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如冰

這天我整理着竹簡,雖家中富裕常用紙張,可有時也用竹簡書寫。先生又在與我講他總也說不厭的蘭亭集聚一事,又在感嘆自己未能親眼一觀,此生都留有遺憾。

我是知曉此事的,當年與王會稽初見後的一月,他與四十一位當世的名士於蘭亭一地行修禊之事,人們喝酒談笑,並得詩三十餘首。王會稽興致所至,隨興作序,其下筆、筆法都毫無缺憾,成字三百餘。隨後人們再請他寫,他卻再也寫不出要好過先前作序之字了,人們皆道遺憾,那一副墨寶便被推崇備至。

後來父親說,那日王會稽來府,便是想請他也去參加的。可那時,父親因天流小哥過世之事心情極爲不佳,根本就不願前去,便推辭了。不過,父親卻並不後悔,他道便是自己去了,許也是寫不出什麼詩文來的。

我正想說改日可與先生一道去蘭亭遊玩一番時,父親卻敲門進來了。

“父親。”我行禮道。

父親笑說:“父親要去建康了。想問福兒,你可是願去?”

我開心地點頭,道:“自然願意。”

我從來都只是行居於王府之中,雖偶爾會與母親一起去寺廟裡拜佛,但上了馬車後便到寺廟才能下,我沒有於街市裡遊玩過,也從未曾出過會稽一地。父親倒是常常去建康的,他是王爺,需要參與政事。

父親又問先生,說:“子然可願意與我們同去?”

“寂便不去了吧。不過,前去建康的路途上不遠便是去吳郡的路,福兒既是不需我教導了,那麼,我便與你們同行一段路,回去吳郡看看家母吧。”先生這般說。

“好,此次去建康還是因桓公已率軍回朝的緣故,陛下要大肆慶祝一番呢。福兒,你或許會見到陛下與太后,父親會要你母親教導你一些宮中的禮儀。”父親正色道。

雖父親說了會見到陛下和太后,可我不覺不安,依舊開心地說:“喏。福兒一定會好好學習。”

父親走後,我高興地非常,忍不住提着裙角在屋內跑了兩圈,歡呼道:“我要去建康啦!”

先生頗感頭痛,笑着搖頭,衝我招手,說:“福兒,你先坐下,還要讀書。”

“先生!”我走去牽起他的手,搖晃着,說:“先生,不要掃興,你也替福兒高興高興嘛。”

先生坐着也比站着的我矮不了多少,他直視着快樂的我,笑的得彎下了腰,問:“我該怎樣呢?”

我道:“咱們去投壺吧?”

先生看上去不想答應,我便繼續搖晃着他的手,撒嬌道:“先生,先生,去嘛,去嘛。”

先生無奈,道:“只此一次!”

“下不爲例!”我忙說。

先生便與我一道去別院裡投壺玩耍去了。

。。。。。。。。。。

七月的尾上,我便與父親趕去建康了,母親囑咐了我許多的事情,我都道自己記住了,姆媽很是不捨,給我拿了許多的吃食放於車內。

我不願一人與丫鬟坐於馬車裡,便與先生同坐。先生本是不願,但耐不住我的撒嬌,便無奈答應了。

待馬車駛出了會稽城,我便跪坐於車窗前,頭趴在窗臺上,驚奇地看着窗外陌生卻新鮮的景緻,暗想若是能出去走走便好了。

“福兒很想出去走走?”先生斜靠在窗前,笑問我說。

我點頭,說:“嗯,福兒很想。”

先生道:“若是日後福兒嫁人了,便可以了。”

“我知曉,我呀,可以由丫鬟陪着去街市裡買胭脂水粉,還可以去城外遊玩。不過,先生。”我略停頓一下。

先生看着我問:“怎麼了?”

我微笑道:“福兒便是不嫁人,若是有先生的陪同,我想,我父親也會允福兒出去遊玩的吧?”

先生略怔,想了想說:“或許,寂倒也不是一個壞人。”

“嗯。”

先生忽然問道:“福兒若到了婚嫁之年,可曾有想過,但凡你可自己做主,你希望嫁與一個怎樣的男子呢?”

先生一問,我的眼前便閃過了一張模糊的熟悉面容,怎麼會是他呢?好奇怪,我爲何會想到他?

無語片刻,我說:“希望,他能是懂我的吧。”

“噢?怎樣講?”先生好奇地問。

“他呀,需知我想要什麼,需知我擔憂於他,需知應維護於我,需要疼我,就像我姆媽那般。”我笑道。

“還有呢?”先生好笑道。

雖知先生並不以爲意,我卻是想的很認真,說:“他最好不要是武夫,姆媽說打仗的人都不懂得疼女子。他們不僅長得粗俗不說,且愛飲酒,飲酒多了就要打人的。姆媽的丈夫便是那樣,不過,他已死多年了。最好,我的夫君能是位懂詩文的男子,若是無事時,我二人可一道交談一番。”

先生贊同地點了點頭,說:“福兒說的倒都很有理。我想,你或許不會失望的。依我看來,日後陛下爲你擇選的夫君必然是朝堂上大族裡的男子,除了桓氏以戰績上位外,其他氏族多是詩書之家,你必然會滿意的。”

我道:“但願。”

。。。。。。。。。。。

晚膳之前,我們趕到一處頗大的驛館裡,侍者引領我們去了一重安靜的院落居住。我注意到這驛館內還是比較熱鬧的,我從未離開過會稽,便問父親爲何這館內會有如此多的人。

父親笑道:“南來北往之人良多,自然驛館內的人就不會少啦。”

無論怎樣,對我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很新鮮的。

父親要先休息過後再去堂上用膳,我則拿着一些小食,找了先生二人於館內和館外四處走走。

我們住在驛館最北端的院落裡,這裡非常的安靜,沒有什麼人來打擾。走過兩重院落後,我看到大的匪夷所思的餐堂,每到膳時,那裡總會有許多人聚在一起用膳,膳後,也會有不少的人留在那裡談話。

“先生,您明日就要去吳郡了嗎?”我問道。

“是啊,應是午膳後吧,我需與你告別了。”先生回道。

我剝開手中的橘,聞到濃濃的酸味,輕咬了一瓣,酸得我緊閉了眼睛,想要尋糖水喝。

口中突然一甜,我睜眼看,先生塞了一小塊糕點到我的口中,他拿過橘扔去了一旁,道:“入秋了的橘纔是熟透了的呢。你呀,姆媽拿來與你玩耍的,你怎可吃呢?”

我滿意地品着甜蜜的糕點,心裡想先生對我可真好。

“福兒!”一人忽地喚我。

我忙循聲看去,一人對着我快樂地揮手,我驚喜地喊道:“虎頭!”

他跑過來,我們拉着手快樂地跳轉了幾圈,我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道:“父親要回去建康,我便央求着一道來了!”

虎頭見到先生也在,忙鬆開我的手向他行禮,後虎頭的父親也笑着走了過來。

“顧公。”我忙行禮。

他道:“福兒又長高啦。你父親在何處呢?”

我道:“父親在休息,不久他便會去餐堂用膳。”

“唔。”

顧公又與先生交談,我便和虎頭分享自己的小食。然後我告訴他自己吃了一個未熟的橘,卻十分好吃、味道獨特,他道改日裡也要試試,我便偷偷笑他。

虎頭是顧公的獨子,雖天生聰慧萬分,可他卻很‘癡’,例如你若與他說一事,他便會深信不疑。

顧公與父親同歲,皆未至不惑之年,可他卻滿頭已盡是白髮。人們說這是一種病,我卻很難理解。顧公的家族也是吳郡的大族-----吳郡顧氏,且他的先祖與先生的先祖中人多有姻親關係,二人自是相熟的。

。。。。。。。。。

用晚膳時,我頗是羨慕虎頭,他很隨意地盤坐着用膳,看上去吃的很是愜意,顧公也並不指責他。我也很想不再難受地跪着,可我卻不敢。

未幾,有人低嘆:“好個少年人物!”

父親他們也都聽到了,便皆不自覺去看。我回頭看堂中,兩個男子正由餐堂門處走了進來。

一人頭戴進賢冠,年紀與先生相仿,身着深藍色襦衫,相貌堂堂,面相白皙,斯文氣頗重,正與館內侍者說着什麼。

他身旁還有一人。

嚯!

確是個人物。

年紀應不大,看他只是用紫色布帶將髮束起,想來是十六七的年歲。五官精緻如畫,美如神祗,卻也不小,表情上帶有一絲剛毅冷峻,眼中含霜,薄脣微抿,不知他是在對什麼不滿。他微側過臉,那完美的線條一覽無餘。他應是個武士,因爲我看到他着了便於行動的短袍,露出了被靴筒裹着的頃長小腿。

顧公道:“果真好人物!”

父親笑說:“這個人物,我卻是識得的。”

然後他要隨從去請二人過來說話。

二人待隨從說過話後,年長者微訝,年少者卻仍是未變表情。隨從又解釋了一番,二人稍了悟,便跟隨隨從走了過來。

二人行至面前,父親指着年長者說:“此爲桓公從事,南平車武子。”

父親又指指年少者,道:“此乃桓公二子濟。”

顧公讚歎道:“桓公之子,原來如此。”

“見過王爺。”二人向父親行禮。

“你們不是應該隨桓公左右嗎?”父親問道。

“胤陪同少將軍先行由洛陽回朝了,我們去東陽郡辦理了桓公吩咐的一些事情,如今正趕回建康。”那個車武子說道。

父親道:“無怪乎竟與我們一處。”

我們坐於一處用膳,侍者們爲他們拿來飯食,道:“二位放心,此菜中皆無豚肉。”

我頗是不解,看別人也是不解。豚肉怎麼了,他們怎會不吃豚肉呢,我就很愛吃呢。

那少年此時開口了,聲音很好聽,但像是溪水般微有涼意,他說:“我不喜食豚肉,請諸位莫見怪。”

我鼻中發出一個‘哼’聲,不想卻被他聽到了。

他冷冷地掃我一眼,道:“這位莫不是王爺的獨女?”

“正是。福兒,見過桓家郎君。”父親對我示意要我向桓郎行禮。

我不喜歡這個冷漠的男子,想了想,說:“福兒以爲不妥。”

衆人皆驚,問:“爲何?”

只有先生未驚,他笑說:“福兒定是以爲,小郎乃南康公主之子,她若向公子行禮,怕是要壞了禮法的。”

他們方纔明白,皆笑我,父親說:“無妨,郎君母親雖爲你的堂姐,但他實是桓家的公子,既年長於你,你是應當向他行禮的。”

我於是頗爲不願地向這個冷漠的男子行禮,他竟只是一個眨眼算作受禮!實在是太傲慢了!

虎頭直說無趣,我們便去餐堂外的庭院中拿了木枝畫畫。虎頭畫了一隻小貓,我道很像,他便又得意地畫了第二隻、第三隻。。。。。。。。。近半個時辰裡,他一直都在畫貓。我想,他果真是‘癡’啊。

畫累了,我們坐在屋檐下走廊中的木板上說話。

他問:“福兒,你要在建康住多久?”

“不知道呢,我沒問過我父親。你呢?”

“或許只半月吧,然後我們可能又要回去會稽了。”

“唔。虎頭,那個桓家郎君很是無禮,你覺得呢?我沒有見到他笑,父親說見了人是要笑笑的,可他怎麼一點都沒有笑?”我道。

虎頭撓撓發,遲疑地說:“或許,他有病。”

“怎講?”我好奇道。

他道:“就是得了不會笑的病嘛!”

我咯咯笑了,虎頭也笑,我們斜靠在對方身上,皆笑得樂不可支。

不想,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說:“沒想到,濟的無禮卻能讓郡主如此開心啊。”

我嚇得一凜,迴轉頭看到那桓郎就站在我們的身後。

心中雖感覺在背後議論他很是不好,可又不想承認,便逞強說:“桓郎,難道你不知道偷聽別人講話是很無禮的舉動嗎?”

桓郎冷哼一下,坐在了我的身旁,道:“郡主不是都說了麼?濟是無禮之人,那麼,濟作甚麼都是無禮的吧。”

我羞惱不已,求助般地看向虎頭,他卻好像也被嚇到了,因爲他剛纔說桓郎‘有病’,說不定虎頭的話已被桓郎聽去了。

二人瑟縮着,皆感到害怕。

桓朗卻突然笑了,我頓感似乎今夜的月光都侵在了他的面上,那笑容萬分地耀目。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笑說:“我沒有病,我只是不喜歡無事便笑。你這個孩子,很有意思啊。虎頭,你也莫要怕我。”

我不喜歡他揉我的發,伸手想去抓開他的手,但一雙手卻由身後抱住了我然後後移。

我仰頭一看,是先生。他牽了我的手,要我站起來,他對桓郎說:“郡主並非有意冒犯。”

桓郎面上此時又是一派的冷漠,說:“陸先生多慮了。濟沒有說郡主冒犯了自己,濟是在與她玩笑,她很有意思。”

先生點點頭,對我說:“福兒,早些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趕路的。”

“好,先生,咱們一道回院吧,您明日不也要早起嗎?”我仰臉看着他問。

先生道:“也好。”

先生又對桓郎說:“如此,寂便與郡主先行了。”

“陸先生請。”桓郎道。

虎頭拉拉我的手,說:“福兒,明日再見。”

“好。”

先生向前走着,我回頭看了一眼虎頭他們,發現虎頭又蹲回地上去畫畫了,桓郎正擡頭望月,不知那一彎月牙有什麼好看的。

再回過頭,先生距離我已有些遠了,我忙地跑着追上了他,雙

手抱了他的左臂。

“怎麼了,福兒?”先生低頭笑問我。

我道:“先前落於您之後,廊中一片黑暗,福兒有些害怕。”

先生便又牽起了我的手,說:“莫怕,先生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郎君不如公子好聽呀!~~ 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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