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和關山月就面面相覷。
高氏還能忍住,靜觀其變。
關山月卻是一把拉過顏十七,“槿兒,你搞什麼鬼?”
顏十七嘆氣,用不低的聲音道:“沅王妃需要冷靜一下!如今,太子和六皇子還在府中呢!”
沅王妃坐在琴邊,就重重的看了顏十七一眼。
再次深吸了口氣,雙手纔開始在琴上翻飛。
高氏搖搖頭,心亂了,彈出的琴也是帶着浮躁的。
沅王妃彈了一首短曲,一擡頭,就看到了一身女裝的周懌,站在了衆人前面。
她渾身顫抖,眼淚更是噴涌而出,如同斷線之珠,啪啪的掉落。
“懌兒!我的懌兒------我這不是在做夢吧?”沅王妃顫抖着聲音道,“劉嬤嬤!”
“是!主子,是大爺!”劉嬤嬤欣喜的差點兒沒衝上來一把抱住周懌。
周懌咬脣,也是眼淚包着眼圈,卻沒有進一步動作,而是看向顏十七。
顏十七推了他一把,“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周懌往前踉蹌了兩步,撲通跪倒在地,“孩兒不孝!孩兒害母妃擔心了!孩兒無時無刻不牽掛着母妃。但孩兒不敢回家!孩兒怕------怕連累父王和母妃身死------”
沅王妃再也忍不住,撲在地上,一把將周懌抱在了懷裡,“我的兒------我的兒------”
這一幕直看的在場的人個個紅了眼圈,不停的拿帕子擦拭。
周懌也哭,“那日在悲憫寺門口,孩兒不是不想跟母妃相認。孩兒有苦衷------孩兒後來去找過母妃,想偷偷的看一眼,母妃卻走了------”
沅王妃搖着頭,眼淚橫飛,“母妃不知道!母妃不知道啊------母妃以爲是錯覺------哪還有心情喝粥------”
說着,一口氣沒上來,竟是暈厥了過去。
周懌驚恐的大喊,“姐姐!姐姐------”
顏十七和高氏立馬搶上前,連同劉嬤嬤,手忙腳亂的將人擡到了貴妃椅上。
關山月道:“還是趕緊請大夫吧!”
“好!”顏十七頷首,“有勞舅母了!”
關山月便匆匆出去吩咐。
顏十七喊了報曉來,派人去外祖父那邊報個信。
報曉遲疑,“那沅王會不會跟太子他們衝過來。”
顏十七道:“不會!這裡是內宅。報信的目的,就是要讓那裡的人知道。沅王妃這般激動,皇孫的身份基本可以確定。”
顏十七安排完了,那邊劉嬤嬤掐了沅王妃的人中,沅王妃竟是悠悠的醒轉了過來。
這動作,竟像是輕車熟路。
劉嬤嬤嘆口氣,“但願主子爲了小主子,這是最後一次暈倒了。”
沅王妃掙扎着做起,手私下裡亂抓,“懌兒!懌兒------”
“孩兒在這!”周懌抓住她的手,“孩兒從今後再不離開母妃!請母妃保重身體!請母妃一定要堅強!”
顏十七便上前,同着劉嬤嬤將沅王妃攙扶到了貴妃椅上。
高氏上去拉着顏十七道:“讓他們母子說說話吧!”
顏十七拍拍周懌,“我們就在外面!”
周懌點點頭。
一屋子人,除了母子二人,就只剩下了劉嬤嬤,其餘全都退了個乾淨。
屋子裡便再次爆發出了沅王妃的痛哭聲。
顏十七悄悄往高氏身邊靠了靠,“能哭出來,病應該就能好個大半。”
高氏握住她的手,“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孃親懂!”
顏十七想起自己被無名的馬車撞後,昏迷的那些個時日,高氏的心應該也是萬念俱灰吧!
“孃親放心吧!十七從今後都會長命百歲的活着的!”
高氏笑笑,“除此之外,孃親也就別無所求了!”
顏十七笑笑,“孃親馬上就顧不得十七了呢!哥哥的親事,孃親是不是該操心了?”
關山月從院外進來,接過話去道:“可惜了,我們關家就缺女孩子。不然,親上加親,多好!鬆兒一看,就是那種跟他舅舅一樣,老實本分的人。”
顏十七脣角抽了抽,她這舅母對於親上加親的事,還真不是一般的熱衷啊!
想起那個即將到來的關家小將軍,顏十七就禁不住的頭大。
高氏道:“鬆兒的親事,現在定下來好嗎?要不等他大考完了?”
顏十七着急的道:“孃親,哥哥可是已經二十了啊!轉過年來,那就是二十一了。”
高氏道:“不大啊!像趙大人,定國公世子,年齡上不都比鬆兒大嗎?人家都不着急呢!”
顏十七嘆氣,趙狐狸又做了反面教材。“不一樣的啊!孃親不給哥哥趕緊定親,就不怕顏府那邊再出什麼幺蛾子嗎?”
“他們敢!”高氏咬牙切齒道。
“當初說給父親塞姨娘的時候,不也是說塞就塞嗎?”顏十七下猛藥道。
她必須得把高氏的危機意識調動起來。
“對對對!”關山月連聲附和,“那邊怎麼說都是鬆兒名正言順的祖父母,若是被他們干預了鬆兒的親事,娶個他們中意的女子進門,姐姐這以後的日子就別想消停了。”
高氏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顏十七繼續加料道:“關鍵的,顏家這次悲憫寺刺殺的事情,肯定要付出代價,沒準兒這代價還傷筋動骨。那倆可是年紀都大了,若是有個什麼。哥哥的親事可就不知道延到啥時候了啊!”
高氏的心裡咯噔一下子,幽幽的吐了口氣,“原先還想着等鬆兒高中狀元后,再說親,面會更廣一些。現在被你們這麼一說,倒是刻不容緩了。不是,你這丫頭,整天瞎琢磨什麼呢?”
顏十七嘻嘻笑,“我這不是想爲孃親分憂嘛!關鍵的,哥哥至今未娶,那也是被我耽誤的啊!我這心裡總有點兒過意不去呢!”
事情回到了顏十七從前的癡傻上,三人便都沉默了起來。
過去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疤,但觸碰起來,還是會有疼痛的。
關山月連忙轉移話題道:“照這麼說,十五的賞梅宴咱們還是得去呢!”
“是啊!”高氏語重心長的道,“原先想着宴無好宴,還是不要帶着槿兒去湊熱鬧了。現在看來,真要是想給鬆兒相看媳婦,這宴會就不能不去了。”
顏十七道:“孃親和舅母覺得,今日府中來了三個皇子,然後再有個皇孫從府中走出去,那賞梅宴咱們不去,能行嗎?”
高氏蹙眉,“怎麼?還騎虎難下了?”
顏十七嘆氣,“只怕,從此之後,帝師府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呢!”
樹欲靜而風不止!
高老爺子想在皇子的爭鬥中置身事外,如今看來,怕是不太可能了。
救了沅王的嫡長子,就不去參加太子的賞梅宴了,那可是白白送話柄到人家手裡啊!
所以,如果顏秉正年前能回到京城,那麼他們母子三人回到顏府也不錯。
那樣的話,至少高府這邊,可以清靜一點兒了。
門開,劉嬤嬤紅腫着眼睛走了出來。
“春花,秋實,將帶來的衣服給懌兒換上!”
“主子確定了?真的是大爺?”沅王妃帶來的兩個大丫鬟迎了上去,顫抖着聲音問。
劉嬤嬤點點頭,“他腋窩下的胎記不會有錯!那個地方,就是貼身服侍的也很難發現。”
年齡,長相,胎記,都是相符的,那就應該是準了的。
高氏、關山月和顏十七進屋去恭喜。
春華秋實兩個丫鬟帶着周懌進了內室更衣。
沅王妃拿帕子擦拭了下鼻頭,然後突然掙扎着起身衝着她們行了個大禮,“大恩不言謝!”
高氏拉着顏十七退到一邊,“使不得!王妃這是要折煞我等!你這身子還不妥當,快別這樣子見外了。”
沅王妃又紅了眼圈,“你們不懂,那個就是我的命根子。這半年來,我這真是過的生不如死的!如今見了他,我哪還有什麼病?”
顏十七道:“如今失而復得,王妃該高興纔對。過去的事情,傷心過的可以忘了。但是,有些東西卻是要銘記於心的。”
沅王妃看着顏十七那張平靜的小臉,“京中都傳,帝師有一個非同一般的外孫女,原來悲憫寺門前那次,不過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顏十七扯動脣角,“王妃,您這是誇我吧?”
高氏道:“這丫頭,怎麼不知道謙虛啊?在王妃面前,好歹矜持一下啊!”
沅王妃就噗嗤笑了出來,“十七小姐好的很!”
內室門簾動,一身貴公子打扮的小人兒便躍然眼前。
一身月藍色的衣袍,白色的狐皮斗篷。
頭戴碧玉冠,愈發稱的一張瑩白小臉粉妝玉琢。
周懌徑直到了顏十七面前,轉了個圈,“快說!小爺這一身是不是帥呆了?”
顏十七脣角抽了抽,“小爺還是女裝俊俏!”
周懌的小臉立馬垮了,“自今以後,你把我女裝的樣子忘了啊!”
顏十七道:“小爺是失憶的,該忘的別輕易想起來啊!”
沅王妃又細細問了周懌得救的經過。
這些自然不用顏十七講,周懌就已經能夠描述清楚。
一會兒大夫請來,細細診了脈,留下方子就走了。
沅王妃其實已無大礙,請大夫來不過是走個過場。
習慣了太醫的沅王府,對於外面的方子大抵也是用不上的。
清輝進了院子催促,“老爺說了,這邊的事情完了,就該去前院了。”
顏十七就看向沅王妃,“王妃可是準備好了?”
沅王妃清冷了眸子,看了周懌一眼,“懌兒,你可準備好了?”
周懌點點頭。
沅王妃過去牽起他的手,“那就走吧!”
周懌回頭愁了一眼小院,“小爺以後還會回來的!”
顏十七笑笑,“小爺回來記的------”
“不就是帶禮物嘛!”周懌搶白道,“放心!小爺有了好東西,忘不了你的。”
沅王妃看着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嘴,若有所思。
一行人走向前院。
顏十七走在高氏的後面,儘量縮小存在感。
去向的不是前院的會客廳堂,而是高老爺子的外書房。
走近院子,梅香就撲面而來。
進到屋內,沅王第一個奔了上來,盯着沅王妃問:“如何?能確定嗎?”
沅王妃笑中帶淚的點點頭,“就是咱們的兒子!”
“真是太好了!”太子搶先道,“恭喜皇弟和皇弟妹了!”
“多謝太子!”沅王的喜悅就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六皇子也走上前來,一番恭喜。
沅王也是照接不誤。
六皇子就轉向周懌,“懌兒到皇叔這兒來!你以前最喜歡粘着皇叔的!”
周懌一改平日裡的機靈樣兒,如同一隻呆頭鵝,對於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反應。
太子蹙眉道:“真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懌兒,可還記的皇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