在陸然前面,以雙掌剛住了石俊的攻擊。
“公子,切勿意氣用事!”秦長老鄭重地說了一聲。
作爲五毒門幾位主要的長老之一,秦長老跟掌門石進通混跡多年,處世經驗相當豐富,對槐州城各大勢力和背後的利害關係看得也比較透徹。
在他看來,今天陸然的行爲雖說很過分,有挑釁的意思,但明面上是有理有據的。倘若石俊一怒之下把陸然殺了,或是打殘廢了,南宮明必然會登門問罪。而槐州城這些年表面上的平靜,是流水宗和五毒門實力均衡的博弈結果,要是因此給了流水宗一個切入口,五毒門很可能因此退居下位,實在得不償失。
“公子,”見石俊還在猶豫,秦長老再次提醒:“這一箱只是藥材而已。”
石俊把陸然瞪了良久,終於收回手去,側立一旁。
“臥槽,好險,幸虧老子躲得快。”陸然摸了摸胸口,再次裝逼。不過這一回似乎裝得不怎麼成功,在場衆人包括民事堂的自己人,都一臉黑線地瞟了他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你特麼還要臉不?這是你躲得快?要不是秦長老出手,你丫的早躺了!
秦長老生怕石俊再次失控誤了大局,連忙抖掉自己一身雞皮疙瘩,代爲處理此事:“陸公子,陸堂主。不瞞你說,這一箱貨的確是紫車子,是我一時疏忽暫放在石公子庫房裡的,你只管查處。罰款也勞煩算一算,我這就給你。”
“嗯,還是秦長老明事理。”
陸然滿意地點了點頭,恢復淡定從容之色:“蘇會計,你們算算這箱貨的罰金是多少,給秦長老說說。”
“沒收的話,罰金是按類型來的。這個,應該罰……五百兩。”蘇會計道。
秦長老果然是個爽快之人,也不勞煩那位到現在依然紅着臉的矮胖管家,自己直接掏出了依仗五百兩的銀票,遞給蘇會計。
“陸公子,這下,沒別的事兒了吧?”長老說道,雖是問句,但語氣聽起來更像是逐客令。
“秦長老,別急嘛。”陸然說着走到裡面的幾個箱子旁邊,蹲了下來:“剛纔那一箱是紫車子,這幾箱呢?該不會也是什麼非法持有的特種藥材吧?”
聽到這裡,葛飛等人不免又爲他繃緊了神經,心裡千萬句傻逼免費送。
你是真不怕死還是假不怕死?剛纔石俊已經忍不住出手了,現在你還來?不知道適可而止怎麼寫嗎?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近處,秦長老的臉色也變了,變得不再憤怒,而是冷漠。深邃的眸子裡,隱隱透着幾分寒冷的殺意,讓陸然心裡微微一顫。
“陸公子,你多慮了。這幾箱只是普通的兵器而已。”秦長老淡淡道。
陸然也淡淡一笑,站了起來。他知道,這幾箱貨物肯定非同尋常,一定比最外面那箱紫車子重要。但他已經碰觸到對方的底線了,再不收手,恐怕真要出事兒。
“秦長老是個爽快人,好,我相信裡面肯定只是普通的刀劍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請吧。”
“不行,辦公務一定要有始有終,盡職盡責。還有一件事沒做。”
說着他找蘇會計要了一隻毛筆,再在硯臺裡磨了一灘墨水,在斷壁兩邊仔細打量一番。
“你們兩個,把梯子搬過來……放這兒,對,就這。扶好啊……”
只見他爬上靠在剩下半截牆上的梯子,用毛筆在牆上刷刷刷畫起來,落筆蒼勁有力,行處狂草如龍。
很快,流雲道路口,石俊的避暑山莊庫房南面斷了一截的牆壁上,赫然出現幾句詼諧風趣又不失深刻嚴肅的警告:
非法佔道違章搭建——強拆!
非法持有特種靈藥——沒收!
並處罰款!!以儆效尤!!!
早在他還沒寫完的時候,周圍就已經聚集了很多老百姓。大家看着被砍得整整齊齊的半截牆壁,再看看民事堂一衆人等,最後看看氣得臉發白的石大公子,自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起初百姓們還沒敢吱聲,畢竟石公子的臉擺在那裡。可漸漸地等路人寫完三句警告,大家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激動,顧不得那許多,一個個拍手稱快。
大家,尤其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們,平日裡沒少受石家的欺凌。狀子什麼的寫了幾籮筐,從來沒有任何效果。可現如今新來的民事長,竟然敢強拆石俊的庫房,首先就解決了流雲道路口存在多年的擁堵問題,這是真正的爲民辦實事。
“鄉親們!”陸然抓住機會,擴大戰果:“我是本城新任的民事長,陸然……沒錯,你們說的廢物、贅婿什麼的,就是我。不過那都是過去的稱號,不用在意。以後,要是發現類似的違法亂紀現象,無論工、商、農、民,都歡迎大家及時向民事堂或者下屬各部舉報!大家不用擔心,只要是合理的、符合實情的舉報,我們一定嚴格調查,嚴肅處理!今天我們拆掉石公子的庫房,就是給大家立一個典範!扶風國是一個法制之國,違法亂紀者,一律嚴懲!”
如此大快人心的舉措,豈不該歡呼一番?
“好!我相信陸公子不是廢物!”
“陸堂主,你做得太對了,說得太好了!我們支持民事堂!”
……
衆人紛紛稱讚。
留下“警告”之後,陸然這才暫且心滿意足。他帶着工人和那一箱紫車子,打道回府,留下石俊和秦長老在風中凌亂,久久不曾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