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裡邊待了一會兒,李明嫣已經快要受不了,差點就吐在了裡邊,洛介寧連忙把她帶出去了,鍾止離環視了一眼着整個倉庫,只覺得,以後這個倉庫估計是要拆掉了的。
他們一齊站在了外邊,洛介寧盤腿坐在地上,搖頭道:“一點頭緒都沒有。”
李明嫣道:“好像只有兩個人的話我聽得懂,其他的人說得好像不標準,我都聽不懂。”
洛介寧笑問:“不會是倭國鄉下的話吧?”
鍾止離沒理他的話,道:“他們臉上沒有紫斑,說明跟你們那些人是不樣的。”
南望問道:“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
洛介寧好笑道:“你沒看見都那個樣子了嗎?都餓到吃人肉了,你覺得那十幾個人還能活幾天?”
南傾文嘆了口氣道:“都是被逼的啊。”
楊天明爭辯道:“什麼叫被逼的?就算餓死,都不應該吃同伴吧?那還是人嗎?!”
南傾文反駁道:“誰不想活?你若是到了那個地步,我就不信你還能守住你所謂的仁義!”
楊天明冷哼道:“這麼說我要是跟你在一起,你還得把我吃了吧?”
南傾文:“我只是舉個例子,你不要含沙射影!”
楊天明:“什麼含沙射影!你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衆人:“……”
常風宿出來和解:“我說這個時候你們別吵了吧?”
楊天明冷哼:“什麼別吵,你看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都會被他吃掉!”
南傾文有些怒了:“你別老是這麼說,我明明只是客觀說話!”
楊天明:“客觀說話?那你是覺得那裡頭的那些人做得很對了?”
洛介寧倏地一把劍就刺向了兩人,堪堪把他們衣服刺破,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他擡頭道:“能不能安靜一點?”
兩人看他面上沒有戲謔的意思,連忙住嘴了,也不知爲何忽然覺得如果不閉嘴的話,他真的會拿劍刺他們。
鍾止離上前把釘在樹幹上的拂光拔了出來,準確無誤送進了他的劍鞘裡,道:“此事,個人有個人的看法,不能說都是錯的。”
洛介寧拍了拍衣服起身道:“找個地方睡覺。”
楊天明和南傾文這兩人還紅着臉不說話,段婉一把拍在楊天明背上,笑罵:“大男人吵什麼架!”
楊天明順了她的臺階下,跟着洛介寧去找地方睡覺。因這村民都關在一處,空了很多房子出來,洛介寧也不怕打擾誰的,走進一家看看,覺得還不錯,便要借宿一晚上的。
那南望本是想跟着鍾止離一起睡的,結果那楊天明不跟南傾文一個屋子,非要拉着南望睡一起,這可給洛介寧一個絕好的機會可以跟鍾止離獨處,結果,那段婉又插|進來說有話說,她也不管什麼男女不能同處一室的。洛介寧跟段婉從來就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也是把她當男人看,這會兒,段婉看他上上下下跳躥的,不免同情鍾止離:“我說鍾笑,你怎麼能忍他!”
鍾止離沒說話,倒是洛介寧喂喂喂:“怎麼說話的!”
段婉白他一眼,顧自坐到了鍾止離對面,道:“我說,不然我們去請幾個郎中過來吧?他們這事也不能一直拖着,也不知道會怎樣。”
鍾止離沉思片刻,道:“這個鎮子上人都逃亡了,請郎中的話必須到鄰鎮去,可是那邊來回也都要好幾天。”
洛介寧道:“若是幾個人去請呢?”他扒到鍾止離身邊問道:“這個鎮子上沒有駐村的俠客?”
鍾止離搖頭:“我不清楚,揚州鎮子上好像都是有的,可能也逃命去了吧。”
段婉嘖一聲道:“你還期望他們?你看南望還那麼小,也不認得幾種藥,我們這裡是沒人會醫術,不然你派幾個跑得快的去請郎中?”
洛介寧道:“南望是藍暮林親傳的弟子,即使只有幾年,也不是隻認得幾種藥。”
段婉驚奇道:“喲,你這是在替南望說話啊?怎麼平時那麼兇人家?”
洛介寧不打算接她的話,挑眉看向鍾止離道:“他們不聽我的,都聽鍾笑的,你跟我說也沒什麼用啊。”
段婉轉向鍾止離道:“只是不知他們找郎中需要幾日,還有他們若是聽到了要來這麼瘟疫之地,不知來不來,我覺得或許可能真的沒等到他們來,這邊就已經……”
洛介寧悠閒道:“你現在在這裡說,豈不是浪費時間?還有你看,那倉庫裡還剩下十幾個人,沒幾天全得自己吃了自己了,到時候什麼都沒了,還說什麼呢?”
段婉提起腳要踹他:“那你倒是想辦法啊!”
洛介寧敏捷地一躲,恰恰躲過了她的腳,又跳到牀板上道:“我在想辦法啊,但是我根本都不知道那紫斑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些倭人總覺得很奇怪,有沒有覺得?”
鍾止離點頭,道:“他們若是來往的商人,怎麼會餓到吃人肉的地步?”
洛介寧接上他的話道:“還有啊,我看他們的年紀都挺大了,個個都有白髮,這倭國的商人都是這麼大年紀的嗎?”
段婉點頭道:“我覺得最奇怪的是他們爲何聽命於這破官府,你看,他們明明可以回自己國家,但是官府把他們關起來了。”
洛介寧道:“或許反抗過但是沒有成功呢?”
鍾止離道:“我覺得,這些人不像是商人。我看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沒有一件是很體面的,若是來我們這裡交易的商人,應該會穿得很體面吧?”
聽他這麼一說,洛介寧和段婉立即安靜了下來,沉默半晌過後,段婉問道:“那他們是誰?”
鍾止離搖搖頭,道:“不知。”
洛介寧盤坐在牀上,這會兒直直盯着鍾止離,沉聲道:“官府在騙我們?騙我們的話,爲何又要叫我們過來?”
段婉忽的想起什麼,道:“說起來,好像官府也沒說過傳染瘟疫的是商人吧?”
段婉此話一出,洛介寧目瞪口呆,鍾止離也歪着頭很疑惑地看向她,段婉又道,“我記得我們掌門是跟我們說鎮子上的人跟倭人起了衝突,說是倭人傳染了瘟疫過來,倒是沒說一定是商人,也可能是來這裡遊玩的倭人啊。”
洛介寧猛然一跳,道:“我也記得當初風宿跟我說的是,虎峰鎮忽然爆發瘟疫,在死者裡邊有些人是倭國人,當地的居民說是這些倭人傳播的病,所以吵得很兇,官府沒辦法,只能向我們求助了。但是我看那村長似乎很不想讓我們插手的樣子嘛!”
鍾止離道:“可是這個鎮子是臨海的鎮子,要說人多的話,自然是來往的商人多,瘟疫一傳染的話,難道不是全部都染上了嗎?”
段婉道:“可是我們沒見到倭國的商人啊。”
三人面面相覷,倏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可能一開始就錯了!
他們先入爲主,以爲若是倭人帶來了瘟疫,定然是那些商人身上的,但是如今看來,帶來瘟疫的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些商人,那些被關在倉庫裡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洛介寧一躍而起就要去找人問,鍾止離連忙起身拉住他道:“人家都休息了,你去問不太好。”
洛介寧急急道:“可是我不問的話今晚會睡不着的!”
段婉悠閒地起身道:“就算你今晚不睡,反正也有鍾笑陪着你,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她推了門就要走,卻不想門一拉開,兩個人哐噹一聲涌了進來,段婉連忙後退幾步,差點被他們撞到。洛介寧驚奇地看向門口那兩個人,問道:“你們兩個……你們不會一直是在外邊吧?”
段婉看了看南望,又看了看楊天明,咂嘴道:“你還怕我們把你的鐘哥哥鍾師兄怎麼了?”
鍾止離還拉着洛介寧,這會兒南望一臉不屑道:“切,我們纔不是來偷聽的!”
楊天明遞給鍾止離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眼神,退後幾步以示清白,段婉越過兩人直直出去了,南望看着鍾止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拉拉楊天明的袖子道:“我們也去睡吧。”
楊天明一臉無邪地轉身:“好哇,睡覺咯。”
門一關,洛介寧若有所思地看向鍾止離,一下子躍上牀板盤起腿要打坐道:“南望這個小崽子好像特別喜歡你啊?”
鍾止離起身道:“年紀小罷了。”
洛介寧給他騰出一個地方,忽的像是想起什麼般,從他懷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來,把它展開,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念道:“與君歌。幾回意相欠,換骨空一泉。恰得春風顛,心意不得解。我又不識雪,今消那得仙。又見花連天,許君有三願。”
唸到這裡,洛介寧忽然不念了,鍾止離看着他手裡的那張紙,好奇問道:“哪三願?”
洛介寧朝他一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這是誰寫的嗎?”
鍾止離驀然展開一個淺淺的笑,道:“既然是與你的,那麼便是誰給你寫的情書了。”
洛介寧還沒注意到他的笑,茫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寫給我的?”
鍾止離被他這麼一問,倒有點奇怪的意思,歪着頭問道道:“不都說了與君歌嗎?”
洛介寧默愣了半晌,腦裡纔開始運轉,與君歌,與君、歌,與、君歌?!
誒?
他一直以爲這是一首歌詞才道是歌,難不成,這歌是指他自己洛歌?!
鍾止離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問道:“到底哪三願?”
洛介寧木然道:“一願笑滿面,二願身長健。三願雪滿頭,與君心相眷。”
鍾止離聽了,撐着腦袋頗有些揶揄道:“這是誰家的姑娘跟你定終生呢?”
洛介寧看了他一眼,這纔回過神來,默默地收起了那張紙,往牀上一倒,嘆了口氣道:“是啊,是誰想跟我定終生呢,這麼深情,我定是要陪他雪滿頭了。”
說罷,他脣邊一抹笑意始終淡不下去。
鍾止離熄了燈躺在他身邊,側着頭看他,問道:“那你準備何時娶她?”
洛介寧側頭一看,便見他一雙明眸如黑夜中的疏星般散發着幽暗的光芒,幾縷髮絲耷拉在側臉上,倒顯出一副慵懶繾綣之意,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把他凌亂的髮絲齊齊撥到耳後,笑:“那看他什麼時候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