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孟氏到底對徐允謙所提的事有些擔憂。生怕他一時衝動,倒是壞了自個的前程。徐家雖也算的大家族,可在這京都裡頭,也不過中等人家。況且,他們三房素來不得家中長輩看重,連着同輩的也是頗爲冷淡,若真出了什麼事,沒個暗地裡幸災樂禍便不錯了,哪裡能盼得了別的?
徐允謙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當下便將事情解釋了一通。倒不是那京官真個不好——到底是在中樞,除卻天底下少數的幾個地方外,哪裡比得過的?便就是那幾個富庶之地,不得近天子,若是這京官在聖上面前挑撥折騰一番,自個辯駁也是難得。除此之外,升遷上頭也少了青雲直上的路,多半隻能熬着資歷。
但就算有這麼多的緣由,可徐允謙仍舊不願做京官,自然有他的道理:“雖然蒙當今聖上幾句嘉獎,可到底不曾擢升多少,徒惹他人忌諱。我在那衙門裡也極不自在。而且,說句忌諱的話,聖上春秋已高,雖然依舊是龍馬精神,可眼瞅着做京官三五年內是沒個什麼出息的,皇太孫殿下又是……”他說到這裡,倒是深深嘆息了一聲,聲音有幾分異樣。
孟氏聽到這裡,雖然沒有仔細問,可也能猜出幾分來:雖說社稷安危,最重百姓,百姓最重米糧,這莊稼的事是極重要的。可偏生孔夫子卻說過一句: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自然,孔子的意思很明顯,這莊稼之事並不是重要的,只要禮義信等道德做得好,自然有百姓種田。換而言之,也就是說這莊稼事自然有莊稼人做,讀書人該做的不是莊稼上頭的事。
這也是有些道理的,可在有些人的眼裡,少不得更誇大了些,反倒覺得這徐允謙做得不過一般,真個若是良臣能臣,不須琢磨莊稼事,便可四方之民驟來,萬事無憂。
這說法。孟氏總又聽到的時候,只是並不放在心上,沒想着這次自個相公說起來的意思,竟是那位皇太孫殿下也有些這樣的心思不成?想到了這點,就算孟氏這素來不十分曉得官場事的婦人,也是吃了一驚,忙忙詢問。
“這卻還不至,只是殿下極聽從那三位大儒的話,常日裡我聽着同僚說起,心中細細想來,那位可真真不十分經心這農事,倒是正正宗宗的儒家門生。”徐允謙帶着一點酸楚,隨口道來,可話語間還是多了幾分惆悵。
雖說疆臣與京官在他這個品級上頭差不多,可若是再京城裡頭,着實多了些露面的機會。若非思來想去,這會沒得什麼好機會,他還真有些捨不得這京城。但到了這一步,也只得在取捨上頭忍痛而爲了。
想着這個,徐允謙,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孟氏。安撫兩句話,見着她慢慢放下心來,也就閉上眼安然睡了去。
是夜,敏君正是在趕着將自己所知的一些東西都一一寫出來,雖然有些不一定用得着,有些不一定做得出,但她着實不曉得眼下的工業水準到了什麼地步。要按照理智來說,有些應當是做不出的,可想到漢墓裡精巧輕盈的素紗禪衣,工藝精湛的金縷玉衣,匪夷所思的千年鮮桃,精巧絕倫的秘色瓷之類的東西,少不得又多了幾分期待,略一思慮,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東西一一寫了下來。
帶的所有的都寫完了,敏君仔細算了算,這些軍品之類的也沒什麼太多的發揮餘地,至於戰法什麼的,她也就知道什麼游擊戰人民戰爭之類的東西,似是而非的絕對比不過古代的專職人員。而且,遊牧民族對於農耕文明的戰爭存在一種天然的優勢,如果弓弩等射殺性武器沒有達到壓倒性的威力,不考慮名將之類的因素,兵種相剋,孤軍奮鬥,多半的戰爭是贏不了的。
“姑娘,該是吃藥了,您還病着呢,這大晚上的還不睡。明日仔細身子受不住,越發得弱了。”一邊的錦鷺看着敏君終於停下筆,忙就是將已然有些溫了的湯藥取來,一面勸道。
敏君聞言一愣,倒是發現自己所寫的東西中,少了藥品。只是藥品上面她知道的着實不多,而且現代鼎鼎有名的中藥,她知道的也不大多,當初還是國藥化妝品熱銷的時候,有人推薦藥妝品牌,裡頭有同仁堂的,還有片仔癀的,因爲後者說是國家一級機密的藥品,她似信非信的查了查,才知道片仔癀這個從沒聽過的牌子,和常見的雲南白藥都是國家絕密中藥品,順帶了解了幾樣或熟悉或陌生的中藥成品。
不過現在細細想來,裡頭的東阿阿膠、速效保心丸之類的或是保養品或是戰場上用不着的,不必理會,奇正藏藥這些更不用提,哪裡能跑到西藏尋藥做藥的,將用不着的或是指不上的一一排除,似乎只得雲南白藥、片仔癀兩個了。
這兩個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同仁堂的到時知道一點。似乎是清朝的,這兩個既是絕密的藥品,古方的可能性比較大,要是明朝的時候有,那就好了。對了,隱約記得這消炎消腫之類的外傷藥少不了麝香,似乎還有三七、田七、牛黃之類什麼的……
敏君細細琢磨了一番,也沒時間尋什麼醫書之類的東西,還是鄭重將雲南白藥、片仔癀寫上去,註明裡頭應當有麝香、三七、牛黃之類的,就算沒有。哪怕帶着又這幾樣消炎止痛的中藥的配製後磨成粉帶身上也好。另外,北方寒冷,蛇油膏、綿羊膏之類的一定要帶着些。
如此種種,洋洋灑灑竟又是寫了兩張紙。
這麼一番功夫過後,錦鷺端着已經熱過一次的湯藥,着實焦心,由不得勸道:“姑娘,是在時辰不早了,快些吃了藥上塌方是正經。若是再受了風寒,如何了得。”敏君混應了兩聲,心裡頭卻還是盤算。
錦鷺見了,與一側的翠鸞對視一眼,覺得實在不能再讓敏君再耗費心神,咬了咬牙道:“姑娘若真個如此,奴婢兩個也沒法子。只是奴婢兩人這般不中用,怕也是不能伺候姑娘了,儘早回了三奶奶攆出去了,另換了好的來,倒是一了百了,兩下方便!”
這錦鷺素來就是個柔順安穩的,若非是心裡着實焦心,哪裡會說出這樣的話。敏君也是知道這一點,雖然還有心再想些東西寫下來,但也不好在這時候還犟着。由此,她放下手中的筆,接過那一碗湯藥,將它一股腦喝完了,又拈了一塊甜糕放在嘴裡去去味道,一面道:“好了,這不是如你的心意了?我曉得,你們兩個也是心疼我的身子,今日就到這裡好了,明日早些起身也就是了。”橫豎明日派婆子過去,也不能十分早,顯得沒有禮數,算了算也有個把時辰,自己眼下也想不出什麼來。還不如睡一覺,許是能再想點什麼出來。
敏君盤算了一番,倒也沒有再拖延,吃了藥梳洗整理一番,也就安安穩穩地睡了去。只錦鷺與青鸞兩個,先前敏君說的時候有些不贊同,覺得自家姑娘病着也不安分,須得與三奶奶稟報。可等着敏君睡下,她們兩個到了外頭的屋子,一番商討後,卻又覺得以先前姑娘的舉動,若是明日遲了,心裡不舒服,只怕也是不好。
兩人糾結了半晌,只得取個折中的法子:明日早些喚姑娘起身,但聲音低一些,若是姑娘起得來,自然是心心念念所致,沒個什麼法子,還不如隨了她的心。若是姑娘起不了身,那是老天想着姑娘多休息,天意如此,她們兩個奴婢能怎麼樣,總不能真的將姑娘折騰起來吧。打定了這主意,兩人也是各自安歇去了。
如此,這徐家也變漸漸安寧下來,只另外一段的蘇家,此時卻是鬧騰了一宿方纔折騰過去。如同蘇瑾所想的一般,他說服了母親馮氏後,與祖父提了自己想要去邊疆征戰立功,祖父果然十分欣喜,只是因爲馮氏素來身體不康健,在這上面有些猶豫。
蘇瑾見了,便會意道:“祖父可是擔心母親沒有我承歡膝下,只怕有礙康健?若是這個,倒是不必十分擔心。一者,母親已經曉得孫兒的想法,她出身將門,自然也比旁的嬌弱女子更曉得這裡頭的道理。二者,即便沒了孫兒承歡膝下,徐家三房的姑娘極得母親的歡心,雖說不得無人不愛,但性情脾氣都是與母親頗爲投合。孫兒先前還爲此有些吃味,可細細想來,便是孫兒十分孝順,在有些上頭倒也不如女孩兒心細,又不愛女子的那些玩意兒,說不得母親與那姑娘更說的上話,也是應當的。如此一想,倒覺得正好兩下便宜。”
聽得蘇瑾如此說來,他的祖父蘇定也是點頭,道:“早年你祖母、母親都對沒個女兒有些失望,從這說來,你看得倒也不差。也罷,眼下你也漸漸長大了,原也不當耽誤了前程。不過這從軍是一回事,你父親素愛舞文弄墨的,我這些年瞅着,這文士雖不頂用,可也有些機巧,你在這文墨上頭也不得十分鬆懈。”
蘇瑾聽了,自然答應,他雖然十分喜歡舞刀弄槍,兵書戰陣等東西,可這也不妨礙他行文讀書,這要求他本就能做得到,自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此一來,那蘇定便趁着歡喜,在晚上索性一股腦說了。
這下,蘇家可是鬧騰開了。
冷汗,昨天碼字上傳的竟然沒有發佈,現在發佈,所以今天多了一個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