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果然打開房門,氣沖沖地到牀頭櫃裡取了紙筆,放在桌子上。以她一個常人的理性來判斷,陸然剛纔那一通故事,分明就是胡吹。如果陸然只是爲了能走進她的閨房,才做出這樣的蠢事,那就實在讓她太失望了。
不過陸然依然笑着臉,絲毫沒有因爲娘子發怒而鬱悶,甚至反而更開心了。因爲娘子一生氣,臉上紅 潮迭起,修眉微蹙,別提多可愛了。
“娘子別生氣嘛——雖然你生氣超好看超可愛。我對你,可從來沒有半點虛情假意。來來來,你坐着,我這就寫給你。”
他拿了筆,果然就在紙上寫起來,一字一句如行雲流水,毫無阻斷。這一幕,讓南宮瑾兒不覺睜大了眼睛,內心驚疑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事實上,先不管陸然寫的功法如何,甚至不管是不是功法,單單如此行雲流水筆走龍蛇的氣勢,就讓她大吃一驚。在她的印象裡,陸然以前籤婚前協議的時候,連協議內容都看得慢如蝸牛,字也認不全,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
可眼下,一行行文字像是變戲法一樣不停地冒出來,清晰而狂野,簡直稱得上一副上好的書法。而且從字裡行間的走勢可以看出,這是心性豪爽胸懷大氣魄的人才能寫出來的。
仔細看時,一篇篇文字還真是修煉之道。就第一篇來說,似乎在講藥理和調理,但都基於武者經脈骨骼,出於體質又歸於體質。而且其中內容,表面上簡單易讀,但細想起來似乎多有不合常理之處,晦澀難通不明深意。
不多時,《三清訣》三篇全部躍然紙上。南宮瑾兒一篇篇仔細查看,一會兒皺皺眉頭,一會兒眉眼舒展眼放神光,一會兒又仰頭看樑作沉思狀,表情可謂豐富。
旁邊,陸然看在眼裡笑在心裡,饒有興致地沏了兩杯茶。
終於,她放下三篇手稿,用夾雜着懷疑、驚訝和欣賞的複雜的目光打量陸然,彷彿要一眼看到他心裡去,看他今天說的到底哪些真哪些假,看他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有了如此的變化。甚至,想看看他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否真的只是人們傳言那樣。
“夫君,”她沒轍,還是開口問:“這……真是山上的高人傳授給你的?”
哈哈,山上的高人?實話告訴你吧,這是漢朝的一段故事,張良和黃石公呢。至於賣十兩銀子,錢不夠五折出售,以及我看你骨骼驚奇讓你拯救世界的橋段,那是周星馳《功夫》裡面的經典。
當然,這些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娘子,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爲這是我自創的?”
南宮瑾兒噗嗤一笑,兩靨生花。讓她相信陸然能自創功法?那還不如讓她相信太陽每天是打西邊出來的。
“好吧,看來有些地方我的確是看錯你了。我……”她說着臉一紅,微微低頭:“我給你道歉。”
看見娘子如此通情達理,又粉面含羞,陸然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快跳到桌子上了。人生有此賢淑美麗的妻子,夫復何求?
等等,一想到夫復何求,他還真有一肚子的苦水沒處說。正好娘子現在自覺理虧,那一定要抓住機會爭取福利啊。
“嗯哼,娘子言重了。”他微微正色,看着她的眼睛:“我是你的夫君,今天差點連累了你,心裡很是慚愧。現在我把《三清訣》傳授給你,只希望能爲你排憂解難,保你一世平安。至於我自己,區區賤命一條,無足輕重。就讓他們衝着我來吧,明着害我也好,暗着殺我也罷,只要能守得南宮氏安寧,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到末尾他還不忘看向窗外,看向遠方的天空,從側面展露自己堅毅的眼神。
南宮瑾兒在內心深處,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如今剛剛誤會了夫君的好意,心懷歉意,現在又聽到如此悲情的肺腑之言,一時間感動不已。
“夫君,”她此時的聲音格外溫柔:“難得你能有這份心。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你一個人住在偏廂,是有點兒危險。”
聽到這裡,陸然連忙轉過頭來,心裡那個激動啊,恨不得直接幫她把後面那句話說出來。不過他是個矜持的人,喜歡讓事情自然發展。
於是,南宮瑾兒說出了心中的想法:“這樣吧,你別住那裡了,我讓杜管家把東廂邊上的房間騰出來,讓你住。”
東……東廂?陸然頓時臉一黑,果斷又把頭轉了回去,看向窗外。爲什麼是東廂?難道我剛纔的暗示還不夠明顯?親愛的,你住在西廂,我就想跟你住,難道這樣的意思還不明顯嗎?東廂是什麼鬼?讓我搬到東廂南廂北廂,那還不如在偏廂來的自在呢。
“哎,娘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長嘆一聲,再次壓低嗓子,儘量讓自己聽起來心情沉重些:“人活一世,不過短短數十載,只爲心中珍愛。我此生既然不能和娘子長相廝守,不能相依爲伴——那就讓我住在外面,用自己的生命,爲你擋住江湖的險惡吧,這樣我死也無憾了。”
“夫君,東廂也在主院裡,哪裡是外面了?”
“額……這個……在我心目中,娘子的閨房——哦不,只有娘子所在之處纔是神聖的,其他地方一概是外面。”
說完他稍微側了側腦袋,斜覷一眼,心想這下總說得夠明白了吧?
確實,南宮瑾兒聽到這裡,是真明白了。搞了半天,陸然悲情壯志不真,挖盡心思想住進她閨房裡不假!真是的,她早該相信最初的猜測,早該看出對方一通美言沒那麼純粹。
“夫君,看來你最近不光變聰明瞭,還變勇敢了啊。”南宮瑾兒說道,語氣已經恢復平淡,甚至有些冷淡:“好啊,你想住進我房間,可以。”
“真的?”他嗖地轉過頭來,臉上儘管竭力掩飾,但還是笑開了花。
“嗯,本小姐可不像某些人,拐彎抹角虛情假意。你現在就可以去搬東西了,今晚就能住進來。不過,”這回換她看向窗外和遠方:“你不準到牀上睡。”
陸然楞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了。
這是啥意思?同意讓我住進來,但是不讓我到牀上睡?那我睡哪兒?桌子,椅子,還是打地鋪?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我是你夫君?
“娘子,不是,你看這——”
“怎麼,夫君不願意嗎?那做娘子的可就沒辦法了,只能尊重夫君的意思,讓夫君繼續住在偏廂。”
嗯,這是個非常艱難的抉擇。不同意,那今天送禮物送讚美演悲情所有的努力可就白費了,是在划不來。可同意的話,就意味着只能打地鋪,比在偏廂不是更慘了?
這裡的地板,不比地球規格高,不很平整,睡覺硌得慌。夏天炎熱,蚊子多,打地鋪又沒有蚊罩,被咬多了傷皮膚影響他俊俏的面容,而且還可能得個流感瘧疾之類一命嗚呼。就算熬過了夏天,到了秋冬,天寒地溼,睡地上難受啊,時間一長落個風溼炎,那人生巔峰之路還怎麼走?
面對如此苛刻的條件,面對如此悽慘的現實,他陸然作爲一個有大追求要做大事的人,作爲槐州城堂堂民事堂堂主,作爲流水宗宗族南宮氏上門女婿,當然——可以啊!
爲什麼不可以?
硌得慌?有溫柔賢淑容貌傾城身材誘人修爲高強的美娘子在一個房間裡作伴,怎麼會硌得慌?不存在的事情!
蚊子多?有溫柔賢淑容貌傾城身材誘人修爲高強的美娘子在一個房間裡作伴,哪裡來的蚊子?不存在的事情!
地上冷?有溫柔賢淑容貌傾城身材誘人修爲高強的美娘子在一個房間裡作伴,怎麼會感到冷?不存在的事情!
作爲一個熟知歷史的人,陸然對毛爺爺那是相當尊敬。每每遇到人生難以抉擇的事情,他總是在內心深處向毛爺爺尋求指示。這一次,他得到的指示就是——論持久戰!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
這才過了多久啊?他已經從不進家門,到進了家門,到經常進家門。現在他不光進家門,還進了娘子的房間,這說明什麼?說明事情一步一步穩定地朝着心中的希望在發展。只要堅持下去,他相信,一切都會變得更美好滴。
“娘子,你等着!”
嗖地一聲,陸然拔腿就跑。片刻之後,他已經把所有的家當全部搬過來了——幾套常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爲了不給娘子添麻煩,他還主動讓小蘭以最快的速度找了草蓆、布墊和枕頭,就地打鋪!
看着此番迅雷不及掩耳的景象,南宮瑾兒抿了抿嘴,心裡不知這到底是個正確還是錯誤的決定。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沒多說,繼續打坐調息。
趁着還有些時候,陸然回到偏廂,把房間中央和四周佈置的材料小心取出來,轉移到西廂。因爲拿的時候只分離了冰蠶絲,因此到偏廂佈置的時候就輕鬆多了,只個把時辰便佈置得差不多了。
這時,南宮瑾兒調息完畢,睜開眼準備到側房沐浴更衣,結果冷不丁一愣,臉上蹦出一串的問號。自己閨房正中央的地板,居然被撬開了!
“夫君,你不是在搬東西嗎?撬我地板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