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君勸說再三,蘇嫺卻只一味的哭,雖說聲量不高,卻是嗚嗚咽咽,越發讓人聽了心酸。見着她這般,敏君還能如何,只得挑起話端讓她說幾句話:“我聽了這半日的話,卻總沒摸出個眉眼兒來。究竟是個什麼緣故,讓你這般厭憎那個書生?姐姐的祖母聽着性子原也不是那等挑火兒的人,即是有心,想來選的人家應不是太差的方是。”
“若是旁人,許是不曉得,妹妹必定曉得的。”那蘇嫺聽的荷花,卻是梗咽幾聲,穩了穩情緒,方是慢慢着道:“這個人,你也是認識。不是旁人,正是我們還在餘杭之時,闖進來的那個浪蕩子弟當初父親說了,因着那時正是吟詩作畫之時,諸色人等都是散了尋好景緻,有些是三三兩兩的,有些是單個兒,竟也摸不準是什麼人,只讓我畫一幅畫。我當時也不曾細看,再想着父親若是動手做點什麼,那人要是嚷嚷着將這件事鬧出來,我也沒臉沒名聲了,只得捏着鼻子認了。只在後頭仔細聽了這些人的科考中舉之事,當時就是將名兒姓兒記準了。原是一點杞人憂天的想頭,沒想着,竟真真是湊上了這樣的事情你說,這事兒可怎麼好”
說到這裡,蘇嫺忍不住用紗帕子蒙了臉,哀哀哭泣起來。
“竟是他”敏君一時也是懵住了,嚷出那麼一句話後,她猛然站起身來,在地下來回走動了半晌,轉了好幾圈,方是幾步上塌拉着蘇嫺的手,急聲道:“既是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趕緊說出來方是正經。這事可害臊不得,縱然你不好意思與世叔說,也得與趙姨說個清楚明白。不然這糊里糊塗地將事兒定了可就了不得了。這不是進了狼窩虎坑麼”
“你不曉得。”這時候蘇嫺忍不住哀哀哭泣起來,她憋了這麼久的話,今日中就有個人聽了,自然是一口氣吐了出來:“爹爹近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對着娘是冷淡的很,連着我們兄妹也討不得好。這話我先前也是忍着害臊回了的,可爹爹說那是不過小事,並沒個妨礙,說兩句話就是惱了,我也不敢再過去說什麼。娘身子也是不好,若是聽了這樣的事,我怕她氣不過去,越發要病得厲害,如何敢說。如此,方是覺得難做。”
“竟是到了這地步?”敏君聽了這麼一通話,臉色也有些變了:“先前也是見過世叔的,瞧着並不是那等嚴父,如何就是聽不進這些話?”
“自打府裡頭來了個揚州的姨娘,爹爹就是變了個人一般,自打進了燕京,娘就病了,我一面要打理家事,一面也是女兒家,自然越發得也見得少了。真真是沒想到,這就是……”蘇嫺說到這裡,已經是說不下去了。她真真是想不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爲何看到她之後滿臉都是厭煩,連着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是不聞不問的:“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竟是招着這麼些罪過……”
“這許是有什麼誤會吧。”敏君仔細想了想,卻是覺得在自己見過的幾次面裡,蘇嫺之父並非是那等不慈的,雖說瞧着性子的確是不甚喜歡趙氏的,但看向女兒的眼神還是透着柔和的。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哪裡會不疼愛的:“姐姐你……”她說了這三個字,卻是瞧見蘇嫺滿臉淚痕,到底說不出口讓她再去找蘇尹,只得換了一個話題,道:“這事我也與娘含糊提了幾句,她倒是說了幾個主意,你可是聽兩句?”
“什麼主意?妹妹快說”蘇嫺聽了敏君這麼一番話,眼前頓時發亮,忙就是湊上來:“孟姨素來是個心思敏銳眼光清明的,她的主意,必定不錯。”
“縱然再好,咱們女兒家也做不得主的,若是世叔趙姨兩人不說話,姐姐如何做得了主。畢竟,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就是正道,偏了一點半點,也是不能的。”敏君聽了這話,卻也是露出個無奈的神色,將孟氏所說的一個個說了出來,末了纔是道:“這些話,姐姐仔細琢磨琢磨,哪個也不是省事的。”
蘇嫺聽着敏君這般說來,臉色也有些黯淡下來。是的,孟氏所說的主意,無非是推拒或者拖延兩個法子,這拖延,或是以母親病重或是以家務繁瑣或是以年齡尚幼,橫豎拿着事兒暫且不許婚;而這推拒,或是立時尋了人訂親,或是父母做主說是早已與人有了約定,再或者直接將自己所遇到的事說出來,直截了當推了這個人的婚事。
這些主意,隨便哪個也要父母做主的,蘇嫺一個女兒家卻是不能淡淡過去說這些個事情的。也是因此,她一時也是沮喪不已,低着頭流淚道:“難不成我就是這般命苦……”
“姐姐何必如此,照着我的想法,還不至此。”敏君看着她如此,忙就是將她拉過來靠在自己身上,一面將先前那個婆子的話細細說了一通:“我先前聽着那話,就是覺得有些過了,不像個尋常的婆子說的,倒像是聽了什麼人的囑咐,方那話通氣,讓我知道些事,再來勸你的。原還以爲是趙姨與姐姐母女兩人起了點小疙瘩,不好意思拉下臉來,便使了婆子來探聽的。現在聽着姐姐話裡話外的意思,趙姨這般病重,只怕一時也顧不着的,想來還是世叔那日一時氣性大了,將不知道哪裡種下的火都發作在你身上,當時不覺得什麼,待得氣性過了過了,少不得有些內疚的意思。偏着你又是被唬着了,忙忙避着他。世叔原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不必女子軟和,又是做父母的,越發難以說出口解開這事。只怕點撥那婆子過來說那些話的,應當是他方對。”
“這……”蘇嫺聽了這話後,心裡一跳,倒是有些遲疑起來。她先前遭了那麼一番斥責,從沒來過的,又是趕上母親病重,兄弟不在,竟是沒了個章法,心裡繃着的弦越發拉得緊了,些許小事都是有些戰戰兢兢的,敏君說的這麼一番緣故,也是說得過去。如此一想,她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喜色,忙就是拉着敏君道:“果真如此”
“是不是果真如此,還得過去問一問世叔,方是曉得呢。”看着她這般喜色外露,敏君也是抿着嘴笑了,眉眼兒一挑,便是有幾分促狹:“若是真個是如此,解了你們父女之間的疙瘩,幫着姐姐投了個好前程,姐姐少不得要大禮謝妹妹的。”
“這是自然的。”蘇嫺聽了這話,由不得一笑,伸出雙手握住敏君的手,左右搖了搖,她便笑眯眯着道:“妹妹且在這裡坐一會兒,我送點東西與爹爹嘗一嘗。聽聽他的話,再趕回來與妹妹說話,好妹妹,你略等一會,可好?”
“好好好。姐姐儘管過去,妹妹在這裡敬候佳音。”敏君笑了笑,伸出手略略抿了抿蘇嫺的鬢角,笑着道:“只是姐姐留了半日淚,又是與我拉扯了許久,可是得理一理妝容,免得過去世叔還以爲我這個外客平白欺負姐姐了去。”
“說的什麼胡話”蘇嫺笑着錘了敏君一下,就是忙忙喚了丫鬟理妝。敏君見着她她轉身去了,由不得一笑,邊上分撥過來伺候她的丫鬟鸚哥兒便湊上來笑着道:“姑娘可有什麼想吃的想做的?”
“很不必忙這個,我這方吃了東西的,若是再吃點什麼,倒是得擔心積食了。這會子,不拘什麼書取幾本來與我消磨消磨也就是了。”敏君打量了這個丫鬟一眼,見着有些眼生,便笑着問道:“倒是不曾在姐姐這裡見過來,可是剛剛撥過來的?”
“姑娘猜得不錯,原是我們姑娘事兒多了,便又提拔了幾個過來伺候,奴婢雖說粗笨,卻還識得幾個字,聽過幾本書,便被拉扯上去了。”那丫鬟鸚哥兒說得極是湊趣,又是伺候的周到,不過幾步路轉過身兒就是尋出五六本話本,又是重新沏了一碗熱茶,端了一碟白果花糕,一碟新鮮的蜜餞小橘子,樣樣都是清清爽爽,時機把握也都是妥當。
敏君見着她如此,倒是點了點頭,笑着道:“倒是姐姐好福氣,有你這麼個好的在身邊,縱然事兒多,只怕也過得舒爽幾分。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磋磨出幫襯的好手來,倒沒讓她白煎熬一場。”
“姑娘說笑了,奴婢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哪裡當得住這些話?”那鸚哥兒見着敏君一味地稱讚,也是微微紅了臉,笑着將話題一轉,將那白果花糕往前推了一點,道:“姑娘說着怕積食,但白日做了這麼久,只怕也有些冷着了,不如嘗一嘗這熱騰騰的花糕,最是綿軟熱乎,讓人肚子裡舒坦的。”
敏君聽了這話,便也不再多說,嚐了一塊糕點,隨意取來一本書就慢騰騰翻起來,好是半日過去,外頭忽而一陣喧鬧,敏君放下書冊擡頭看去,那鸚哥兒早就對打了一個來回,上前來喜道:“姑娘,原是我家二爺並姑娘過來了,想來事兒清楚明白,方特特過來謝姑娘開解的。”
“這可使不得,斷然沒有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兒,讓長輩親自過來的道理。”敏君忙就站起身來,一面略略整了整衣衫髮式,一面擡步往前走去:“我與姐姐原是姐妹一般的情分,開解兩句原是情分使然,算不得什麼的。若非這不過是個誤會,姐姐並世叔父女情重,這事也不會齊全,哪有趕着謝我的道理。”
“姑娘且慢點兒。”鸚哥兒聽着敏君如此一番話說來,眼裡閃過一絲光亮,卻是笑眯眯着扶着,彷彿是瞧見了多少的好事兒,趕着上來湊熱鬧:“奴婢不曉得這事兒如何,但您若是不小心絆了,我們姑娘心裡如何過得去。”她嘴上如此說來,心底卻是暗暗生出歡喜來,姑娘的心事她自然也猜得出來,也曾經想過許多,生怕自己這會子出頭了卻被姑娘帶累。沒想着白白擔心好些日子的事竟就是這麼解開了。她自是歡喜不盡,連着心裡也對敏君多了三分忌憚,越發得殷勤起來。
敏君雖說沒察覺到她的心思,但看着她如此,倒也是對於這個鸚哥兒多了三分琢磨,當即打量了她幾眼,欲是說出兩三句話來,那邊簾子一掀,蘇嫺之父蘇尹與蘇嫺兩人便是一前一後踏入屋子裡。
此時的蘇嫺早已經換了一身衣衫,淺紫遍地菊紋的掐牙錦襖兒,蜜合色綿裙,腰間繫着豆青宮絛並一枚玉佩,端端然是身量玲瓏,透着渾身的歡喜,與先前素淡地近乎憔悴的形容全然不同。那蘇尹卻是一身整齊的家常衣衫,只是面上也是含笑,目光柔和,看着這事兒的確是齊全了。
“世叔萬福。”敏君見着他們父女兩人再無隔閡,當即也是有些歡喜,忙就是上前來行了個禮,道了一聲萬福。蘇尹見着,忙是令蘇嫺扶起敏君,一面笑道:“侄女兒快快請起。我們兩家原也算往來頗多,原不必在這上面客氣。且今日我們父女之事,還得謝侄女。”
“世叔這話,敏君不敢當。原也就是佔了一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便宜,是在算不得什麼的。”敏君笑着回了話,又是謙讓兩句,方坐在東側下首。蘇嫺已經坐在西側,見着敏君如此說,也是一笑,轉頭與蘇尹道:“爹爹莫要聽蘇家妹妹的,今兒的事,着實是要謝她的。不然爹爹也好,女兒也罷,一時半會兒都是湊不上去說話的,只怕還是平白耽擱時間。”
“那姐姐的事兒,可是能辯駁了?”敏君聽了這話,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幾分意外,她的目光在蘇尹身上頓了頓,看着他神色清明,眼裡便有幾分瞭然:“原是世叔尋了好法子,早就將事兒整頓清楚了,只是一時混過去,沒與姐姐分說。”
這話一說出口,蘇嫺的臉頰頓時一紅,有些羞澀地垂下眼簾,口中也只輕輕嗯了一聲,便沒再說一個字了。敏君見着她如此,正是有心促狹兩句,那邊蘇尹已然打發了丫鬟下去,開口道:“這事原也好辦的,只是我那母親有些左性,今日若是尋個由子駁了她的話,不消等兩日,便是又有什麼人取了來。她素來的性子便是說一不二,一次不成已經是讓她面子落不下來,若是再駁了,只怕她就是要大怒了。因着如此,我倒是想着索性尋個好人家將她定下來,也算是我們爲人父母的一片私心了。”
敏君聽了這話後,雖說依舊是沒覺得什麼大事,但想着這個時代女子的拘束,便也將話題岔開些,笑着道:“這也是好事兒,說不得趙姨聽得這好事兒,病兒也能好起來。那可真真是雙喜臨門了。”
“承妹妹的吉言,若是孃的病真個好了,我就大禮給妹妹送過去。”蘇嫺聽的是母親的病症相干的,忙就是將那羞澀之類的擱下來,雙手合十唸了兩句菩薩保佑,方擡起頭,與敏君鄭重道。
看着她如此,敏君倒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話,只柔聲細語着道:“若是真是如此,我隨着姐姐一併去寺廟裡頭酬神去。趙姨素來待我也是如女兒一般,但凡能幫着她的,我自然也是要出一點子氣力的。”她這麼說着,一雙眼睛卻是微微往邊上偏了偏——在她看來這蘇尹那道理雖然說得過去,但若是沒個緣由,如何會這般給自己當家理事辛勞疲憊的女兒這般沒臉,想來不僅僅是那個說出來的緣故,必定是蘇嫺還有什麼讓這蘇尹覺得窩火厭棄的地方。
而看着今日蘇尹待着蘇嫺的柔和,這個地方,蘇嫺多半是牽累的。這世上最容易受遷怒的便是血脈至親等有關係的人,蘇嫺受氣,趙氏又是大病了一場,這裡頭若是沒有什麼緣故,怕是難了。
敏君如此想着,果然看到蘇尹在這一瞬間的目光略微有些變化,神色也有些複雜莫名。心裡冷哼一聲,她也沒多想什麼,更不曾多說一個字,只是將話頭一挑,順勢講到蘇尹的身上:“說來,也是世叔受累,偏生諸位世兄也是不在,姐姐一個女兒家也不好理會外頭的事務,想來世叔這會子也是艱難着的。”
聽得這話,蘇尹自然是擺手,只笑着道沒什麼妨礙等話。但因着敏君轉話題的時候略有些忽然,他也是有些愣怔,竟是沒有收斂起神色,生生讓原本就是琢磨着越發心細的蘇嫺瞧出了一點破綻來。只是她這會子鎮靜下來,看着這些,只在心底記着,並沒有露出旁的來,而是隨着湊趣,倒是將這場面湊得越發得活絡起來。
敏君看着蘇嫺已經發覺這件事,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別的話,又是陪着說了好一陣子話,便提出拜見一下趙氏的意願:“先前因着家中事多,竟不曾探望,實在失禮,現在正是該過去瞧一瞧的。”
“也好。”蘇尹聽得這個,卻是眉峰微緊,神色也有些許冷淡下來:“去瞧瞧便好,近來你姨母也是有些病得昏沉,精神不濟,只能略略說幾句話,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侄女看在這上面,莫要見怪。我這裡還有點事,卻是得出去一趟,也不與你們一併過去了。”說完這話,他便站起身來,預備離去。
“敏君曉得的,世叔慢走。”敏君見着他如此,心底越發得肯定,但礙着禮數規矩,也無暇多想,忙就是站起身來,一面笑着,一面溫聲應答,做出一副端然得體的行止來。另外的蘇嫺許是關心則亂,略略想得深了些,等着敏君站起身說了一個字,她方是反映過來,便也等着敏君說完,自己纔是接着道:“爹爹原是做大事兒的,家裡的事且不必擔心,女兒必定全力以赴,定然管束地妥當。”
聽得這話,蘇尹微微點了點頭,略微側過臉去,咳嗽兩聲,又是說了兩三句話,方是擡步離去。敏君與蘇嫺將他送到門外,兩人站着看着蘇尹的身影消失在路徑遠處,方攜手走回到屋子裡,重頭做下來。
“去廚房瞧一瞧母親的湯藥喝了沒?另外,好生備下一桌子江南風味的好菜,今兒有客在,讓她們使些氣力出來。”蘇嫺先是喚了小丫鬟過來囑咐兩句,再打發人去趙氏的屋子裡瞧一瞧情況,又是趕着將三兩件事情分說安排妥當,這纔打發了所有的人出去,自己與敏君兩人在室內裡說話。
“原是娘觸怒了爹爹,夫妻不和,爹爹方遷怒於我。”蘇嫺深深嘆了一口氣,慢慢的吐出這麼一句話來:“先前我只說父親母親相處得不大好,卻想不得竟是一日比一日嫌隙更大,甚至於到了這地步。敏君,你說我該是怎麼辦?”
說到這裡,蘇嫺眼中忍不住滴下淚來。
是啊,趙氏到了這麼病重的時候,那蘇尹都是不願去見她,可見這裡頭的事情絕對不小。這或許是誤會,或許是性格不合,或許是偏見,誰知道呢?只是可憐了蘇嫺而已。只是,敏君想着之前聽到孟氏的那些事情,心中忍不住有些發顫,那徐允謙看着也不像是那等狠心的,可是做出來的事,還不是讓人發寒?蘇尹瞧着還好,暗地裡說不準還不如徐允謙呢。
這麼一想,她倒是拿定了主意,只擡頭看向蘇嫺,咬了咬牙,還是直接說出來了:“這事兒,你若是問旁人,她們許是還有許多話說出來勸,可若是問我,我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的。姐姐與我做小輩的說不得什麼話,主要還是看着父母長輩的心思。而這些的話,姐姐,你也曉得當初尚在餘杭那會子,我與母親兩人如何受罪的,竟是滿城的官宦人家都是清楚明白的。但我們當初能做的又是什麼,只有一個字,忍形勢比人強的時候,就是該如此。那時候的辛酸苦楚,我但凡想起來,都是要打個寒顫的。我娘你也是看出來的,手腕眼光都是有的,可也硬是忍着撐過來的。後來,這事情漸漸變了過來。這裡頭的緣故有許多,但最大的還是那句話,鄭伯克段於鄢,不論怎麼着,待人都不能卡的緊。這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行事規矩着不說,主要還是得尊敬,世叔瞧着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只趙姨那裡,卻還是軟和些,方是長久相處之道。”
因着說的是有些犯禁的話,敏君說起來也是有些斷斷續續,略有幾分含糊的。但裡頭的意思,還是明擺着的。蘇嫺自然也是清楚,當即略略點了點頭,半晌後便擡頭道:“你的話,我記在心底。”她吐出這麼一句話後,卻是沒有道謝,只那一臉的鄭重,讓敏君還是知道她的感激。
“說着這些做什麼。”敏君低聲勸了兩句,外頭就是有丫鬟陸陸續續過來回話。此時趙氏已經吃了湯藥,也還醒着,正式與一邊的小丫頭說話呢,看着樣子精神也是好着的。
敏君聽得這個,便笑着站起身來與蘇嫺道:“那可是趕巧了,可見我與趙姨也是有緣分在呢。咱們這回就過去吧,免得等一會兒又是驚動了趙姨,又沒能說什麼話兒。”
“這是自然。”蘇嫺聽着自個母親身體好了許多的樣子,看向敏君的目光越發得柔和,只一面喚了丫鬟婆子攙扶,一面與她笑道:“也是妹妹的福氣大,一過來,我們家就是喜事兒連連來。這會子,你若是不願意去,我也得壓着你去,說不得孃的病就是這麼好了,也是說不定的。”
“若是真的這般作準,我也不去做旁的,每日啊,就是安排好了車馬出門逛去。若是樂意了,就去誰家坐一坐,竟是不必擔心意識,只等着福氣招財呢。”敏君笑着回了兩句話,兩人便是說說笑笑,徑自走到了趙氏的院子裡。
趙氏的院子也是極敞亮的,就是大冬天的,濃蔭綠樹也是盡有的,倒是透着一點子蒼勁。及至丫鬟打起簾子,到了裡頭,滿眼看過去,一應佈置擺設都是大氣明朗,越發得透着爽利。只是有些地方擺設的不多,略顯着有些空落落的。想來是搬過來身子就不好,有些東西也沒精神打理了。
雖說先前孟氏說起這趙氏,神色淡淡的,之後敏君見過幾次,也沒什麼好印象,但是瞧着這擺設佈置,倒是比之前的更是超逸了許多。或許,人的心思也有些變了?
懷着這個想法,敏君與趙氏行了禮,又是送了自己的針線活兒並一些藥材,這纔在趙氏的招待下坐到一側,笑着詢問病情:“瞧着趙姨的臉色精神都是好的,想來過些日子必定會大好起來。”
蘇嫺聽了這個,自然是笑着點頭的。而趙氏聽了這話,卻是微微一笑,竟不如尋常一般的透着些許犀利,而是綿軟了許多,只點了點頭,就是應了一聲:“承蘇丫頭你的吉言,想來過些日子我就是能起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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