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長老威武!我看那青砂怪不敢出來,一出來就成下酒菜了。”
“那是,也不看看譚長老是誰。武宗境界的妖獸又怎樣?譚長老一根手指頭就能戳爆了。”
“誒,你們小點聲啊。要是給妖獸聽了去,不出來了怎麼辦?以後後患無窮啊。”
“是是是,大家夥兒還是小點兒聲吧。”
……
大隊伍,來了。可惜這會兒石亭子裡沒人,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也沒法看見石公子的臉。天知道他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不就是一個青砂怪嗎?你們至於帶着全城豪門貴族和高手前輩,展開地毯式搜索?進山區,下礦道,進礦洞,鑽小道……就不怕人多聲響,把山給震塌了?
好氣,好氣。
本來今天心情就不好,吃了大力丸都被打敗了,這會兒跑來演個青砂怪,你們還窮追不捨。
行吧,既然這麼想看,本公子就露個臉兒。從今以後,槐州城青芒山不再姓南宮,而改姓石!
想到這裡,他一縱身,借牆壁折到石亭子上——準確地說,是打算折到石亭子上,然後坐等大部隊趕過來。以他的身法,他自信普通人根本追不上。
至於向使者和譚長老,呵呵,那就更“追不上”了。這樣一來,也算是完滿地完成了任務。
只不過,哎,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嘛,多少有點殘酷。
就在他一縱身,兩腳——兩熊掌蹬牆,準備一個華麗轉身的時候,下邊突然傳來一陣扯蛋的劇痛,讓他沒能完成動作。
何也?
扯蛋!
這件時裝啊,怎麼說呢,其實已經非常精緻了。畢竟所用的材料不是真正的布匹,因此縫合的地方難免有些縫隙。再加上今天在太陽底下曝曬那麼久,流了那麼多的汗,然後之前他危急之下連拉帶扯地脫下來,剛纔有逆過程穿回去,多少讓精美的時裝降了點質量。
於是,一蹬,一轉,一扭,再一擡——沒錯,扯蛋了。
蛋疼不比別的,蛋疼啊。饒是他石俊功力深厚,輕功卓越,可是蛋疼之下無勇夫,這一回他直接從空中摔了下來。
撲通!
一聲震響傳開,在空間狹小的礦洞裡被加強,傳得格外遠,格外清晰。以至於走在大部隊前段的石進通,突然楞了一下,居然從摔砸聲中夾雜的、不易察覺的小聲“哎喲”中,聽出了是自己兒子!
事已至此,攔是攔不住了,譚長老和石進通只得走上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橫着身姿,減緩速度,不讓某個膽子大的衝上前去,以便於給石俊足夠的暗示和時間。
石亭子這兒,石俊也聽到議論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尤其他摔了之後,人們的喊聲都像是從耳朵旁邊發出來的。
情急之下,石公子振作起來,踉蹌着往礦洞深處跑去。他振作的背影,很感人,因爲大家已經看見了。
沒錯,青砂怪!就是青砂怪!原來青芒山真的存在青砂怪!
或許是時裝太逼真,好多人看見這一幕,不自覺地擡手遮臉,心中恐懼得很。
不過對一衆高手而言,這還沒什麼好怕的,畢竟乍一看還看不出修爲境界。再說,這妖獸的姿勢……有點狼狽啊。不是說青砂怪是武宗境界的狠角色嗎?怎麼看起來不像青砂怪,更像條“青砂狗”,或者“青砂熊”、“青砂獅”?
“嗯哼。”關鍵時刻,陸然哼了一聲,提醒正裝着跟大家一樣發呆的譚長老:“前輩,妖獸在此,快快捉拿!”
這一聲喊,讓石俊、石進通和譚長老三人,同時心驚膽戰。
演戲,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恰到好處。石公子今天在石亭裡顯露出青砂怪的面目,這是九分的完美。如果下一刻一溜煙兒消失無蹤,那就是十分的完美。
可是,重點是可是,如果下一刻一溜煙兒沒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就不知道要打幾分了。因爲那樣一來,今天他很可能得零分。
嗯,搞不好還能拿負分。
你想啊,適當地露個臉兒,再消失,表示青砂怪的確存在,的確殺了那五個巡山守衛。表示青芒山的確很危險,並且危險繼續存在。
而作爲天劍宗派來的長老,譚長老有責任爲民着想,有責任爲流水宗南宮氏着想,讓刑事堂徹底接管青芒山。當然啦,等到有朝一日剿滅了青砂怪,這礦山還是會還回來的,不要着急。
可要是露了面目之後,沒跑掉。那咋整?
你是青砂怪不是?是?譚長老一身正氣,爲民除害,降妖除魔!
不是?明明就是青砂怪!你看你的獠牙,看看你的尾巴,爪子,毛皮!上面還有血嘞!你就是青砂怪!回到上一點。
哎,此時此刻,最擔心最糾結的,莫過於石進通和譚長老了。倘或這裡只有南宮明等人,那礦洞之內發生了什麼,只有出去的人知道。
可眼下整個槐州城的重要人物都在,有些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譚長老心裡那個糾結,一時間兩隻手擡了又放,放了又擡,跟耍雜技一般。
終於,等“青砂怪”打拐角消失之後,譚長老才輕輕用手一指。只見他那骨瘦如柴的胳膊,瞬間激發出一層淡淡的靈氣,如光似劍一般射了出去,入石三分!
“這……這可是傳說中的‘一指劍’?”
“天吶,好強!”
“譚長老厲害!我等佩服!”
……
一幫沒見過世面的娃,好不容易見識到大宗門一招半式,激動得不得了。
“一指劍”是天劍宗“天劍七式”裡的一招,也是最普通最基礎的一招。不說在青木城天劍宗總部,就是白龍城那邊,隨隨便便一個入宗超過半年的學員都能使出來,到了槐州城一衆豪強眼裡,就成了“傳說級”的了。
譚長老捋了捋鬍子,儘量收斂神色,注意形象。不過從他嘴角漸漸忍不住浮現出來的弧線來看,心裡顯然樂不可支。這不過是隨手一指罷了,就引來如此盛情的崇拜,真是——太爽了。
“哎,可惜了,讓那青砂怪給跑了。”一個不識趣的傢伙突然蹦出來,唱了反調。
“是啊,那妖獸剛纔還在石頭旁邊的。”又一人惋惜。
……
看看輿論風向失控了,譚長老老臉尷尬,連忙解釋解釋:“啊,大家不要擔心。老夫剛纔只是想試一試妖獸的實力,沒想到隨手一指,就把它給嚇跑了。呵呵。”
“我們早就看出來了,不擔心。”陸然接過話來,一如既往地熱情:“譚長老不愧是大宗強者,彈指一揮間就彰顯出如此恐怖的實力,實在讓我等大開眼界。區區垃圾妖獸,何足掛齒。走吧,我們這就追上去,把妖獸捉來當下酒菜!”
“走!捉妖獸,當下酒菜!”
“說得沒錯,有譚長老在,別說一隻,就是十隻也一劍戳死!”
“走走走!”
額……譚長老好像又忘記方向了,只顧跟大夥兒吹牛,沒注意到把話題扯回死者爲大上面去。他尷尬地瞥了一眼石進通,表示沒辦法,只得在大吼的推擁之下不情願地往前趕。
這時候,他不得不走在前面。要是讓南宮明或者其他腦子發熱的傢伙在前,萬一他們膽子大跟“青砂怪”交手,那“青砂怪”怕是走不了了。
常年打掃乾淨的小礦洞內,難得被踩出一陣灰塵,給大隊伍後方籠罩了一層朦朧的氣息,看起來隊伍似乎連綿不絕後繼無窮。
在礦洞靠近盡頭的地方,石俊這會兒簡直欲哭無奈。本以爲剛纔好歹露了個“臉”,證實了青砂怪的存在和今天殘害巡山隊員之事,就算完成了任務。沒想到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過去了,偌大一個隊伍在偌小一個洞裡對他窮追不捨。
馬德,老子今天走什麼狗屎運?吃了大力丸還被南宮瑾兒反敗爲勝,扮個青砂怪竟然差點兒中暑,跳個石亭子還特麼扯蛋,現在甩都甩不掉……譚長老怎麼想的?還有,老爹不是也在嗎?怎麼也這麼積極地捉自己?
難不成都把腦子熱壞了,不知道這青砂怪是他扮的?
糾結着,腳步加快,一眨眼來到寬闊之處——東作業區。看着這麼一個空曠的地方,石公子是又喜又急。喜是因爲空間終於大了些,空氣清新活動暢快。急是因爲越是開闊,大隊伍就越能展開追捕。
“不行,這裡除了礦石什麼都沒有,躲也躲不住的。正好,就從封板出去,只要把這一身衣服藏回去,老子就是站這兒讓他們看見,也沒毛病了。”
嗖的一聲,石公子跑到東作業區礦道拐角處,擡起熊掌正準備破開封板,卻發現已經有一個洞了。
媽的,嚴磊這貨也太扣了吧?封板都用廢舊木板?果然天下商家一般奸啊。
他估計了一下,沒多想,一頭鑽進去。
哎,其實,就算穿了獅皮大衣,他也不算胖。這個洞之前陸然穿過,很寬敞,此番石公子的身軀也是完全可以過的。
不過時裝就是時裝,跟別的衣服就是不一樣。這不,他屁股後面有根尾巴。有尾巴倒也不重要,關鍵這根尾巴是豹子尾巴的標本。標本你們都知道的,硬啊。
爲了做得逼真一些,裁縫當初特意把這根豹尾翹了起來,跟身子呈直角,這樣看起來更有“妖氣”。
當下石公子往洞裡一竄,前半個身子是過去了,可一根尾巴冷不丁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