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高昂起來,廳堂中的比試氣氛轉淡,不少人藏着討教的心思。
廂房裡的看客也看得過癮極了,沈傲先是連敗三個太學生,隨即又揭開一塊舊玉的來歷、質地,不但將工部侍郎的陰謀戳破,還讓他也爲之折服,接着又連敗幾個太學中的老油條,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尤其是鑑定那塊舊玉的時候,許多新奇的鑑定法展露出來,大家都看得如癡如醉。他們現在才明白,原來舊玉並不是完全不能鑑定的,只要有實力,再難的鑑定也可以實踐,實力到了沈傲這個地步,就是一塊頑石,他也能分出個子醜寅卯來。
最激動的當然是周正、唐嚴二人,這二人一個是沈傲的姨父,一個是沈傲的師長,對他都寄予着厚望;沈傲露出這幾手,實在令人歎爲觀止,尤其是周正,他亦是愛好古玩之人,那滴水法他是聞所未聞的,想不到一兩滴水,也可用來鑑定古玩,實在太出人意表了
趙佶和三皇子二人也都看得癡了,回過神來的時候,趙佶微微一笑,不由地呢喃道:“這個沈傲是妖怪所化嗎?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學識。”
不管是行書還是鑑寶,沒有豐富的經驗和滿腹的學識是不可能成爲高手的,行書講的是勤學苦練,而鑑寶則需要極爲豐富的歷史知識。
在這個時代,書籍是很難獲取的,尤其是古籍,因此,就算是在達官貴人之中,也有相互借書、手抄傳閱的傳統。
不過沈傲卻是不同,在他的那個時代,由於印刷術的突破和網絡的發展,只要肯靜下心來,任何書籍都可以看到。
知識大爆炸,當然不是個簡單做到的名詞,沈傲能懂各種典故,能通曉各種古董的工藝、質地,來源於後世氾濫的印刷書籍,其掌握的知識量,自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擁有的。
天色漸漸黯淡,僕役點上了許多燈火,搖曳的火光中,許多人已經顯出疲憊之色;今日的鑑寶會雖然不合常規,從一開始就被人攪局,可是作爲看客,卻也感覺這場鑑寶會精彩極了。
此時無人再敢向沈傲挑釁,眼看着鑑寶會已到了尾聲,已經有幾個人先行告辭出場。
沈傲悄悄地拉了拉周恆,對周恆道:“今夜我們就不回國子監裡去了,既然告了假,明早再想辦法回去。”
周恆頓時來了興致,笑嘻嘻地道:“表哥,那你說我們夜裡往哪裡去?”
周恆的眼眸流露出些許曖昧的光澤,很是期待沈傲的答案,大半夜的,兩個公子哥夜不歸宿,嘿嘿,以周恆的爲人,自然能猜測些什麼。
如果表哥說出一個生爲監生不該去的地方,身爲表弟,是不是該拒絕一下?好,就拒絕一下,如果表哥再堅持,本公子就捨命陪表哥了。
只不過等沈傲說話時,周恆頓感失望,沈傲道:“當然是去邃雅山房,周董,我們總要去看看生意,不能完全做甩手掌櫃吧”
周恆很失望很尷尬地點頭道:“好,就去邃雅山房,許久沒看吳三兒了,不知他近來怎麼樣。”
一些準備離去的人走到沈傲面前來拱手告辭,沈傲連忙回禮,笑吟吟地請大家到邃雅山房切磋鑑寶,說是切磋,可是這些人都明白,他們只有向沈傲討教的份。
恰在這個時候,一個人發出冷笑,那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又能讓所有人聽見。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可笑可嘆”
說話之人是個戴着綸巾的青年,穿着件樸素的儒衫,負着手,那面如冠玉的臉上似笑非笑,一雙眸子,死死地盯着沈傲,挑釁意味極濃。
沈傲已經夠狂了,這個人卻更顯狂妄,一句話,就將沈傲比作了猴子,至於其他人,自然連猴子都不如了。
頓時有人羞怒道:“好大的膽子,你是誰?也敢在這裡口出狂言。”
這人蕭瑟一笑,瞥了叫罵的人一眼,隨即冷笑道:“你不配和我說話。”
青年說罷,走到沈傲身前,打量了沈傲一眼,道:“方纔沈兄鑑寶的功夫令人大開眼界,只不過在下卻不以爲然,今日既恰逢盛會,少不得要和沈兄較技了。”
咦,又有人向沈傲挑戰了,許多原本要走的看客腳步挪不動了,紛紛駐足圍觀。
沈傲微微一笑,道:“敢問兄臺是誰?”
這人道:“鄙人姓鄭,單名一個詩字。”
終於來了,他就是鄭詩?
沈傲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鄭詩,他隱隱覺得,這個人此刻出現,一定是有備而來的。
看來真正的好戲,這纔開場。
沈傲怡然一笑,道:“你就是太學生鄭詩?”
鄭詩臉上浮出些許的詫異之色,隨即又消失不見,笑道:“沈兄又怎麼知道我是太學生?”
衆人一聽鄭詩是太學生,更是興奮,尤其是那些太學出來的生員,雖然覺得此人面生,可他既自稱是太學生,那也好極了,看此人篤定的模樣,或許是有把握與沈傲平分秋色的。
沈傲高深莫測地微笑着,道:“我就是知道,不過……”他故意頓了頓,笑容變得有些冷了,道:“恰好我也認識一個叫鄭詩的太學生,可惜這個人不是兄臺。”
鄭詩倒是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慌張,反而更顯鎮定,從容不迫地道:“天下人同名同姓的不知凡幾,這是常有的事,在下有一樣寶物想要沈兄驗一驗,不知沈兄敢應戰嗎?”
沈傲心裡想:“這人的臉皮太厚了,心理素質倒是不錯。”
在沈傲心裡,臉皮厚也算是個特長,一個人的臉皮能厚到某種地步,那更是不容小覷了。
沈傲更加打起精神,道:“那就請鄭兄賜教了。”
鄭詩點點頭,取下背後的包袱,將包袱打開,一個瓷瓶兒頓時落入衆人眼簾。
竟只是一個普通的瓷瓶,許多人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心裡不禁想:“看來此人並不見得高明,以沈公子的手段,要鑑定它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沈傲卻是淡淡一笑,這個鄭詩,是個真正懂行的人。
在後世的鑑寶界,有人認爲鑑定陶瓷最易,也有人認爲鑑定陶瓷最難,這種爭議確實不少;可是沈傲卻明白,瓷瓶是最難鑑定的。
許多人往往剛入行時認爲鑑定陶瓷最簡單,鑑定字畫、印章、雕刻最難,因爲鑑定字畫需記住許多畫家的名頭和各個時代的藝術風格後才能入門,而陶瓷卻似乎有捷徑。
但若是真正成爲了鑑寶界的名家,這種觀念就會變了,漸漸會明白鑑定陶瓷是最難的。
因爲,字畫雖然名家衆多,但每個人的風格還是比較單一,而陶瓷窯口衆多,每個時代特徵也不統一,並且真假難辨,所以真是應了那句“霧裡看花”。
而且仿造陶瓷,比之仿造書畫要容易得多,鑑寶人很容易會看走眼。
鄭詩朗聲一笑,道:“沈兄若是能斷出這瓷瓶的真僞,在下任由沈公子處置。只不過嘛……”他頓了頓,臉上浮出嘲笑之意:“若是沈公子斷不出,又當如何?”
沈傲道:“鄭公子的意思是要沈某人任由你處置嗎?”
鄭詩搖頭,目光卻落在周恆身上:“這倒不必,只需讓沈公子的表弟—周公子任由在下處置便是。”
周恆好憋屈,自己怎麼一下子竟成了別人的賭注,他自信根本就沒有見過這鄭詩,姓鄭的找自己麻煩做什麼?
沈傲望了周恆一眼,滿是期望周恆能爲藝術犧牲,周恆連忙道:“表哥,你有沒有把握?”
沈傲凝望着那瓷瓶,苦笑道:“有那麼一點點。”
“才只有一點點啊”周恆大感不妙,連忙道:“不行,這姓鄭的有古怪,我們還是不要理他了;我看他的模樣,是不是有斷袖之癖,哇,你要是輸給了他,他要折辱本公子怎麼辦?”
折辱這個詞用得好啊沈傲突然感覺,表弟還是很有學問的。
鄭詩看沈傲遲遲未答應下來,在旁道:“怎麼?沈公子怕了嗎?若是沈公子不敢來比,那麼不妨認輸即是。至於周公子,哈哈,周公子也太有自信了吧,鄭某就是真有這樣的嗜好,也絕看不上週公子這樣的死胖子的。”
周恆最恨別人叫他胖子,更何況前面還加了個死字,大怒道:“小子,你張狂個什麼?”
見鄭詩沒有再理他,周恆便又改變了主意,對沈傲道:“表哥,你和他去賭吧,若是輸了,大不了我任他處置就是。”
周恆緊緊地握了握表哥的手,生出破釜沉舟的決心,道:“表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小心應戰,不要讓表弟我落入虎口知道嗎?”
沈傲很動情地反握周恆的手,道:“放心,表哥一定會盡力而爲的;不過事先說好,如果輸了,你也不要怨恨表哥。”
周恆要哭了,看沈傲的模樣,把握不是很大啊,若不是被鄭詩激將,他也不至於拿自己去做賭注,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這麼多雙眼睛看着,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只能拼了
定下了賭注,許多人卻生出疑問,這個鄭詩,似乎對周恆恨得咬牙切齒,這又是怎麼回事?
真是奇怪,衆人卻一時尋不出答案,只能抖擻起精神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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