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跡

郗超不停揉着自己的額角,臉上皆是怒氣過後纔會顯出的疲累。我雙臂皆被人緊緊地縛在了背後,根本就動彈不得。再看看我身旁被同樣對待的棄惡,他卻還在扭曲着身子試圖要反抗。

“好了,鬆開他們二人吧,我都認識他們,他們不是燕國的探子。”郗超終於開口說話,然後揮手讓帳內所有的軍士都退下了。

我揉着手腕,慢慢站起身活動手腳,棄惡已嚷開了:“我說嘉賓老兄,你爲何不早些發話讓他們放開我呢!白白讓我受這罪!”

郗超冷冷地看着他,毫無感情地說:“司馬道福、桓石民,誰讓你們二人站起來的?都給我跪下!”

我們皆是驚愕不已,棄惡不悅地對他說:“難道嘉賓老兄不識得我是誰了嗎?”

我也道:“郗超,你可敢接受我的跪拜!”

郗超並不買賬,冷哼一聲,道:“哼,饒是你們二人平日裡身份再有多麼尊貴,可如今你們身在這裡,你們並不是我手下的軍士,卻膽敢擅進軍營重地,即便是我現在就立即處決了你們,大概也無人敢說什麼!跪下!”

我和棄惡對視一眼,他神情扭捏,不語跪下,頭卻低地不能再低了。我也氣憤地跪下了,然後怒視着郗超。

“司馬道福你先說,你來此爲何?”郗超問。

我道:“我來救人。”

他脣角微扯,問:“救人?有趣,你是要救誰?”

“我要救這裡所有的人,因爲這次我們會敗的!”我激動地對他喊道。

郗超聽後神情卻很平靜,他並沒有罵我‘胡說’或是什麼的,他只是說:“我早已知道我們會敗,我也曾努力過,可卻沒有成功,所以,你是要白費心血了。”

棄惡看着我們的對話,聽得一頭霧水。

我不知郗超是真的明白我話中的深意還是隻是敷衍我,便說:“那好,隨便你們要不要尋死吧。我要見仲道,我要勸他跟我回去建康。”

郗超輕笑,嘲弄地說:“他是一個軍人,就算是你找到了他,他也是不可能跟你回去。否則的話,他便是做了逃兵,他連個男人都不算!”

棄惡道:“我不許你嘲笑我阿兄!”

“桓石民!我還沒允許你能開口說話!閉嘴!”郗超嚴肅地說。

棄惡一怔,然後惡聲對他喊道:“好你個郗超!你給我等着!等日後我一定要跟你好好算算這一筆賬!”

“好,我會等着的。司馬道福,我告訴你,桓仲道他已經不在枋頭這裡了,上月裡,他被大司馬派去石門袁中郎那裡了。好了,桓石民,現在該你說了。你來這裡,所爲何事?”

對我說完了話,他這才又轉頭去問棄惡。

棄惡昂首挺胸,高聲道:“我是來隨軍報國的!”

我大笑,想不到他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心願,仍是想盡了辦法要上戰場去殺敵。

郗超平靜地說:“你的名字並不在這軍中的名冊裡,你不是一名軍人,所以,你就不必上陣殺敵了。”

棄惡趕緊說:“可我想爲國出力!”

“你的想法很好,等你的名字被寫進這軍中的名冊上時,沒有人會阻攔你去爲國盡忠的。今日一事,我不會上報給大司馬知曉的。不過,你們都不該在這裡,我會令人即刻逐你們出軍營。最後還有一事,我很是好奇,你們兩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在這裡呢?”

郗超的神情似是在努力憋住了笑意,很是可惡。看看我又看棄惡,郗超好似很欣賞我們二人氣憤的表情。

我道:“我怎麼會知曉!我本來好好地躲藏在那樹叢裡,是他在被巡邏的軍士追趕之時跑到了我藏身的地方!”

棄惡反駁道:“阿嫂是在怪我嗎?那就請您下次能藏一個隱蔽的地方,不要就藏在道路旁上,任誰都能看到!”

郗超微怒,指了指門簾,說:“都別吵了!出去!”

我和棄惡皆是垂頭喪氣,挑簾走出了郗超的大帳之州,一邊走去軍營門口我們一邊繼續爭吵着。我仍舊在指責他,心想若不是他連累了我,我或許不會這麼早被人發現。

突然,棄惡停止了說話,他的表情很是驚恐,緊接着噗通跪地,道:“侄兒拜見伯父。”

心提到了嗓子眼,我連看都不敢看那來人是誰,立刻垂首然後跪地,道:“拜見大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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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帳之中,阿舅盤坐席中,他滿面冰霜,責備道:“你們兩個,我該想到的,你們是最不聽話的兩個孩子!嘉賓,你怎可不重罰!”

郗超拘謹回道:“他們前來,其實皆是好意。”

隨即他俯身在阿舅耳邊低語一番,阿舅的面上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只是很安靜地聽着郗超彙報。

“好,棄惡,我準了。現下,軍中多了一個叫‘桓石民’的人,你是我大晉的一名兵士了。記住,上陣殺敵時萬萬不可膽怯,不要給咱們桓家抹黑!”阿舅沉聲道。

棄惡大喜,不住地連連叩拜,道:“侄兒多謝伯父!侄兒多謝伯父!能有伯父親口允我入軍,是天下至高的榮耀啊!”

阿舅爽朗大笑,說:“好啦,你這小子,還不快去領取衣物和器械!”

棄惡,“是,伯父,不,不,大司馬!”

“哈哈。”

阿舅要棄惡離開之後,也讓其他人離開了,但除了郗超,阿舅准許郗超留下。

阿舅冷冷地對我說:“你阿姑寫信給我了,她說你把孩子交給了她,因爲你自己不想去養育季道的孩子,說讓她自行處置。我現下問你,你緣何就說那孩子一定就會是季道的呢?就因爲孩子長得不像仲道嗎?”

我儘可能不把自己心中對桓家的全部怨恨表露出來,我對阿舅說:“阿舅您還會在乎這些麼?您不是最疼愛季道麼?這個孩子既是他的兒子,您會不高興麼?”

阿舅雙拳攥起,無情地說:“哼,你果真是怨我們桓家的!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喜歡你,可仲道先開口向我說他想娶你,所以我應了他,因此季道纔會一直嫉恨於他。有了如今的結果,說起來,你該是要責怪你自己的容貌,紅顏總是禍水!”

我怒極反笑,冷笑,說:“很感謝您阿舅,如今您讓我知道了,我怨恨桓家根本就無錯!因爲在您的眼中,我只是一個可以隨意被桓家傷害、欺辱的人!仲道,他是我的丈夫,因爲有他,我不會做對桓家不利的事,可從今以後,我也絕不會去幫助桓家!”

阿舅微怒,高聲問:“不幫,不害,那你來這裡是要作甚麼!”

我道:“來這裡,我是爲了要救人!因爲我和郗超有着同樣的擔憂,您的行軍規劃根本就不正確!雖然現在您是這支軍隊的統帥,可那些軍士卻並不只是您的士卒,他們同樣也是我司馬家的臣子、是我大晉的子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因您此次的糊塗指揮而白白地在燕國送命!”

阿舅的目光似劍,狠狠地在我的身上剮着,我無懼地迎上了那兩道目光,努力將自己的背挺地筆直。

他又看向郗超,沉聲道:“嘉賓,你和她都很擅長於衝撞一個自己明知道不該輕易去得罪的人。”

郗超笑笑,道:“您當初不是說過您很欣賞我這一點嗎?”

阿舅自嘲道:“可我欣賞的人,卻都不是太喜歡我,譬如你,譬如謝安,譬如孫盛,譬如袁宏。”

郗超不言,阿舅竟對我笑了笑,說:“你們都說我此次的用軍不對,可我卻以爲,這一次,我一定能夠爲你們司馬家剿滅這慕容氏。道福,你不要回去建康,留在軍中住下,我要你看着鄴城是怎樣在我的指揮下被攻下的!”

郗超神情悲哀,忽然輕嘆一聲,阿舅蹙眉不悅,然後對郗超說:“這幾日你不必來主帳中商議軍事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郗超順從極了,趕緊說:“是,大司馬,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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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這一天,軍中之人都在慶祝勝利。

我來到枋頭軍營後的第二日,戰事終於正式開始了。阿舅派建威將軍檀玄領軍出戰,由陸路進發直攻湖陸一地,順利地攻下城池並生擒燕國的寧東將軍慕容忠。隨即,檀玄乘勝再攻黃墟一地,大敗燕國下邳王慕容厲,其部下兩萬人馬全部戰死,只慕容厲一人單騎逃回鄴城向燕主通報軍情。

檀玄得勝欲回營,留下朝內有名的勇將鄧遐還有那連同周楚一起剷除了司馬勳叛亂的朱序二將在林渚一地,他們與鎮守林渚的燕將傅顏開戰。檀玄還未回到枋頭之時,鄧、朱二人的捷報已經傳回了大營。

軍中無人不喜,十二日內,戰事一開頭便是三戰三勝,這絕對是一個大好的兆頭。

在人羣中,我和郗超是唯一兩個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人,因爲我們都沒有像他們那樣開懷大笑,我們面色皆很凝重。有喝的酩酊大醉的將領走路東倒西歪然後直直地朝我身上撞來,郗超眼疾手快趕緊推開了他。

“多謝。”我道。

他面色如常,道:“不必謝。呵,如果說同建康比起來,這裡距離鄴城可以說是很近了,從來沒有人能如此近的靠近過鄴城。但是,到了我們失敗的那一天,這裡距離危險,卻可是要比建康近多了。”

我笑說:“我不管哪裡距危險近,你以爲,我會甘心地留在這裡爲阿舅的老來糊塗殉葬嗎?在那之前,我一定會平安地回去建康的,即便是要做一個逃兵。你若是也不想死,那就跟我走!”

郗超脣角微揚,道:“我確實不想死,可我卻要聽從大司馬的軍令,我不能離開這裡。我勸你一句,你不要再怨恨大司馬了。你仔細想想,他怎會不疼愛自己的兒子?他怎麼會偏袒於你?桓禕他傷了你,大司馬把他罰去桂陽郡帶軍,除非有令不得回朝,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你再求,又能求來什麼?”

我冷聲說:“哼,郗嘉賓,你跟隨阿舅父已經十五載了。你們情誼深厚,站在你的立場去說,即便他近來對你多有不滿,可你自然還是要爲他、爲桓家說好話的了。”

郗超嗤笑,輕聲說:“通常,我是不會和女人講道理的,因爲她們根本就不懂何爲道理。今日我試着想要勸說你,可你卻聽不進去,如此看來,你同其他的女人並沒有什麼兩樣。”

我道:“的確,我與她們沒什麼兩樣。我們女人所顧慮的,無非都是自己的天------丈夫。不過,我卻也會顧慮一下這個國家的命運,所以,或許我比其他的女人要聰明一些。”

郗超指了指一圈的軍營,譏諷道:“聰明?把自己置身在一個危險無比的地方,你也敢說你聰明?我看啊,真是愚不可及!”

我也不惱,自信滿滿地說:“好,你道我‘愚笨’,那讓咱們來比比吧。”

他問:“比什麼?”

我道:“燕國如今是三戰三敗,燕主在鄴城裡必定是坐臥不定。但是,燕主的手中其實還有一個能拯救國家於水火之人-------慕容霸。。。。。。。”

“你錯了,如今他改名了。自慕容恪死後,他便改名爲‘垂’了。”郗超打斷我的話。

我瞪他一眼,氣哼哼地說:“是,慕容垂。雖然聽聞慕容恪在生前曾多次向燕主舉薦慕容垂,可是至今慕容垂也並沒有得到燕主的重用。此刻我們已然將燕人給逼急了,你來說說看,燕主會不會授之慕容垂以大軍,再派他出戰呢?”

“你以爲呢?”他不答反問。

我輕笑,道:“自然是會。我想,那慕容暐即便是猜忌於自己的叔父,可見我們大軍逼近,他也是不會願意將燕國交於敵手的,必然會派慕容垂帶軍來抵。”

郗超望向西方的夜空,笑說:“我不這樣以爲。就算是陷入絕境,慕容暐也不會用慕容垂的。若想得救,他或許會向秦主求援,許以重金或割地作爲答謝。因爲,即便是他想請慕容垂掛帥出征,可他身邊的朝臣們卻會害怕慕容垂趁機奪權,朝臣們必然不會看着慕容暐將大軍交給慕容垂而什麼都不做的。”

我倒未曾料到郗超說的這一點,便問:“哦?你以爲在他們朝中有誰會來阻攔此事呢?”

郗超顯得很是得意,說:“若無錯,阻撓之人應是他們的太宰-----上庸王慕容評。慕容評是燕主曾祖慕容廆的幼子,他歷經慕容廆、慕容皝、慕容儁、慕容暐四朝,才華平庸、爲人貪財。慕容恪生前軍功赫赫,慕容評多端嫉妒這個官職與自己同等的侄子。自慕容恪死後,慕容評處處張揚,想方設法地去奪權、大肆搜刮金銀。慕容垂既然是慕容恪所信賴、舉薦的人,你以爲,慕容評會同意燕主去重用那慕容垂嗎?”

我道:“我不信。如今國難當頭,不會有人還會去計較這些小事的,燕主,他一定會派慕容垂出戰的。”

“你說服不了我。”郗超道。

“你也說服不了我。”我正色道。

他大笑,道:“那我們就來看看,燕主他會怎樣擇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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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大軍離開了枋頭,全軍向鄴城快速進發。

第五日,我們的先鋒隊伍遇到了燕國安樂王慕容臧。他是慕容儁庶出的第二子,是慕容沖同父異母的兄長,約是而立之年,但之前並無任何的軍功。

慕容臧的軍隊很快便潰敗逃竄,我們順利地到達了濟陰郡的句陽縣,攻下這座小城之後,大軍搭營駐守。

此刻,鄴城距離我們又近了許多。

夏末的天空中一

派晴朗無雲,空氣還算是涼爽。許多當地的百姓圍在營外看着我們,當阿舅經過時,他們知道了這是大晉的統帥,人們紛紛跪地向阿舅叩拜,說希望阿舅能夠打敗燕人,說他們自己本是晉人,根本就不願做燕國的子民。

我和郗超站在一處安靜的角落裡看着眼前這一切,他說:“遠在建康的人們都在猜忌着大司馬,說他是如魏武一般的梟雄。可這天下的百姓所知道的桓溫,是一個英雄,並不是梟雄。”

我道:“無論他是英雄還是梟雄,只要他還在爲我們司馬家拼命,在我眼中,他就還是我的阿舅、是仲道的父親。”

郗超笑了笑,忽然微蹙眉,指着不遠處,他說:“那不會是謝幼度吧?”

我聽言連忙看了過去,謝玄那俊雅的容顏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我不自覺地站到了郗超的身後。

他側過臉,笑問:“你這是爲何?你與謝幼度不是有交情嗎?”

我道:“我們是有交情。只不過,我們先前曾在譙郡相遇,他當時以爲我已回去了建康。如今,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其實是來了阿舅的軍中。”

他道:“哦。”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問他:“我聽別人說過,你和他的關係好像不太好,對嗎?”

郗超眉毛微挑,道:“該怎麼說呢?在三年之前,我們二人或許還會偶爾一起小酌一杯,可是現下,我們二人之間都不曾說過一個字。”

我好奇地問:“爲何?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不記得了嗎?”郗超蹙眉問道。

我搖搖頭,說:“不記得了,與我有關?”

他倉卒一笑,說:“無事,無事。或許,是因爲我的才華頗高,而他的才華也不低,所以,二人便互相看不上眼吧。”

我點頭,又問:“你知道幼度兄來此是作甚麼嗎?”

郗超道:“他一直都在豐城公那裡幫忙,來了這裡,無非就是大司馬與豐城公之間要互通消息而已。”

“唔。”

我們在營中漫步談話,突然見兩個傳令兵下馬奔入了營中,領先的一人手舉被黑布包裹的書簡,人們見後趕緊紛紛爲他們二人讓路。

對視一眼,郗超緊張地說:“軍報!”

我道:“是!我知道!會有什麼消息呢?”

“走!”

我們隨傳令兵小跑至主帳前,他們進去後,門前的守兵伸直了長槍,示意我們不可靠近主帳,我們無法,只有在主帳的兩丈外安靜的等待。

不久,一個軍士從帳中走出來,看到郗超後,他愣了一下,然後說:“郗參軍,大司馬請您。”

郗超對着我笑,很是孩子氣地得意說:“哈哈,大司馬只是要找我!你就繼續等着吧!”

我氣地跺腳,他則笑嘻嘻地掀簾入內。

坐在一方木墩上,我正不耐煩地抱怨着郗超之時,一雙沾染了些許塵土的皁靴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順着靴子向上去看,謝玄驚訝微惱的表情盡收眼底。

“啊!你。。。。我。。。這裡。。。”我立刻尷尬不已,不知該與他說什麼。

他沉默一會兒,平靜地說:“真是稀奇呢,我竟會在句陽見到你。我本以爲,我們若是再見,該是在建康呢。”

我試着從他的話語中辨別出嘲諷或不滿的情緒,可卻找不到分毫。

見我不語,他又道:“找個地方說說話吧。”

“好。”

我們在河邊徘徊良久,他忽然開口對我說:“我不久前見到了桓仲道,他對我說,沒有人寫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做父親了。我告訴他你已經生產了,但是孩子卻死了,他很是傷心,他本以爲你正與孩子此時正都安全地在建康城內。”

謝玄是有話要問我的,他一定是想知道孩子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因爲仲道這個父親竟不知自己孩子的生死。可謝玄故意不問,只是將問題藏在自己的心中。對於他這一個性格,我早已有所瞭解了,他曾經將一個問題隱忍在心中半月後才問我。不過既然他現在不問,我也就不準備答他,橫豎那原因都是與他無關的。

我蹲在水邊,雙手捧起清涼的河水,看着它們從指間的縫隙間流走,我問:“羯哥哥,能告訴我軍報中都說了什麼嗎?”

謝玄倚靠垂柳站着,沒有半分猶豫便對我說:“就在昨日,燕主派散騎常侍李鳳帶人趕赴秦國求秦主派軍相救了,許以洛陽城、金銀、美女爲報答。還有,燕主授以慕容垂、慕容德五萬精兵,不日即可趕至鄴城。

福兒,其實,你也不必故意喚我‘羯哥哥’。我知道,你是怕我不會告訴你軍情,纔會想讓我要記得你我經年的種種情誼。就算,哪怕你無禮地喚我‘謝玄’,我也是會告訴你的。”

因他前面所說的兩句話,我大驚,‘嗖’的一聲站了起來,卻覺眼前突然瞬時一黑,腳下晃動,‘噗通’一聲,我竟掉進了清涼的河水中。

“救命!救我。。。。。。。欸?這水。。。。。。”

我頓時發覺,自己雖是掉進了水中,但由於這並不是人工挖掘的走船用的河道,所以岸邊的水都是很淺的。我此時正半坐在河中,衣衫盡溼,樣子狼狽且可笑。

謝玄也已經踏進了水中想要救我,河水只是剛剛沒過了他的腳背。他也發現了並沒有什麼危險,二人互相看着,隨後都哈哈大笑起來。

“起來。”

他伸手過來,我借力站了起來,然後擰着衣袖。謝玄突然別過了臉,兩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遞給了我。

“你這是?”我沒先接過外袍,不解地問他。

他只是命令般地對我說:“你穿上!”

“可我不用。。。。”一邊說着一邊低頭看自己的衣物。

呼!

我知道他爲什麼要讓我穿上他的外袍了!爲了更好地不被人發覺,我每次女扮男裝都會用棉布將胸部緊緊地圍裹一圈。平日裡是無人能發現的,可此時我衣衫盡溼,衣服便都貼合在了身上,明顯地能看到我的。。。。。

我趕緊接過來他的外袍披上,他側身對着我,兩人間出現了短暫的尷尬。

“還是,回去吧,你去換了衣物。”他建議道。

我說:“哦,好,好,那你呢?”

他伸手撣了撣自己雪白的裡衣,笑說:“這樣又有何不可呢。”

我不好意思地說:“可是你來這裡,呃,應是隻待了這一件外袍吧?你該怎麼回去譙郡呢?”

他說:“誰說我只帶了一件外袍來這裡呢?又是誰說我現下就要走了呢?呵呵,我兩日後纔回譙郡呢。”

我道:“那,我把這外袍晾乾後就會還給你的。”

謝玄道:“好。你剛剛,爲什麼會如此吃驚呢?竟還掉進了水中。”

我仔細地用手捏住寬大的衣領,回答他道:“我和郗嘉賓都認爲我們會敗。”

“何解?”

聽他語氣裡的不解,謝玄認爲此戰根本就無任何會敗的理由。

我道:“因爲大軍全部都停在了此處,而我們離開建康又太遠了,沿途上的防護部隊又多不足,若是燕人出奇兵繞去我們的後方截斷了糧草,我們會敗。

我們勝了三場戰事,燕人是絕不會坐以待斃的。郗超以爲燕人會向秦國求救,我則以爲燕人會派出他們的大將----慕容垂。卻沒想到,如今他們兩計齊出。你說軍報中曾提到慕容垂會領五萬人馬前來,正與咱們的軍士數量一致,若是秦人再派軍的話,這勝負?

再有,兩軍齊攻,一旦我們真的戰敗,後撤起來的話,必定會大亂。此去建康千餘里路,如果萬幸我們能夠保住船艦,自然是好。可若是,周公瑾火燒赤壁一計再現,阿舅和我們可就是要落得與那魏武一樣的下場了。

而且,還有一事讓我總覺不安。”

謝玄急忙問:“什麼事?”

我道:“就是石門的袁真那裡。當初來的時候汴水便曾因乾旱而缺水,雖調集大軍臨時開鑿渠道引來了汶水,可總歸是不保險的。因此,阿舅纔會讓袁真去攻打石門,爲的就是能由那裡就近引黃河水入汴渠,以期能使得汴水內水量充盈,且還可溝通了淮水、泗水。這樣一來,我們回去時便能多了一條水道可用。

如今我們或許是要敗了,這多出來的水道便可供我們回撤時所用了,如此多的船艦就不必再擠在同一條河道里了。但是,袁真那裡直到現在卻還沒有任何的結果,聽說他們正和燕軍僵持不下,根本就還沒有攻下石門一城。一旦我們要撤退,必定還是隻能原路返回,若是汴水再次無水的話,我們可該怎麼辦啊!”

謝玄越聽表情越凝重,他沉聲說:“我總以爲,我們此次必定會勝。因爲我們有大司馬,而燕國的慕容恪已死,他已經不再能危險我們了。可是,如今你這樣一說,我也開始覺得咱們能勝的希望渺茫了。”

我道:“事到如今,我們的優勢不再有了,燕國要開始反擊了,我們日後只能夠去和他們硬碰硬了。”

回到營中後,郗超攔住了我們,冷冷地說道:“大司馬有令,着謝玄即刻趕赴袁中郎處,督促他務必要在五日之內攻下石門一城,否則便要將他軍法從事。至於你,司馬道福,大司馬命你回去建康。”

謝玄領命便要走,我先拉住了他,轉頭疑惑地問郗超:“可是,阿舅不是說要我留在這裡看他是怎樣帶軍攻下鄴城的嗎?他怎麼會突然讓我回去呢?”

郗超將倒背在身後的手移到了身前,把一個不大的行囊扔給了謝玄,看來那應是謝玄的。但郗超卻也不說明,看來他們二人之間還真的是‘不言一字’啊。

謝玄掰開了我的手,從行囊中拿出一件湖綠色的外袍快速穿好,對我說:“福兒,改日建康再會。”

他轉身便走遠,我都來不及與他道一聲‘保重’,郗超對我道:“你也快走吧。”

我道:“你還沒回答我剛纔的那個問題!”

他俯身湊在了我的耳邊,悄聲地說道:“便如你我所預見,我們就要敗了。你或許已經問過謝玄關於軍報中的內容了,你大概知道燕主兩計並用了。可你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我們又收到了一個消息。

燕國的范陽王慕容德親率一萬騎兵、蘭臺御史劉當也湊了五千騎兵,二人已悄悄到達石門了。還有,他們的豫州刺史李邽率軍已秘密進攻了昌邑,你該知道,那裡是咱們的糧道。

如今大司馬要謝玄去督促袁真能早日打下石門城,其實是大司馬在找退路,這一點,你我都明白是爲了要多一條迴路。你說,不讓你趕緊回去建康,難道讓你在這裡等死嗎?你不是說過,你不會爲大司馬的糊塗而陪葬嗎?”

我手指使勁地揪着那一件謝玄留下的外袍,強忍着眼淚,問他:“糧道被截的事情,知道消息的都有誰?仲道。。。。。石門那裡被慕容德圍困了的話,會有危險,對不對?”

郗超道:“知道這個消息的只有三人,大司馬、你、我。至於桓仲道,你不必擔心他了,一旦枋頭這裡開戰的話,無論是輸是贏,大司馬都會下令派桓仲道馬上回去建康的。”

心中稍安,我道:“這是你的主意?多謝。”

郗超搖頭,說:“不必謝我,這不是我的主意,這是大司馬的意思。雖然,他總說自己的兒子們也是他的軍士必須被嚴格對待,可他,其實,他是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置身於危險中的。回去建康,那裡起碼還有揚州的精兵可以倚仗。”

我道:“既然阿舅他也已明白再留下去一定會遇到危險了,那麼,爲何不此刻就作罷,趕緊班師回朝呢?”

郗超輕嘆,說:“大司馬他戎馬一生,所要的,無非就是生前身後名,此時若是不戰而逃,是爲懦夫之舉,勢必要千年爲世人所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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