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福也甚是奇怪,問道:“大爺這是弄的什麼?”
“這肥,卻是用來灑在那邊的池塘裡的。”
這麼一說,各人才是又向東邊再看。果然,隨着張佳木的指點,在東邊又是大片的池塘呈現在眼前,雖隔的遠,不過也能看出來,恐怕這些池塘佔地不小。
“這是我叫人引河水,掘地下水,用渠道引在那邊的低窪地,這水,怕是過百畝了。”張佳木甚爲得意,笑道:“已經全部放了魚,去年就放了,收入也不少。”
北京地方,以前並不缺水,甚至有河流直通城門。元朝時候的地名,還可以清楚的知道當時是有河水直到城門口的。
也有一些地名,可以爲佐證,比如魚市口之類,說明不僅有水,那裡還是一個販賣魚的大型市場。
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水源漸漸枯竭,京師之中,飲水當然不成問題,不過貴人們也喜歡從城外運水進城來飲。至於吃的魚,當然全部是從城外捕獲,進城販賣。
崇文門稅關在時,這些魚販子自然最爲吃虧,被盤削甚重。因爲魚不能耽擱,不新鮮了就會跌價,若是臭了,便是血本無歸了。
因此,城中魚價甚貴,一條五斤的大鯉魚總得賣一錢銀子,這還只是城中魚市的售價,到了飯店酒肆,價格更高。
一石糧一百二十斤,不過是四錢銀子,幾條魚就抵得一石糧,可見北方要吃水產,也確實要不小的代價了。
現在張佳木引水掘池,建這麼大的魚塘,各人敬佩之餘,也是覺得大是神奇。北方不比江南,天生的河流溝渠,華北平原上水流不多,引水不難,但要形成一個能養魚成魚的生態圈,那可就是難了。
張佳木的功夫,就是下在這裡!
除了豬舍,還有牛圈,放養的羊,還有大量的養雞,鴨,鵝,用這些動物的糞便來肥田一部份,大部則全部放在水塘之中。
用這些動物的糞便來改善水質,餵養池魚,而到了年底,撈上魚來,賣掉換錢,而大量的塘泥已經極爲肥沃,全部起出來得有數十萬斤,全部上在本莊的田地裡還用不完,還給別的莊子發了很多。
“去年光是賣魚,就賺得此數。”
提起這個,範志海大爲得意,笑着豎起指頭。
“賣的急了,這麼賤法,怕是賺不得太多吧。”張福是府中的總管事,自然是無時無刻不盯着東家的利益,一看到數目,就下意識的搖頭。
“老張福,你也是一葉障目了。”張佳木笑着對張福道:“憑什麼只叫貴人們吃魚,百姓自己辛苦打了魚上來,卻是隻能看着嘴饞?咱們就賣的便宜一些,多了,百姓也就捨得自己吃魚,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福是看着張佳木長大的,這位少東家的『性』子,他也是再清楚不過了。現在的說法,只是他身爲管家的責任,待張佳木說完,他也只是微笑搖頭,示意自己保留意見,不過,更多的殺風景的話,卻也是不再出口了。
現在整個莊園都已經建成了一個大的生態圈,雞豬羊鵝鴨魚有效循環,肥料足夠,又劃出一些土地來種值牛羊馬豬的飼料,整個莊園,都已經開始了一個良『性』的循環。
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兩年時間,張佳木選了這個莊子來試點,開始大規模養殖時,也是麻煩頗多。
雞舍裡的雞有數千只到萬隻之多,在後世來說,只是一個最小規模的養雞廠,根本沒有什麼麻煩可言。
在當時來說,可是真的麻煩多多,有多少次,都是叫張佳木血本無歸,根本就白費功夫。費一點錢,倒是無所謂,只是對信心的挫傷,卻是極爲嚴重。
眼看成長的勢頭良好,一場瘟病,就死了個七七八八。
養了多少回,才『摸』索出防疫衛生的一套辦法來,雖然是土法子,可好歹管用,算是把雞場的規模維持在萬隻左右了。
這麼多雞,每天產的蛋便是不少,糞便猶多,附近的莊子,已經開始從這邊勻糞過去使用了。
整個生態圈獲利之多,也是叫人咋舌。
到了這會兒,張福才明白過來,爲什麼這個莊子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產出卻是很多,獲利極大。而張佳木神神秘秘的,一向不大準人過來看,就是他也不行,到這會兒,『迷』底纔算是正式揭開了。
“太保大人真神人也。”
“學生拜服!”
儘管一進莊子,兩個書生就已經對張佳木再三再四的表示敬佩,但此時此刻,卻是正式的大禮而拜,兩雙臉孔上,也確實滿是敬服之意。
別的事,憑銀子錢財只要有心就能做到,而眼前這麼一個生態圈,得有多利害的奇思妙想,得有多大的功夫來試驗,才能真正的成功?
有這麼一些東西在,這個莊園怪不得這麼富裕安寧,百姓的臉上也滿是紅潤健康之『色』,而孩童們也能有精力玩笑耍樂。
不光是張佳木的仁德,更多的,也是這些百姓真真正正的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在衆人敬佩的眼光之下,張佳木自己亦是深深的陶醉於其中了。眼前的一切,比誅除一百個曹石之流都更加的有意義。
中國就是以農立國的大國,任何的改革,都必須是農業的富足與豐收之後纔可以進行。所謂以貿易立國,以商立國,都是胡扯的廢話。沒有農業的產出,沒有糧食,根本就談不到任何的一切!
他在穿越之後,所作所爲,只有眼前的一切,纔是叫他發自內心的驕傲和滿足。
“範志海,你來說說,這裡的畝產是多少!”
張佳木雙手叉腰,大是得意的令道。只是,想了一想,卻又向着張福笑道:“老管家,不如你來猜一猜罷?”
雖然當了二十年的管家,但張福倒也是寶刀未老。畢竟是自小務農出身,所以他站在原地,看着不遠處的農田,再看雞舍豬舍,算算肥料的多少,當然,還有管事的是不是用心,還有牧畜的數量和使用的情形,再算算水源……饒是張福已經年過花甲,年歲不小,已經很少因爲什麼事而動感情,此時此刻,卻仍然大爲激動。
他先是看了看張佳木,然後才轉頭向範志海道:“範管莊,老頭子已經老了,不過到底也不糊塗,尋常的地,一石多些,就是豐產。今年的天時不壞,京郊一帶,收成過一石的不少。不過,老頭子可不會猜這裡是這個產量。”
範志海笑道:“當然遠不止此數,要是這個數,大爺不要說是賞我一百吊錢,恐怕要打我一百下板子。”
“一百板子算什麼?”張佳木笑道:“給你這麼多好東西,費了多少功夫纔算成功,你給我一石的產量?我殺你的頭!”
這自然是玩笑,不過範志海倒也極爲認真,當下便道:“大爺就是不動手,小人也得自己抹了脖子。”
看他的神『色』,也是並沒有虛言,看來,在這裡當這個管莊,範志海的壓力,倒也當真是不小。
“老頭子猜,可能是三石左右吧?”
“老管家可真敢猜!”範志海笑道:“三石糧,擱在江南,也是豐產了。”
這年頭又沒有化肥農『藥』,根本沒有農業科技的基礎,雜交良種就是殺了張佳木也弄不出來。在這樣的條件下,後世畝產千斤的產量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是在最富裕的地方,畝產三石也是不錯的收成,足可以叫一家之主笑逐顏開了。
“不過,”範志海微微一笑,道:“三石還是少了一些,老管家,咱們這一季的麥子,最高一畝是四石半,最低也有三石半,算算平均畝產,四石雖不到,可也是差不多了。”
這般多的平均畝產,便是再不懂稼穡的人,卻也是全驚呆了。
四石糧就是四百八十斤,在後世看來算是欠收了,但在當時,卻是不折不扣的重磅炸彈!
“十萬畝地,均收四石,一季就是四十萬石,一石四錢,就是十六萬兩銀子……當然,可不止種一季,還要種高粱什麼的,不值錢也得弄個幾萬……”張祿已經躲在一邊,開始暗暗的算着賬,算到最後,卻是自己也糊塗了,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哎呀”一聲,纔算是清醒過來。
“善哉,”年錫之這個儒家信徒,此時卻是雙掌合什,誠心正意的道:“大人此法,推行九邊軍鎮,如此,邊軍可以歲無饑荒矣!”
“不行,還遠遠不夠!”張佳木搖頭道:“北邊缺水的情形比咱們這裡嚴重的多,要給他們研究保水的法子,當然,最爲要緊的,是要有良種!”
眼前的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明末時有維持了超過百年的小冰河時期,連他這個歷史半懂不通的人都知道,明朝亡國大半是因爲這個了。
長時間的小冰河時期造成糧食歉收或絕收,收上來的還不如種下去的多,連連乾旱少雨,作物凍死或是旱死,現在的辦法,根本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
想起這個,他只能眺望大海,暗中企盼:“亦只有盼着徐穆塵能順利歸來,解我隱憂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