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井底之蛙林丹汗
“砰——”
三月初五，伴隨着一聲銃聲，掃北主力的明軍塘騎與察哈爾哨騎開始碰撞。
箭矢與鉛彈的碰撞在遼闊的多倫草原中部爆發，而他們的行爲也通過其他塘騎，傳往了他們身後的大軍。
幾乎是同一時間，帶兵南下的林丹汗和開路先鋒的曹猛、賽罕就接到了前線的消息。
面對雙方的碰撞，領兵一直在漠南東部征戰的林丹汗沒有傻乎乎的衝上來，而是選擇加大哨騎的數量，試圖先圍剿明軍的塘騎。
至於他本人，則帶着大軍駐馬在戰場北部三十多裡外的草地上。
相比較他的駐馬行爲，當曹猛和賽罕接到消息後，他們立即就展開了討論：
“按殿下所說，加大塘騎的派出，先把北虜的哨騎打殺再說。”
賽罕作爲歸順的蒙古將領，不想節外生枝，因此準備按照朱由檢的軍令來進行作戰。
作爲從騰驤四衛一路跟着朱由檢走來的曹猛也是這樣的看法，不過他的看法比賽罕的看法更多一些。
在奔襲的狀態下，他的行軍速度是明軍的三倍。
不過、羈縻的統治不是朱由檢想要的統治。
只是兩臂的臂鎧被太陽照得發燙，胯下的馬匹也不安的撂着蹶子。
“以我們眼下大軍着棉甲行軍來看，即便遭遇了突襲，也可以利用輜重車，結陣自保。”
孫守法看着英氣迫人的朱由檢，忍不住張口誇獎。
面對遊牧民族，這次掃北的明軍沒有攜帶太多火炮，因爲沒有必要。
瞧着架勢，估計還需要兩盞茶的時間才能全部換裝，而對此、朱由檢則是好好檢查了自己的騎銃和弓箭、以及長刀、金瓜錘等軍械。
“安排不錯，這次不用和北虜過多交手，驅趕他們，在多倫草原和哈剌溫山南麓築城即可。”
也就是當曹猛和賽罕向前行軍十五里的時候，他已經奔襲了接近五十里的距離，繞過了明軍塘騎的探查圈。
“二十二三裡……”曹猛頓了頓，想了想後沒有直接發動進攻，而是傳令道：
“武驤衛左軍千戶帶所有挽馬車，駑馬後撤十里，其餘諸軍再等一刻鐘，一刻鐘後再行軍北上。”
“殿下、您還別說，您這年紀就有了這種體格，等及冠的時候，恐怕能和末將差不多高。”
“鐵騎的用法不可能在正面和騎兵對撞，虎蹲兔如果來襲擊我軍側翼，那不是熟悉對付我軍的戰術，而是在用鐵騎迂迴突襲側翼的戰術。”
朱由檢不能料到自己死後的事情，但他可以料到，但凡蒙古高原沒有足夠的漢人，足夠的經濟維持收支平衡，漢人官僚都會拋棄這塊地方。
在他們的身邊，喘着大氣，不斷傳出“唏律律”聲音的駑馬代表了他們剛纔進行了一場短距離的強行軍。
得到消息的朱由檢，很滿意前軍二將對自己軍令的執行，同時也對孫守法說道：
遇到大軍襲擊時，各百戶的輜重車會圍起來，形成一道防線來阻礙北虜騎兵的衝殺。
上直步軍的左右兩軍都是騎兵千戶，曹猛等同於派上千着甲的騎兵後撤，如果中軍有什麼狀況，他們也能及時支援。
“是！”
大軍並排十旗，也就是一個百戶爲隊伍的鋒尖，以此向後。
“殿下、咱們距離曹猛他們還有二十里，距離虎蹲兔還有三十五里，不用這麼着急着甲吧？”
騎在馬背上，曹猛耐心的詢問所有趕回來的塘騎，而他的身後，是停下來開始互相幫忙着甲的步卒。
二人帶領大軍繼續向北行軍，而塘騎們也將消息傳給了距離他們十餘里外的中軍，並傳到了朱由檢的耳中。
“你見過北虜會把萬戶大纛和大旗直接露出來，而且還擺開陣勢和我大明決戰的嗎？”朱由檢忽的反問，讓孫守法愣住了。
軍令層層傳遞，當傳到後軍的時候，滿桂沒有耽誤，當即派羽林衛爲中軍塘騎，替換龍驤衛。
也在他們拔軍一刻鐘後，朱由檢也接到了前軍塘騎的回稟。
自從六年前他在烏思藏薩迦派僧侶的勸說下，由格魯派的黃教改宗薩迦派的紅教，宗教上的背離就讓許多蒙古部落對他產生了非議。
想通了這個點，朱由檢反倒不着急征服蒙古高原了。
在這三月的多倫草原上，即便烈陽當空，也不會覺得有多麼炎熱。
“第一位那是殿下的，俺可不敢想……”孫守法撓了撓鬍鬚，而朱由檢也慢慢收起了笑容：
“是！”孫守法應下，而朱由檢也看了一眼地圖，隨後打量了一下四周。
歷史往往證明，漢人王朝羈縻統治蒙古高原，通常維持不了太久。
“末將懂了，謝殿下賜教。”孫守法也跟着下了馬，讓兩側的騎兵爲他着甲。
對此、林丹汗皺了皺眉，隨後道：
“這……”杜棱洪臺吉遲疑的看向了兩側的三個萬戶，而林丹汗見到他遲疑的舉動，頓時呵斥道：
“我們距離殿下有多遠？”曹猛聞聲轉頭看向了旁邊的賽罕，而賽罕用手量了量地圖，不假思索道：
“有點超過殿下規定的十五里距離了，現在我們距離殿下估計二十二三裡。”
“有生之年必須把火車弄出來，不然不管是西域還是漠北，即便我打下，恐怕也會被後世的敗家子孫給丟棄……”
得到消息的朱由檢開始下令，龍驤衛五千六百人也紛紛開始着甲，而這讓旁邊的孫守法不解道：
“把消息傳給殿下”
對此、已經下馬開始着甲的朱由檢皺眉，帶着一分教育的口氣說道：
“守法、別用對付一種敵人的心態和想法來對付所有敵人。”
蒙古人一人四馬，除了留給杜棱洪臺吉的一萬七千人外，林丹汗帶領了兩萬騎兵開始尋找朱由檢中軍的位置。
一名老塘騎開口迴應了曹猛的話，其餘塘騎也紛紛點着頭，表示這位老塘騎說的沒有錯。
所有人都在準備着，而北面的林丹汗也在察覺到明軍加大前鋒塘騎的舉動後開始警惕了起來。
他們涌入杜棱洪的人馬中，讓這支兵馬不斷的開始壯大。
如果他就這樣草草撤軍，那麼察哈爾內部的一些臺吉和貝勒一定會輕視他。
黃臺吉、康熙、雍正也是抓住了這個低溫期，來通過壓榨內部漢人，向北部配合沙俄擠壓遊牧民族生存空間，才徹底半管控、半羈縻的統治了蒙古高原。
伴隨着漫長的半個時辰過去，當時間來到了午後，林丹汗帶着兩萬鐵騎在太陽最毒辣，人最容易犯困的時候發動了突襲。
在這裡築城設府，日後再領兵掃北就簡單許多了。
想清楚了一切，朱由檢也就不再對北方疆土那麼狂熱，而是將想法放到了海上和南面，以及科技上的進步。
小冰河期的大旱和災荒太漫長了，哪怕渡過、後面也還有八十年的低溫期。
畢竟在北方全面大旱的情況下，除非有火車，不然以大明的投送能力，想要遷移太多人去狼居胥山、貝加爾湖、伊犁河谷這種地方，着實有些超出時代的難度。
“傳令中軍塘騎回攏，後軍騎兵頂替中軍塘騎，中軍全軍再行三十里後準備着甲。”
“我們距離塘騎交手的地方有四十五里，我的建議是大軍先繼續輕裝北上二十里，然後根據前方塘騎的勝敗消息，再決定要不要大軍着甲，負重行軍。”
林丹汗用哨騎來探明明軍塘騎的位置，迂迴向西繞了一個大圈，並且命令哨騎不斷後退，吸引明軍塘騎追擊的同時，試圖讓明軍前軍的曹猛和賽罕向前行軍。
孫守法見狀，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似乎認爲自家殿下不懂得欣賞“美”。
兩軍還沒有交手，僅僅哨騎的死傷就達到了四百多人，這對於他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死傷了。
有體格，長相也十分英毅，繼承了老朱家早期的粗獷氣質。
這就導致了，如果現在的他無法藉助軍事行動來穩固自己的地位，那麼他就沒有辦法在外喀爾喀和喀喇沁兩大部中獲得絕對的威望。
“傳令滿桂，讓他命令後續護送民夫的諸衛有有序北上。”
沒有任何人幫他，他着甲上馬的動作嫺熟無比。
一些塘騎試圖追趕，但追出十幾裡，看到駐紮在草原上的上萬騎兵後，他們當即勒馬：
加上他背離明朝，主動剿滅的內喀爾喀五部的行爲。
“末將領命！”孫守法見朱由檢嚴肅了，也當即嚴肅着應下。
這樣的行軍隊伍形成了一條長達二里的長龍，而在長龍隊伍的中心，兩個千戶、也就是二十個百戶所形成的火炮部隊被拱衛其中。
所以要徹底統治蒙古高原，首要的就是對蒙古高原遷移漢人百姓，發給他們充足的牧場，還要保證內地物資能快速的抵達蒙古各地。
同時、他也開始命令全軍向前行軍四十里後着甲。
朱由檢記得不錯的話，這個低溫期會持續到1720年。
檢查完一切的他，這纔將鳳翅盔戴在了頭上。
“察哈爾北虜有資本搞側翼突襲，他們拿了我大明九年的歲賞，購入了不少鐵料，想必軍中有規模不小的鐵騎。”
在兩人打趣的時候，龍驤衛全軍已經着甲完畢，戰馬也被披上了半具裝的馬鎧，龍驤衛指揮使前來回稟，而朱由檢見狀也翻身上馬。
“是！”
“行了、不打趣了。”
明軍塘騎外放五十里，這是伯暈歹告訴林丹汗的，他倒是懂得利用情報來玩偷襲。
曹猛和賽罕倒是沒有察覺到這點，而是在見到北虜騎兵開始後撤的時候，按照朱由檢的軍令，慢慢消磨對方的哨騎。
“大汗、前軍哨騎的死傷已經達到了四百多人了，我們要不然還是先退一退，等明軍北上到達裡湖，我們再居高臨下進攻他們？”
只有遷移百姓，在當地形成足夠多的百姓數量和耕地數量，並且達到最基本的收支平衡，才能讓漢人王朝長時間統治當地。
“可以。”賽罕轉頭看了一眼先鋒大軍，只見遼闊的草原上，明軍步卒清一色的身着鴛鴦戰襖和棉甲，每旗一輛馬車。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朱由檢和孫守法紛紛穿上了甲冑，和龍驤衛中，近三分之一的人也紛紛着甲成功。
“按照喀喇沁諸部領主交給錦衣衛的情報來看，虎墩兔麾下只有九千鐵騎，其餘兩萬多人皆爲遊騎。”
每個步卒都牽着一匹沒有着馬鞍的駑馬，自己在草原上步行。
曹猛吩咐塘騎百戶，聲音將賽罕拉回了現實。
不過這並不是說他比戚繼光要強很多，而是因爲武器裝備的不同和先進，讓他有了簡化的資本。
這樣一場詭異的畫面，直到一個時辰後，杜棱洪帶着人向東北撤離了二十里，他纔對全軍下令道：
“全軍準備休養馬力，所有哨騎回撤，準備迎戰明軍先鋒！”
“北虜要決戰，陳龍你先回去稟報曹指揮使和陰山伯，我帶人在這裡駐馬觀察。”
“是！”諸部臺吉貝勒紛紛應下，而伴隨着時間推移，原本還在和明軍前線塘騎糾纏的無數哨騎開始了撤退。
“殿下、您說我們這次恢復了開平，史書上能記我們一筆嗎？”
他用手測了測地圖，隨後才說道：
馬蹄轟隆、箭矢騎銃之聲不斷在多倫草原碰撞，一方不緊不慢的撤退，一方不緊不慢的追擊。
“你要抗命嗎？！”
是啊、如果經常和明軍作戰的北虜騎兵，那基本操作都是繞道去截斷明軍補給，或者搞側翼突襲，什麼時候擺開陣勢真刀真槍的打過？
不過……
可以說、朱由檢把戚繼光的車營簡化到了任意的百戶中，讓他們有了以一敵十的自保能力。
“他們駐紮的地方是個平原，具體看不出來有多少人，但韃靼部三萬戶的旗幟都在。”
“是……”聽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杜棱洪臺吉只能硬着頭皮給正在休息的三萬多騎兵下達了軍令。
“殿下、全軍都準備好了。”
不得不說、有着哈剌溫山脈和燕山山脈、蒙古高原的三重包夾，多倫草原的水脈和水系還算不錯。
歸根結底，就是加大漢人王朝對這塊地方的投送能力，也就是變相的歸根結底到火車的出現……
這個地方雖然降水不足，但通過兩山的積雪融化，完全就可以實現養民百萬的標準，甚至可以成爲大明的一塊優質牧場。
想到這裡、林丹汗不再猶豫，而是直接下令道：
“全軍準備，我要繞道突襲朱由檢那個娃娃的中軍，繳了他的大纛，生擒他迴斡難河來祭告成吉思汗和長生天。”
畢竟朱由檢的體格和模樣，可以說是長在了大明男女的審美上。
諸軍迴應，而一些民夫也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緊了緊身上的鴛鴦戰襖。
“你這個頭就算了，我現在就可以了。”朱由檢拍了拍身上的甲冑，拔了拔刀，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後，轉頭回應孫守法的打趣。
“我給你留下一個萬戶，伱帶着這個萬戶和前面的七千哨騎吸引明軍先鋒的注意，把他們引出二十里外後折返襲擾他們。”
“沒有……我現在就去下令。”杜棱洪臺吉見林丹汗生氣，只能示弱。
未來的十八年，註定了大明不會太過開發蒙古高原和西域。
“可殿下、虎蹲兔沒和我大明交過手，他知道怎麼打嗎？”孫守法被限制在了對付河套三大部時的作戰思維。
明軍行軍的地方，是一塊左側有矮坡的漫長丘陵地帶，瞭解地形的林丹汗並不認爲明軍會察覺他的意圖。
火炮只需要用來打亂北虜的隊形，然後在兩翼騎兵的保護下，步卒正面使用排槍反擊就足夠橫掃漠北。
“另外、派人去京城，讓顧閣老將北直隸、山西、河南、山東等地罪犯全部遷移北上。”
“全軍準備着甲，先騎駑馬趕路，通知後軍的滿桂也準備全軍着甲趕路，警惕北虜襲擾後軍。”
“末將領命！”武驤衛的左軍千戶聞言當即轉身離去。
“北虜要決戰？看清楚有多少人了嗎？”
兩千餘人，三百門五斤炮，這就是前軍的火力。
“御馬監出銀六萬兩，在多倫、哈剌溫山脈南麓設開平府，歸北直隸管轄。”
當然、朱由檢也可以選擇不掃北，而是像清朝一樣，通過和親等手段來羈縻統治這塊疆域。
這小旗官帶人下馬，隔着四里觀望杜棱洪的人馬，期間其他塘騎小旗也紛紛抵達，同時驅趕來了大量的北虜哨騎。
到了後來，無邊無際的人馬遮蔽了對面的草原，而帶領騎兵抵達後方十五里的曹猛、賽罕兩人也接到了前軍的塘騎回稟。
這也難怪當年朱棣會在這裡設置開平衛，並且每次都從開平衛帶兵掃北了。
“武驤衛左軍千戶在見到殿下後，隨中軍一同北上。”
馬車用兩匹挽馬拉動，車上放置一旗十二人的布面甲、步銃和破甲錘，軍糧淡水、以及馬鞍、馬料等物資。
在他的安排下，先鋒軍開始有條不紊的着甲等待時機，直到一刻鐘後纔開始拔軍北上。
只是眼下的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忽的、孫守法憨厚的詢問了一嘴，而朱由檢聞聲一笑：
“記！不僅要記，還要把你孫守法的名字放在第一位記下來！”
最先抵達的塘騎小旗官勒馬，隨後開始下令讓隊伍之中的一名塘騎返回前軍主力，自己則是留下觀察。
前方哨騎的死傷，讓管理左翼三萬戶的大臣錫爾呼納克·杜棱洪臺吉忍不住勸解起了林丹汗，這一勸解，也讓林丹汗開始猶豫了起來。
“行了、大軍進軍，先看看這虎蹲兔藥罐子裡賣着什麼藥……駕！”
輕抖動馬繮，朱由檢在孫守法的拱衛下，帶着着甲完畢的龍驤衛開始了北上。
而與此同時、前軍的曹猛和賽罕，已經和杜棱洪的兵馬展開了碰撞……
還是四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