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着聊了一會兒,郭化元將去郡城向太守報信兒,馬周便起身告辭。直到離開,那開‘門’的娘子始終也沒再出現。馬周便想,郭化元的長相類似胡人,而她的相貌屬於典型的漢人,二人不同民族,她肯定不是他的‘女’兒。
可是她從哪裡來到馬莊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看她的模樣並不像是做奴婢的人,而且宿主對她沒有一點印象。馬周產生了好奇心,搬着小板凳一路猜疑着回到堂兄家,這時快到午飯時候了。
堂兄從沒見過板凳,今天第一次見到,滿眼疑‘惑’問馬周搬的什麼玩意。
馬周把板凳放地上,一屁股坐上去,蹺起二朗‘腿’笑道:“你說什麼玩意兒?”
“坐榻?”堂兄又否定自己的說法:“不對,坐榻沒這麼高。”
馬大哈左手僵硬着,右手‘摸’‘摸’板凳,見是木頭做成的,又說道:“和與坐榻很像,但絕不是坐榻。從哪裡搞來的?”
“哈哈……”馬周笑道:“這叫——‘交’椅,早飯時說給嫂子做的東西就是這個。家裡的坐榻太低,用起來麻煩。諾——”馬周反覆站起來幾次,親自給堂兄示範介紹怎麼用‘交’椅。
坐榻離地幾寸高,脫鞋盤‘腿’坐在上面,一般人沒事兒,懷孕‘女’人盤‘腿’卻很困難。板凳離地兩尺左右,屬於高位傢俱,擡擡‘腿’挪挪屁股就能坐在上面,用着非常方便。坐榻面寬‘腿’短,板凳面窄‘腿’長,其實兩者的造型大體上比較接近。打比方說,‘交’椅是成年人,坐榻則是頑童,是沒長高的小號‘交’椅。
堂兄身爲木匠,以前親手製作做過一些坐榻,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叫老婆出來試坐椅子。
嫂子扛着大肚子坐在板凳上,左右扭扭,上下晃晃,坐起來非常合適,咧嘴開心笑道:“從哪兒搞的這麼好的東西?爲什麼不多搞幾把啊?”
馬周笑道:“一把就夠用了,要那麼多幹嗎?”
嫂子腰身一‘挺’,理直氣壯地說:“這是好東西啊,村裡懷孕的娘子不只我一個,她們也需要這——這‘交’椅啊。你堂兄馬大哈是個好木匠,我們可以模仿着做幾把賣錢!”
昨晚趕跑強盜後,馬周見到鄰居長‘腿’和熊貓,就想把那個世界的一些先進的東西,搬到這相對落後的隋唐時期發一筆橫財。只是現在匪患還沒解決,隨時隨地都會再次遇險,不能輕易嘗試。要不了多久,李世民父子掃‘蕩’羣雄,大唐盛世來臨便可以大展身手,甚至還可以把‘交’椅賣到長安去,去體會一下世界最大的城市的繁華和旖旎。
這些話暫時還不能說,只能在心裡想想,望梅止渴而已。馬周便道:“我剛纔去郭化元家,把族人議定的禦敵之策轉告他。現在他已經在去郡裡搬救兵的路上了。等‘蕩’平強盜以後,日子安定一些,我們再做椅子也不晚。現在做椅子,強盜來搶劫,是‘性’命重要呢,還這些身外之物重要?”
哦!
馬大哈和嫂子伸出大拇指,極力稱讚讀書人目光長遠,考慮實在周到。
馬周看着‘交’椅又說:“這把‘交’椅還很普通很低級,我們以後做一批高級‘交’椅,不僅賣給同村村民,還賣到縣裡、郡裡,租市坊專‘門’經營。那時候,你們就等着數錢數到手‘抽’筋吧!”
一聽有錢可賺,馬大哈和嫂子的眼神變直了,口水直流。想到眼下強盜無孔不鑽,橫擋財路,簡直該殺該刮該五馬分屍。
午飯時候,馬周沒讓嫂子動手,做倆簡單的菜,熬鍋粟米粥,一家人開吃午飯。堂兄和嫂子剛吃兩口,大睜兩眼不可思議看着馬周稱讚:“太好吃啦!一樣的米和菜,堂弟爲什麼做得如此鮮美呢?”
馬周笑而不答,只管往中裡扒拉飯菜。油鹽醬醋在自己的時代稀鬆平常,想放多少就放多少,任‘性’!從不用考慮成本。現在鹽貴如黃金,油是動物油,捨不得多放,味道自然難以下嚥。
現在還記得,《百家講壇》中講,倆兄弟買不起鹽,用繩子綁着一塊鹽吊在樑上,吃一口飯看一眼鹽,聊以畫餅充飢。因爲哥哥多看了一眼,弟弟便告到官府。真是人間一朵奇葩。
堂兄稱讚了兩句便狼吞虎嚥吃起來。嫂子是‘女’人,心眼稍細膩,便問馬周:“你的手藝在郡城學的?”
馬周不方便直說,吃着飯支支吾吾應付過去。
嫂子頓時來勁了,指着馬大哈的腦袋數落:“看看看,出‘門’人見多識廣,隨便動動小指頭就比你利害。瞧你那榆木腦袋齷齪臉,除了吃還是吃,天天圍着竈房轉,沒出息!日子太平了你也出去學手藝!說你呢,還吃還吃,聽到沒有?”
“啊!”
馬周以爲他迴應嫂子,誰知他卻說:“菜好香啊!”
嫂子被堂兄氣得直哼哼,扒拉幾口米飯,嘟嘟囔囔埋怨他不知道顧家心疼‘女’人。
馬大哈和馬周相視一笑,一邊吃飯一邊揹着嫂子偷樂。
經過半天‘交’往,馬周基本肯定堂兄爲人還不錯,是一名老實巴‘交’的純樸農民。父母去世時,堂兄恰好左手受傷纔沒去幫忙。古時雖重禮節,強人所難也不太合適吧?如今自己舉目無親,只這一個堂兄有血緣關係,那就抱團取暖吧,總比住在祠堂與神神鬼鬼呆在一起舒服。
……
晚上子時,荏平縣悶雷陣陣,殺聲震天,窗紙也被震得嗡嗡作響。
馬莊村民以爲強盜又來了,幾乎都從‘牀’上爬起,涌在村北小竹林向縣城方向打量。縣城方向火光沖天,猶如日暮時分霞光萬道。
站在人羣中,馬周見此情景,推測是竇建德派兵正在剿滅宇文化及殘部,雙方在縣城‘激’烈‘交’戰。觀望一陣子,覺得馬莊村不會再遇到危險,村民便紛紛回家繼續睡覺。
馬周還站在小竹林邊打量,一直看到東方熹光初‘露’。天‘色’將明時,喊殺聲才一路北去,漸漸不復聽聞。馬周知道,殲宇文化及的殘部這次幾乎全部被殲滅,竇建德生擒宇文化及,押到河間郡梟首示衆,剛剛建立半年的許國徹底完蛋,夏國的實力大增。
不過這次勝利也給竇建德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煩,這次的戰利品不僅有傳國‘玉’璽,還有隋煬帝嫺慧而漂亮的蕭皇后,當時的割據勢力都想得到這兩樣,竇建德等於是捧了兩塊燙手的山芋,許多人妒忌和眼紅耳熱。
宇文化及還是一名少年郎時,依仗父親的權勢,騎高頭大馬帶着家丁在街上橫行霸道,被長安人稱作“輕佻公子”。在江都時投楊廣所好,哄得他一愣一愣的,當時羣雄並起江山如沸的實情一個字也不講。司馬德斟帶領禁軍驍果從江都意‘欲’返回長安。弟弟宇文智及請他出頭借司馬德斟推翻隋煬帝。他嚇得躲到‘牀’底下,被‘逼’無奈才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即使這樣也嚇得手足頓軟。
縱觀宇文化及的一生,實在是一個沒種沒本事的朝堂‘混’子。可是這種人渣竟也有福份享受到大美人蕭皇后,還當了半年的短命皇帝:真是造化‘弄’人。
馬周便想,有些事情太危險太累,一個玩不好就會燒了自己的手,穿越前父母做小生意養家餬口,日子倒也安然自在。如果自己在這裡學不到真實才幹,將來就做個閒散自在的小人物也不錯,守着一百畝地,怎麼着也算是個富農了吧?最好不要當地主,名字不好聽!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無意間已拿到進入朝堂的鑰匙。真是樹‘欲’靜而風水止,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第二天,馬周閒着無事,琢磨什麼時候開始做椅子,把自己的經營之道先建立起來。正在這時,‘門’外忽然一陣嘈雜,聽到陌生人大聲叱吒以及村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馬周心裡納悶:誰在‘門’口呢,幹嗎呢他們?便起身出‘門’,想去看個究竟。還沒出‘門’,一羣如虎似狼的府兵闖進院子,見到馬周劈頭蓋臉便問:“你可是馬賓正?”
馬賓正是馬周的字,馬週一愣,隨即冷靜下來回道:“在下正是,不知兵兄找在下有何貴幹?”
“走,跟我們走一趟!”說着,爲首的夥長便動了手,冷不丁揪住馬周‘胸’口的衣服就向‘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