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你們在擔心這個啊。”說着她嘴角微翹,突然就放低了聲音,好像說悄悄話一樣:“我們你們說啊,有個事情你們還不知道呢。邊防工事的專項債券,實際上是扶風王用國庫擔保的。”
“什麼!扶風王用國庫擔保?你……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我夫君的朋友?槐州城總府又不是傻子,歐陽城主也不笨,他們當然知道現在槐州城的債券發太多了,但卻從來沒有遲疑,這就是原因。邊防工事畢竟是國家工程,將來債券都是由國庫來還的,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逍遙派衆人,都一臉驚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興奮。難怪過去半年來邊防上一有啥項目,總府就發債券集資,原來是有國庫擔保。
這樣一來,他們心中的疑慮就消失了。槐州城總府肯定是打死也還不上這麼多錢的,但是有國庫擔保,這幾個錢算什麼?只能說,國家對邊防工事看得很重。
“那……好吧,我買點債券。”
“好,我也買一點。”
衆人都答應道。
南宮瑾兒擡手示意安靜,之後從兜裡掏出一疊紙質債券來。這是總府發行的大型債券,上面印有槐州城官府的防僞銘文,面值一萬。
這樣的債券總府和南山鎮鎮長辦公室還有很多,是城主深謀遠慮一次性額外發行出來的,就等着兩邊商會和其他領域的商人出資購買。畢竟賣出去的是紙,換進來的就是錢。
“感謝大家的支持。我來之前就知道夫君的朋友都是講義氣的人,所以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這裡共三百萬,你們先買下來。當然啦,總府後續還會發行更多債券,我都會優先賣給你們的。”
“好,我要三張。”
“我要兩張。”
……
很快,她在小本子上登記大夥的名字,順便收錢。不一會兒,她面前就擺了十幾扎票子,總額不多不少剛好三百萬。
“好了,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我先回去啦,拜拜。”
南宮瑾兒說着騎上小寶,兩個衣兜裡裝得鼓鼓的,高高興興回家睡覺。她走之後,李清風等人意興闌珊,摸着兜裡的債券思來思去,總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呢?全派一百多號人,被這丫頭三言兩語說得加入了趕死隊,還把大把的銀票換成了幾張白紙?聽起來怎麼有點像花錢去送死啊?
……
先鋒隊組建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後續還有更刺激的發展。不過我們可以暫時把視角換個地兒,因爲此時此刻陸公子已經被綁上了關陽城法場,只等午時三刻處斬。
事情,還得從昨天說起。
昨天傍晚,陸然和流水鏢局的兩名小趙小王兄弟來到關陽城郊外,心情有些激動,所以趕路的速度放慢了些。
正常情況下,越是急於看城內的景象,自然越是走得快。但昨天傍晚關陽城外的夕陽和草地,太美了。清風徐來,綠油油的稻浪一陣追趕一陣,在金色的夕陽下傳達初夏的生命活力和自然美。
大概是受了陸然平日裡賞景吟詩的習慣的影響,小王小趙走到這片郊野的時候,也特地放緩了速度,欣賞異地絕美的風景。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種心理作用。有時候,人越是想看期待已久的事物,當真正要看到的時候,反而會主動調整心態,儘量以一種平常甚至閒適的心情來面對。這本質上是一種認真的態度,鄭重的心理。
陸然本人也不例外,早沒了走馬觀花的粗心,只讓小鹿自由自在地邊走邊吃草,慢悠悠往關陽城去。在一片片花香侵襲中,他覺得除了槐州城郊野,扶風國南部其他地方的景緻也是很不錯的。
關陽城是扶風西南行省隴陽省的邊陲重城,是扶風國對接西殤國的門戶,戰略地位很重要,本身的物產也十分豐富,有幾個三品和四品宗門,熱鬧得很。
此次前往西殤國都城拿貨,是一份工作,是一個任務,但對陸然和兩個鏢局兄弟來說也算是一趟旅行。三天的時間,他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不需要太趕,倒是可以在關陽城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或者半天,長長見識。
哎,誰曾想到,如此美好的心思,竟然換來了殺身之禍。
當時,就在他們前方三裡處,在一個青草不算茂密但石子路略微蜿蜒的地方,一場令人驚駭的恐怖而慘烈的搶劫,正在上演。
在青草守護的石子道上,在夕陽的餘暉裡,一輛精緻而豪華的馬車打道上駛過。它達達的馬蹄聲,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引來在草叢裡蹲了許久沒等到肥肉的飢餓而瘦削的幾位強盜兄弟。
馬車裡,金碧輝煌,空間寬敞,寬敞到坐了四個人——正面兩個,側面各一個,然後還能在中間放一個爐子,裡面燒着木炭,木炭上面放一口鍋,鍋裡煮着新鮮牛肉和蔬菜。
馬車外,馬伕正快活地趕着路,嘴裡哼着隴陽省特有的蒼茫且奔放的民謠,歌聲強勁而悠遠。天上幾隻大雁也似乎被歌聲迷住,結隊同行。
草叢裡,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獨眼龍悍匪,加上一個冷峻無情的短髮的中等個子,輕鬆自然地走出來,用肉體攔下了飛馳的馬車。
“喻——”馬伕急剎車,大怒:“媽了個巴子,找死啊?”
“是哪個混蛋?!”車裡一位商人也從門簾鑽出來,很生氣:“媽的,把老子的火鍋都弄灑了,活膩了?”
“識相的話,”車裡一位美婦人從車窗探出頭,面色慍怒:“趕緊下跪道歉,免得官人讓你們死無全屍!”
聽得出來,這一行人也都是不好惹的,至少脾氣不怎麼樣。不過那位短髮男和大胖子以及小瘦子的脾氣,還算不錯,被三人訓了一頓,竟然面色無波。
“還是老規矩?”大胖子說道。
“行。”小瘦子回了一句。
接着倆人彷彿沒看見眼前的馬車一樣,開始現場划拳。一連劃了三拳都相同,出到第四拳的時候,大胖子的剪刀贏了小瘦子的布。
“嘿嘿,這次該我多拿一份了。”
大胖子咧嘴笑了笑,這才正眼看向馬車——注意,是馬車,而不是人。緊接着他猛地蹬地,在地上留下兩個寸許深的腳印後,跳向那輛精美豪華的馬車。
轟!轟轟!
咔!咔咔!
搞定。
大胖子和小瘦子收拾餐具和殘局,把一車人的包袱拿走,身上的錢財也颳走,只留兩匹馬活着。
現場很快安靜下來,空餘暗紅的鮮血與天邊火紅的雲霞相呼應,慘淡而悲涼。
不過悲涼和慘淡沒持續很久——陸然一行三人趕到。
陸然是個慈悲爲懷的人,一生除了深懷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之外,還懷着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所以,他停下來,決定去看看。
興許現場能發現些微有效的線索,方便到關陽城之後給官府刑事堂的捕快們提供,以期冤案早些見天日。
作爲一個專業的考古人員,以及一個混跡江湖快一年的俠客,陸然的眼光很犀利。只第一時間,他就認定這是一起典型的搶劫殺人,因爲裡面的人都死得很慘,似乎是被活生生拿東西錘死或者撞死的。而且很關鍵的一點——錢財沒了。
其實除了爆棚的同情心和博愛之外,陸然還是有一點私心的,就是希望進去找到一些盤纏。這幾天下來,他發現隴陽省的消費水平比槐州城高不少,他們帶的兩千兩銀子可能不夠回來的時候用。
無奈之下,他把馬車碎渣堆成一堆,權當路過時走了點心,把對方埋了。當然,後續路人發現,肯定會去報案,會有官府的人來管。
“走吧,什麼都沒有。”
他說道,牽了死者的兩匹馬,招呼着兩個兄弟繼續趕路。此次偵查確實啥都沒發現。不知道死者何人,不知道殺者何人,連雙方來去的方向都不知道——石子路可不是土路,車馬走過還有明顯的車轍馬蹄印。
就在這時,情況變化了。
適逢關陽城著名捕快童無燕,帶着一隊人馬從東南執勤回來。也算老天開眼,想拉幾個墊背的讓那一家慘死的人不致在黃泉路上孤苦伶仃,童捕快一行人發現了被截殺的馬車馬匹以及地上的鮮血。
以童捕快多年的辦案經驗,第一眼她就認準這是一樁興致極其惡劣的搶劫殺人案,和關陽城過去幾十年上百年發生的無數野外搶劫殺人案沒啥區別,實在見怪不怪。
再擡頭看,發現不遠處有人牽着兩匹馬往城裡去,牽馬的人衣服上還有血漬!再回頭,嗯,死者的馬車已經被毀,兩副馬繩空空如也,顯然馬兒被盜了!
經過簡單精細的推理,童捕快迅速敲定一個鐵一般的事實——這並不是一樁普通的殺人劫財案,而是一樁殺人劫財又劫馬案!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年頭殺人之後搶錢財就算了,連馬匹都搶,這是有多貪?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