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發喪

僕人正在勸說阿舅喝藥,他卻似在推卻,堅持不肯喝藥,僕人好不爲難。

“我不喝這藥,喝了只會讓人想要昏睡!”

“丞相,您就喝了吧。”

“丞相,少夫人與郗中書具到。”引我們前來的僕人對阿舅通報說。

他擡眼看到了在僕人身後站着的我和郗超,揮了揮手,他小聲道:“某已知。你們,都下去吧。”

“是。”

僕人全部都退下了,阿舅示意我與郗超二人入席。待二人都坐定了,他不找郗超卻先開口對我說話。

“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當日後陛下猜忌於買德之時,你要幫助他、幫助桓家,我這是。。。。。。。你可以把這看作是我在求你。”他略是尷尬地說。

我笑了笑,說:“阿舅,請您放心,我會把這看作是您給我的命令,我一定會完成的。”

阿舅無語,顫顫巍巍地走下了牀,郗超想要扶他,卻被推開到了一旁。阿舅眯眼仰看着窗外七月的驕陽,自言自語道‘不錯’,又伸手慢慢地閉合上了窗,再走回到牀邊坐下了。

“嘉賓啊,我知道,謝玄、王珣,我是一個都留不住啊,一旦我去了,他們是斷不會留下幫助桓家的,他們兩家也要奪權啊。我只信你。”

郗超鄭重跪拜一下,復擡起頭,對阿舅說:“請丞相放心。”

“好,好。”

阿舅躺下,嘆了一口氣後,他說:“那年發覺你愛上了她,我還曾擔心了許久,現在想想,是我多疑了,你總是最支持我的那一個人。”

我側目,郗超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嘉賓啊,無論我何時離去,只要買德他不在這裡,你就不準對外發喪!”阿舅加重了口氣道。

郗超道:“是,超一定會謹記丞相之言。”

阿舅低聲嘟囔道:“十八歲,我爲父報仇、手刃仇人卻也鋃鐺入獄;二十三歲,結識了庾翼、得他重視因而娶了興南成爲大晉的駙馬;後一生征戰南北、殺伐決斷。。。。。六十歲,卻似若老驥,躺臥病榻之上。。。。。病榻之上。。。”

我們等了半日,以爲他還會再說什麼,卻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了。

郗超不安地站起身,緩步走到了榻前,他出聲喚道:“丞相?丞相若是想要安置了,我們便出。。。。。。丞相!丞相!”

“怎麼了!

我焦急站起,奔到了郗超的身邊。

他看着似是正在熟睡的阿舅,沉聲對我說:“丞相,他去了。”

“去了。。。去了。”

我不由自主地重複說着這兩個字,然後將手伸至阿舅的鼻翼之下,卻發現已無溫熱之氣由他的鼻中呼出了。

司馬家的大患已去,但卻不知因何,我竟似力氣被全部抽出身體外一般,無力地跌倒在地上,看着那在萬人眼中被視爲幾近於神明一般的阿舅的屍身,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的死了。

他一生的全部都像是一個傳奇的故事,他雖不是天子卻令天下人不敢正視於自己,他手握大權可掌萬民之生死。

可是,如今,他,就這樣死了?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嗎?

郗超俯身將薄薄的錦被爲阿舅蓋好後說:“我等先行退下了,丞相。”

他拖拽起仍不知所措的我,道:“丞相要休息了,你我不可打擾他。”

我茫然說:“可是。。。。他。。。。。阿舅死。。。。”

郗超湊近我,低聲道:“忘了丞相囑託過我的話了嗎?除非桓衝來到,否則絕不能對外發喪!”

“是,我知曉了。”

他威脅道:“不要妄圖傳信至建康,你該知道的,丞相一死,朝內定會有晃亂的,別白白地給了秦人機會!”

我盯着他的眼,道:“這些我都懂!你不必警告於我!”

“那最好!”

打開房門之前,郗超放開了我,對門外的僕人道:“丞相他又睡下了,你們不可攪擾。”

“是,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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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日剛剛入夜時,桓衝叔父便領一百精兵由豫章快馬趕回了姑孰。他知曉阿舅已去後,悲痛欲絕,口不能言。

過去的三天以來,只有我與郗超二人進去過阿舅的臥房內,佯裝是送水、送飯。早幾日阿舅也曾宣桓歆過來姑孰,因此昨日到後他便要見阿舅,但被郗超給擋住了。

桓歆當即不快,又與郗超爭執起來。我及時出面,方纔拉住了他,免去了郗超一頓皮肉之苦。今日叔父到後,郗超方纔敢對桓歆說出其中實情。桓歆大慚,連連向郗超致歉。

我靜立在阿舅的臥房之外,聽到叔父的哭聲已小了許多,便問郗超:“等會子叔父出來之後,他會說什麼呢?”

桓歆牽着靈寶的手站在我們的前面,他回頭對我說:“我倒並不關心這個,我希望叔父能上疏朝廷爲大哥、二哥求情。唉,大哥、二哥也真是的,爲何要去誅殺叔父呢?”

我暗諷道:“三弟豈會不知爲何呢?叔父手中的權利那樣大,誰人不想得呢?”

桓歆臉上的神色瞬時就黯淡了許多,然後默默地轉過了頭。

哼,桓歆可真是虛假啊!他早先對阿舅將兵權盡數交給叔父一事便很爲不滿,還曾故意攛掇過仲道去奪權。不過,今眼見仲道被抓了,他還能關心於仲道,還算他有些兄弟情誼。

郗超對我說:“如今這裡也無需你了,我知你心在建康的桓仲道那裡,丞相已去了,無人能牽制你了,你快回去吧。”

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這個時候,我如何能走呢?朝廷那裡,應是也會先在意阿舅的喪事,至於仲道他們,現下應是會無事吧。”

桓歆背對着我說:“阿嫂也不要太過擔憂了,大哥、二哥都被關押在上府裡,母親每日都會派人送去飯食的。”

郗超問我:“那麼,你不回去了嗎?”

我道:“待過些時日吧。”

這時,叔父將門打開了,雙眼紅腫着站在了我們的面前。

桓歆上前一步,道:“五叔,您總算是出來了。咱們接下來該如何呢?”

叔父並不看他,他問郗超:“嘉賓,我猜你已暗中置辦下棺木了吧?”

郗超道:“您猜對了,再有兩日,棺木就該好了。”

“唔。”

桓歆有些着急,又問了一遍:“叔父!咱們接下來該如何呢?”

桓衝叔父蹲□,看着眼淚婆娑的靈寶,慈愛地對他說:“靈寶莫哭了。你我今日是頭一回相見,我是。。。。你的五叔。”

靈寶抽泣道:“靈寶見過五叔。”

叔父讓桓歆鬆開了手,自己卻牽起了靈寶的手,帶他走到了院門處,對那一隊精兵的頭領道:“傳我的令,派人連夜回朝報喪,兩日之內,令丞相府全部的幕僚至建康!告訴他們,來參見南郡公。”

“是。”

。。。。。。。。。

是夜,叔父沒有歇在我們爲他備好的廂房裡,卻是歇在了阿舅的書房之中。我讓庖子仔細地爲叔父煮了一碗可口細面,伴以兩三小菜,然後我親自端了送去了叔父那裡。

“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

叔父放下手中正在疾書的筆,微蹙眉看着我問道。

我緩緩跪坐,將那一碗麪放在了案幾之上,望着他說:“您從豫章趕過來,一路之上定然沒能好好地休息過,用過的膳食怕也都是一般。如今您既已到,人心可穩了。您也不要再忙了,早些休息吧。”

叔父不語,微低下頭,似是被湯麪的香氣吸引,便握箸專注地吃起了面。

我正在想自己的事兒,想着到底該何時能回去建康之時,叔父卻突然開口對我說:“福兒,你受苦了。”

“嗯?您這是何意?”我不解地問。

叔父放下了湯麪,語氣低靡地對我說道:“靈寶的事情,我已都知曉了。三月裡來這裡見阿兄的那一次,他已都告訴我了,靈寶他是你的兒子。當初我也在猜,爲何你說生下了孩子而阿嫂卻會說孩子死了?原來,竟是你不願養育禕的兒子。這事兒,確是我們桓家對不起你啊。”

我道:“探究緣由的話,造成今日這樣的局面,也有我的錯。仲道他是喜愛靈寶的,他不在意靈寶到底是誰的孩子,願意做靈寶的父親。是我的心裡堵着一口氣,纔會把靈寶狠心地丟給阿姑處置的。別說這些了,叔父,您快些吃麪吧。”

他卻不再吃了,拿過了自己先前正在寫的東西,卻是一道奏摺。

叔父道:“伯道、仲道一事背後的隱情,我已聽嘉賓道明瞭。我原也在猜,便是伯道他對權勢是有心的,但仲道是萬不可爲此而要興兵去誅殺我的,仲道一貫不喜權勢。嘉賓說了,你是想回去建康的?依我看,明日便扶靈回去建康吧,也免得你繼續在這裡爲仲道擔心了。”

我心中大喜,道:“多謝叔父能成全。”

他說:“你也不必謝我,其實也不盡然是爲了你,早晚我都是要送阿兄回去建康的。但有一事,我需告訴你。”

我道:“叔父請講。”

叔父說:“阿兄早先便曾有言於我,馬氏生性放蕩,她年歲又小,若阿兄離去了,她必不會是一個安生之人。所以,她是不能留的。可她一旦去了,靈寶就再無人可照看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是想親自照看靈寶成人的,這也是阿兄的意思。你意下如何呢?”

我道:“我雖與馬氏之間並無情誼,可我見她待靈寶一直是很好的,我不是不想眼見她死的,但是阿舅的意思,我這晚輩莫敢指責。我有一個請求,待她去後,可否讓我來養育靈寶?如今我已不能再棄他於不顧了,以後,我想守着仲道和靈寶好好地過日子。”

叔父沉默片刻,問:“那麼待靈寶長大了呢?他是南郡公,日後又要爲官一方,他總是要離開你的,他不可能如一個兒子那般伺奉你這個‘阿嫂’一生的。你現在早些放手了,總是好的。”

我失望地問:“叔父,您是不想讓我養育靈寶,藉口拒絕嗎?”

“我這是爲你好啊。”叔父語重心長道。

我頹然道:“難道說,今生我與靈寶就再無母子緣份了嗎?叔父,我好悔啊。”

叔父說:“你要相信我,我對仔細撫養靈寶的。若你不甘,那我來問問靈寶吧,看他自己是願意跟隨我,還是願意你來撫養他。但是,這些都要等到馬氏死後。在那之前,還是由我來照看他。”

“好吧。”

叔父想要繼續去寫奏摺,我便收起了飯菜,說:“叔父,這些飯菜都已不再溫熱了,我去讓庖子再做一些吧。”

叔父道:“你不必忙了,我已不餓了。”

我微急,說:“您怎會不餓呢?才吃了兩口,您等。。。。。。”

“便是要送,換個下人來送吧,你快去歇着吧。”

我笑說:“福兒幼時,叔父入水方救了我一命,如今能伺奉叔父用膳作爲報答,福兒正是求之不得呢。”

叔父也笑了,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道:“那年,我由南昌回去建康探家,在家看書覺得煩悶了,知外面正是熱鬧,便信步走去河邊看遊人們放河燈。聽聞有人落水了,我哪裡敢猶豫?不想,自己救上來的竟是個水中仙子。”

“呵呵,叔父您說笑了。”

忽而,又覺很尷尬,想起當時叔父他是知曉我寫在河燈裡的那個心願的。叔父見我突然不語,轉而也明白了我是在想什麼。

“過去了的事情,你還是難以放下嗎?”叔父意有所指的問。

我擺擺手,坦然地說:“我已然放下了。少時我傾心於王子敬,只盼能夠嫁入王家,不想天意弄人,卻也不是一件壞事,正好能讓我陪伴於仲道的左右。”

叔父道:“王子敬?哦,原來是子猷的少弟啊,我聽聞謝安很是稱讚於他,不過此人似是無心於政事啊。”

我道:“我也不甚瞭解子敬這些年都在作甚麼,或他真是多喜於詩文和字畫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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