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木隨着王勇的眼光頓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兩盞燈籠,一盞是任怨,一盞卻是王英。
一男一女提燈而行,這會兒可不是後世,不管怎麼說是通家至好,可都是成年男女,這麼一弄,其中的含意不言自明瞭。
“妹子,”見任怨和王英都鬧了個大紅臉,張佳木忍住笑,上前道:“送你二哥到後院門也就成了,怎麼還送這麼遠,快些回去吧,你大哥一會也就出去,和你一同回家。”
王勇每次過府來都是帶着妹子同行,王英秀外慧中,標準的小家碧玉,很得張家上下的歡喜。任怨和張佳木王勇三人都是以兄弟相稱,和王英見面也不避諱的,哪曉得就相處出了事。
可能是孤身男女,又正當妙齡,彼此沒有惡感的話,好感的產生也是很容易的事吧。
得他一言,王英如蒙大赦,嚶嚀一聲應了,接下來就一閃小蠻腰,自己低着頭匆匆走了。
“二哥,”張佳木待王英一走,爲了王勇的面子,還是得埋怨任怨兩句:“怎麼回事呢,孤男寡女的,雖說是自己兄妹一樣,也要防人說閒話不是。”
一句話說的任怨面色更紅,一張臉鬧的象塊大紅布一樣。
王勇最長,任怨行二,張佳木第三,彼此之間向來是以兄弟相稱,顯得親熱一些。王英也按排行稱呼,所以說是兄妹一樣,也沒有錯。
“算了,”王勇先是很氣,接着倒也沒有什麼特別惱恨的模樣,他頗爲無奈的向着兩人道:“不要裝腔作勢的了……任明達,趕緊來提親吧,媒人要請有面子的,不然的話,我把他打出去。”
這也是很順理成章的選擇,任怨當然沒有張佳木這麼光彩奪目。但一樣也是家世清白,錦衣衛的世家,當年太祖成立檢校時就加入了,近百年的皇家鷹犬,忠誠可靠。再者,年輕有前途,靠着一個好大佬,這般年紀已經是衛指揮僉事,正四品官武官,授廣威將軍,上騎都尉,將來升騰指日可待。
總之,就是和王勇自己一樣有前途,大家全是自己人。
王英年紀已經足夠嫁人,只是武官門戶現在已經不如當年,王勇升的太快,叫妹子嫁個百戶總旗,太過委屈,指揮一級暫且沒有合適的,和富商結親,則絕無可能,嫁給文官家族,文官又不大瞧得上武官世職出身的家族了。
所以轉念之間,也就把這件事給定了。
任怨聞言大喜,但他不擅言辭,呆在原地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活脫脫就是一頭呆頭鵝,張佳木又是羨慕,還有點嫉妒,不覺笑罵道:“真是呆子一個,真不知道怎麼叫小妹看中你的。”
提起這個,自然是尷尬的緊,倒是由王勇打了個哈哈,彼此揭過去了事。
事情定局,王勇和任怨的關係便不同了,彼此算是準郎舅,當下索性不走了,兩人一起折回,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不外乎是什麼生辰八字和保媒的人選等細節,王家這裡沒什麼阻礙,任家老爺子身子不大好,兒子住外頭也不管,任怨家中兄弟太多,彼此也不是很親熱,不然的話,也不會住張家不回去了。
天造地設的一對,彼此真是太合適了。
張佳木簡直是真嫉妒了,自己走到外頭,正看到在原地踟躕的王英,因含笑招了招手,把這個俏麗可人的小妹子叫了過來。
“怎麼,還不走?”
“奇怪了。”王英心裡發慌,嘴上卻不軟,只道:“哥哥不曾出來,哪有我自己一個人先走的道理呢。”
“哈哈,”張佳木忍不住了,拿她打趣道:“小妮子還真是膽大,我告訴你,你哥哥氣壞了,出來說是要請家法”
“請就請好了,我又沒做什麼揹人的事。”小姑娘咬着嘴脣,一點也不怕的樣子。雖然才十五六,不過卻仍然在這一瞬間,盡顯風采。
“好好,你真大膽,我服了你了。”張佳木一臉佩服的樣子,笑着道:“不要在這裡擔心了,不過,也不要在這裡等了,下人看到不成樣子。你到母親房裡,陪她說會話吧,你哥子得過一會才能出來了。”
“怎麼了?”
“還不是說你的事,嗯,我等着喝喜酒了。”
完之後,就不理會已經石化的小姑娘,自己洋洋得意的走了。
半響之後,纔看到王英捂着臉跑開,張佳木卻是哈哈大笑,心中只覺得甚是喜樂。在這個初夏的夜晚,做這樣的事,實在是太讓人心情愉快了。
等他推開門,看到年錫之等人時,臉上的表情仍然是與平時不同,不過,年錫之等人都沒有發覺到有什麼特異之處。
或者是說,沒有人敢盯着他的臉看吧。
“大人……”見張佳木進來,年錫之頗爲不安的道:“職等無能,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皇上對大人又是欣賞,又得酬功,或者也有是推大人一把的意思,這一次,委實是有點難以推託了。”
“散了散了,”張佳木含笑擺手,打斷了也要接口的劉勇,笑道:“好早晚的了,這麼皺眉在這裡想這麼一件沒趣的事,有什麼意思?”
“這?呃……”
“大人?”
在場的人都是呆了,大家都知道張佳木爲人嚴謹,甚至是有點刻板。從來就是講究今日事今日了,今天晚上想不出辦法,就得想到明天早上,然後列好計劃,劃撥人切按條例和計劃來進行,這樣辦事,纔是張佳木向來的風格。
“散了散了,”張佳木含笑可掬,笑道:“還要我說多一次?”
“是,不敢。”
“是,大人。”
衆人連忙起身,就是劉勇也立刻站起,他平時馭下之嚴,從這一點就能看的出來了。憑心而論,張佳木倒是沒有刻意的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官威,又或是示下屬以不測之神秘感,總之,他待下以誠,馭下以嚴,但守信,有功必賞,有過也罰,所以大家可以安心做事,並不用擔心別的事情。
只是,張佳木料事分明,幾乎算無遺策,時間久了,在他身邊呆的越長的人,對他就越是敬畏有加,這種敬畏,幾乎是深入內心深處,刻在骨子裡頭,不要想有什麼改變了。
“或許今晚是改變的良機。”
一個念頭鑽進含笑送客的張佳木腦中,幾乎揮散不去。送客到滴水檐下之後,張佳木拱手向衆人辭行,然後卻是呆立不動,並沒有轉身折回。
“你瞧,”薛祥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因向着劉勇問道:“大人似乎有點神思不屬的樣子,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呵呵,我怎麼知道?”劉勇這個總務頭子總是陷在公文往來之中,每天下了值就什麼也不想做,如果不是要維持與張佳木的親密關係,連這種層次的會議他都不想參加了。
不管怎麼說,他得替總務這一塊爭取自己的地位,隨着內衛和保密局,還有緹騎這幾塊勢力的風起雲涌,老頭子越來越不自安。他自己已經是這樣了,臨退休前,可能給他加一個指揮同知的榮譽頭銜退休,然後給他家一個千戶的世職,就是這樣,已經是幾代人努力不曾獲取的。
能做到現在的地步,老子頭對自己很滿意了。
現在操心的就是提拔一個靠的住的部下,年輕英銳,要聰明,能打入張佳木的核心圈子。而且做事圓融,有擔當,敢替屬下扛擔子,辦大事要以找替手爲第一,這一句話劉勇未必知道,不過,這種精神卻是始終如一,叫人惕厲自醒,並且始終在爲這麼一個目標努力。
這件事,也是劉勇的最得意事。別的部門可沒有年錫之這樣出色的年輕人,現在年錫之因爲太子行宮一事的建言已經穩住了自己的地位,老子年富是兵部尚書,上任不久就頗爲人稱道,不愧是做過多年巡撫,並且能壓住石彪的狠人,上任之後,因爲有張佳木的支持,年富行事果決敢言,做事也很潑辣,再加上絕不貪污,最多領取一些印結銀子,算是公開的灰色收入,所以是一個老成謹慎能辦大事而且謹守小節的人才。
這樣的人,差點死在石彪和石亨父子手中,還好是張佳木救了下來。現在年富在兵部尚書的位子上乾的是兢兢業業,頗具聲色,想來在將來可能會更有前途,比如封伯,或是晉位太傅之類,至於入閣,當時的六部職權很高,大學士並不是六部的直接領導,也不象清朝那樣,規定大學士或軍機大臣管部,所以在這會兒,入閣也並不是文臣的最高榮譽,年富這樣的大臣,在這個位置上終老,爲張佳木效力終生,也就是了。
有這樣的老子,年錫之的地位當然更穩固,父子相爲助力,真是再合適不過,再好也沒有的好事了。
有這樣的下屬,劉勇當然很滿意,特別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