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幾乎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幾至懵逼。他們萬萬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一個題目,一向被認爲是蠢貨的陸然答對了,反而是相傳才氣橫溢的楊公子答錯了,而且一不留神竟然喪失了考試資格。
而讓陸然感到驚訝地,倒不是有人答錯了,而是蔡科長這演技,真神了!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居然能想到類似壯士明志大義滅親的劇情,而且演繹得如此流暢而完美。那神態,那話語,那氣魄……你沒穿越到我的時代,真是人類演藝圈一大損失。
堂內,隨着議論聲逐漸高漲,楊公子白臉通紅,一時間羞憤難當,竟口吐鮮血。
“噗!”
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抖,連忙用手帕擦掉嘴角的血漬,眼睛懷着怒火死死瞪向陸然。陸然表示很無奈,這特麼關我什麼事,是你們自己要搞什麼考前考試的,現在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了,怪我?
活該!
楊公子儘管心有不甘,但架不住這麼多雙眼睛,更架不住科長這番話,不得已往門外走去。不過才走到一半,他又轉了回來。
“楊公子,請你——”蔡科長以爲他要胡攪蠻纏,正打算一口回絕,卻被對方打斷了。
“蔡科長,你放心,楊某是個守信之人。既然答錯了題,我自然不會參與民事長的競選。但是我想提一個建議——剛纔這道題,的確……的確有點簡單,我建議再來一道,稍微有點難度的。”
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陸然眼前一亮,全身上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去你馬勒戈壁,我特麼跟你有多大的仇,你被踢出去了還想回來拉我一起下水?就爲了平衡你的狗皮臉面?願賭服輸願賭服輸,你自己技不如人害人害己,還死心不改?你們這些人怎麼就這麼無恥?你們在學堂的時候老師沒教過這個詞嗎?
不出意料,衆位審查員和其餘幾位考生聽到楊公子的提議,可謂茅塞頓開,爭先恐後地同意,生怕說遲了不作數一樣。
“好,我贊成。楊公子這個提議非常合理。民事長一職事關重大,考試本就該儘量嚴格,如果沒有一點真才實學,怎麼配參加考試?大家說對不對?”
隨着石俊把話接過來,其他人紛紛附和。蔡科長也頭也點得跟磕頭求饒一般迅捷,一聲令下準備再出一題,壓根沒有徵求陸然的意見。
什麼,陸然同不同意?這是大家的決定,跟陸然有什麼關係?有句話叫什麼來着——我想整你,還要考慮你的意見?
親見如此有失公準乃至卑鄙無恥的勾當,陸然先是義憤填膺,但很快又興奮起來。
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攻守之道重在因勢利導。既然你們鐵了心想要羞辱我,那我就將計就計,看今天誰羞辱誰!
蔡科長那個興奮的,連忙落筆紙上,然後又猶豫着拿起來作沉思狀,再落筆,再拿起,來來回回好幾次。
他在想一個比較難但是又不能太難的題目。比較難,是要讓陸然絕對答不上來,但同時儘量在往年考覈的難題範圍之內,以免再次出現其他考生也答錯的情況。此次參加民事長競選的,可都是槐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一個人事科科長說什麼也不能再得罪,不然以後槐州城官府內可就沒他什麼位置了。
“出個什麼題比較適合呢?”蔡科長在心裡如是想,突然靈光一現:“對了,這小子連白水支流下游漁船禁行的事情都記得,說明近來肯定有在槐州城地史科目上花功夫。既然如此,嘿嘿……”
刷刷刷,毛筆在紙上龍飛鳳舞,三下五除二就出了一道新題目。寫了五份之後,科長把卷子逐一發給諸位考生。髮捲子的時候還不忘對他們會心一笑,彷彿在說“諸位公子放心,這道題保管你們答得上來,陸然卻一竅不通。”
這次的題目是這樣的——“金墉城爲何不在金墉郡?”
金墉城是扶風國西部重城,在槐州城西北八百里,位於金墉郡西北三十里處。乍一看,這似乎和槐州城沒啥關係,有點跑題,但實際上也還在民事長考覈科目的範圍之內。因爲金墉城是槐州城最大的商業對象之一,兩座城池長久以來有非常頻繁的貿易往來,作爲民事長,對金墉城擁有必要的瞭解,也是應該的。
不得不說,蔡科長這道題算是出對了。此題不光考了很偏的地理知識,還考到了歷史知識,如果平日裡沒有專門查閱相關資料,或者跟金墉城方面有直接貿易往來,是很難做出正確解答的。
陸然拿着卷子正看三遍反看三遍,實在回想不起來今天在圖書館翻閱的那些資料,有哪一本里面提到金墉城這三個字。事實上,他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城池,連在哪裡都不知道。
“喲,陸公子怎麼皺眉頭了?該不會是連題目都看不懂吧?哈哈。”
石俊見他面露難色,心裡甭提多高興了。
陸然沒鳥他,擡頭看着堂內的橫樑作思考狀,神識裡早已喚醒仙子:“仙子,金墉城你聽說過嗎?”
“金墉城?”仙子重複了一遍,言語遲緩:“七國三十三城裡面,好像沒聽說有這個啊?哪一國的?”
嗯?沒聽過?陸然這下炸毛了,臉部肌肉不覺一陣狂抽,內心頓時翻江倒海。
“仙子,你可一定好好想想,你不能沒聽過啊。我今天早上就只看了槐州城的歷史和地理,其他是真的一竅不通,就全仰仗你了。”
“哎呀,你先彆着急嘛,先告訴我是哪國的?”
“哪國?這……這裡沒寫,我也不知道……他問的是‘金墉城爲啥不在金墉郡’。至於這什麼金墉郡,我也沒聽過啊。”
他這下是真有點虛了。請岳父大人寫推薦信、跟一衆年輕俊傑競選民事長,全部的依仗就在仙子這裡,要是仙子都不知道,那他這次可就真要丟臉了。
好在仙子猶疑一番,果真想起來了。
“哦,金墉郡啊,這個我聽說過。這不就是前朝宣武帝兵敗臥龍谷之後,在扶風境內退守過的地方麼?你說的金墉城,應該就是當時在金墉郡西北修的一座守城吧。那會兒西殤霸主高漸和扶風王宋毅前後夾擊,有大臣擔心腹背受敵不好防守,就建議他在西北臨時修了座守城,聽說還蠻堅固的。這是當時比較流行的說法。”
西殤指的是當今天下七國之一的西殤國,與扶風國西北接壤。至於宣武帝,那是前朝大月王朝最後一位帝王,自他之後王朝崩裂,一分爲七,至今百餘年。
“沒想到這道題背後藏着這麼多故事,看來以後要多跟仙子請教請教七國之事。”
他定了定神,再次刷刷刷地寫下答案,然後“啪”地一聲把卷子翻過來。沒錯,就是要用力一點,聲音大一點,不然怎麼裝逼怎麼打臉?
“哼,裝模作樣。”石俊說道,將自己的卷子提起來,用手指彈了彈,極盡賣弄之能。儘管只是背面對外,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十分明顯,看來他早也寫好了答案。
陸然心很寬,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並附上一個假笑,一副大人表揚小孩子的樣子。
不多時,其他考生也都作答完畢。蔡科長爲了不讓陸然生疑,這次先收其他幾位考生的卷子,逐一攤開點評。
“金墉城乃是前朝宣武帝兵敗後,於金墉郡分兵據敵時修建,位於郡西北三十里。嗯,石俊公子的答案非常符合。”
“不錯,唐公子的答案也很詳細……李學士寫的雖然過於簡單,但意思很明顯,不錯……郭公子也……嗯?”
這一個“嗯”字,立刻引得堂內衆人一起“嗯”了一聲,猶如警鐘一般讓坐在陸然旁邊的郭公子也跟着“嗯”起來。三連“嗯”,形象而生動地傳達了一個非常清晰明確的信息——郭公子,你出事兒啦。
蔡科長拿着卷子,左看看右看看,瞅瞅一臉期待的陸然,瞅瞅額頭冒汗的郭公子,再瞅瞅德高望重的鄧子安老先生,一時間呼吸都急促起來。郭公子可是鄧老先生的外甥,你這讓他怎麼開口?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藏是藏不住的了。不過這道題陸然那小子肯定也答不上來,希望鄧老等會兒心裡能平衡些。”
想到這裡,蔡科長把卷子攤開來,自己沒說話,意思是讓大家自己看。
衆人楞了一下,紛紛把目光投向郭公子的答卷,只見上面寫着“因爲它在金墉郡西北三十里。”
“哈哈哈……”
“哎喲,這回答真夠意思。阿秀,是你嗎?”
“臥槽,郭公子,沒看出來你這麼可愛的啊。”
……
堂上頓時炸開了鍋,除了蔡科長、鄧先生和郭公子自己,其餘的人都沒能忍住。
雖說從科長“嗯”的那聲開始,他們已經猜到郭公子這題肯定是答錯了,可是沒想到錯的方式居然如此別具一格,讓人爆笑。
郭公子,你今天是來賣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