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止離學着他的樣子,撐着頭道:“聽說是能解天下奇毒,似乎是給無塵軒的人解過毒纔出名,不過那也是很早的事了,近些年沒聽過他的風聲,大抵是一直流竄在鎮子上,不過其人其名一直都是未知,說起來也怪,能碰上他,也算是運氣好了。他幾乎很少應人要求才去往哪裡。”
洛介寧點點頭道:“這麼說來,我們這次趕上時間了?”
鍾止離道:“是也。”
洛介寧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鼻子,總覺得哪裡有些不舒服,看向鍾止離那張好看的臉,這才安心片刻,道:“幾個問題。藍暮林當初爲何能夠找來心術的後人來幫他解除幻術。藍暮林當初在解開幻術時,到底見了什麼,又爲何不告訴南望。南望算是他唯一的弟子,他都沒有告訴,莫非,是很重要的事?”
鍾止離搖搖頭道:“南望跟他接觸不過幾年,若是此事不能告與他,便一定是和前世之事有關,前世的藍暮林,我也不記得了。”
最後一句話,頗有些遺憾的味道,只洛介寧看着他審視的眼神,便心頭一顫,此事,還真的不好跟他提起,鍾止離自己不記得了,就算怎麼說,他都是糊塗的。
洛介寧只好跟他打哈哈道:“藍公子算是君子,你瞧,我們在背後議論他是不是不太好?”
鍾止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彷彿覺得他是在說笑,洛介寧一下子蹭上了椅子,像個猴子一般縮在小小的椅子上,朝那窗外望去。此鎮是個小鎮,根據當時南望告訴他們的,那個出現了中幻術的男子的村子就是鄰鎮,既然那藍暮林去找那石微沉花了幾日時間,便一定是在此附近了。只具體方位,還需自己去探尋。
那窗外一片晚霞映得天邊紅了一片,霞光透過雲彩照耀到這個小鎮的各個角落,夕陽斜下,倒像是畫般,來來往往的人羣已經開始減少了,人們都回去關上這落日了。只接上叫賣聲還依然響亮,趁着這餘暉,倒是要爭搶一番,奪得個先機響徹這條大街小巷。洛介寧微微眯了眯眼,只覺心中頓時被這暖陽所侵蝕,就連呼吸都是軟軟暖暖的了。
“以前在若明鎮,那個時候段婉丫頭還不會跟我嗆話,她就要我帶着她上街去,就是在這個時間,她說這種夕陽最漂亮了。”
鍾止離看他一臉陶醉的神情,不禁問道:“然後呢?”
洛介寧依然目光投射在閃爍光輝如璧的黑瓦上,聲音都染上了笑意,道:“後來,就有個人每日都會在七臺山的山麓等我,他背後是一整片晚霞,照得他整個人都發光了,我每次都以爲他是來抓我上天的神仙。”
鍾止離問道:“他是誰?”
洛介寧終於轉頭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不是你。是我大伯。”
鍾止離不動聲色道:“看來我以前也沒那麼喜歡你。”
聽聞此言,洛介寧猛地一震,差點從那椅子上摔了下來,待冷靜過後,他扒着桌案笑意更深:“當然沒有,不然我怎麼可能一直沒有發現!”
鍾止離沒再跟他搭話,只轉了個身,背對着他飲起了茶。洛介寧心頭驚喜,忙拉着人問道:“鍾笑,是否你記起來,你傾心於我之事?”
鍾止離默默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不記得。”
洛介寧覺得,大喜大悲,或許真的會讓人傷元氣。
翌日,兩人出發尋找心術後人的蹤跡,然而,幾個時辰過後,所問之人,均無一人覺得,這兩人是沒有問題的。一個個反應比那店裡的夥計還奇怪,要不是昨日見了他們跟那瑤山第一解毒王交易過了,還真的以爲他們是無稽之談的逍客。
洛介寧在問了第二十八道之後,終於放棄了,撐着腰嘆氣道:“或許,他們真的是深藏不露。”
鍾止離望了望滿街的過客,只道:“無用之功。”
洛介寧上前道:“是不是有問題?我覺得本身我們的出發點就是錯誤的,他們隱居的地方若是真的這麼容易被人找到,那還隱居個屁啊?就看那九明山,若不是藍暮林告與了鐵棍李,我們又怎的會知道原來心術的後人在揚州也有的?”
鍾止離點頭道:“是也。”
“揚州和兗州離得近,若是說心術的後人遷居於此,倒也說得通。只若是遷居,該是更爲隱蔽,但九明山這個地方卻是常年有人來請教的,而兗州這邊卻一人都不知那心術,是否很奇怪?”
鍾止離又是一點頭。洛介寧看他無心發表自己的看法,只嘆了口氣便拉着人要回酒樓吃飯。正當兩人前腳進了酒樓,後腳就有一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也進了酒樓,不落座,也不點菜,只朝着那掌櫃的一吆喝:“老闆,兩壺酒一碟牛肉,快點嘞!”
掌櫃的一應:“好嘞!您稍等!”
洛介寧被他們的聲音吸引,一轉頭,便見那書生模樣之人大大方方在他們旁邊落座了,一個人顯得自在,開始哼着歌兒眼珠子四處轉,一轉,便跟那洛介寧對上了。洛介寧心頭一顫,那書生生得竟是白淨風流,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波光流轉,該是最能留住芳心的那一派,只洛介寧看了一眼,便有些移不開眼,心裡只暗暗道,都說這鐘笑生得好看,卻也不及那書生一雙眼眸勾得人暈頭轉向,此人甚爲兇險!
他忙轉頭看向鍾止離,卻見那鍾止離竟也呆呆地看着那書生,一時竟然像被勾了魂般,眼都不眨了。洛介寧忽的拉了他一把,把他從夢裡拉回來了,道:“你看什麼?”
鍾止離卻道:“那人的眼睛很好看。”
洛介寧心頭無比同意這個看法,但是嘴上卻很不誠實道:“不覺得。”
那書生見兩人在討論他,也不客氣,直直朝兩人走來,便在洛介寧身邊落座了,撐着頭笑眯眯道:“兩位公子可是揚州來的?”
洛介寧心頭暗道,這鐘止離一身衣服這麼明顯,搭訕的方式確實是低下了一些。然那鍾止離卻回道:“是的。”
書生笑眯眯看着鍾止離,問道:“兩位公子來此所爲何事?”
洛介寧學着他撐着頭也笑眯眯道:“小公子來此又所爲何事?”
書生道:“自然是找人了,這兗州這麼大,尋一尋罷了。”
洛介寧頗有些興趣問道:“我們兩位,也是來找人的。”
書生點了點頭,那夥計已經端着酒和牛肉上來了,夥計朝着那書生微微欠身一笑,洛介寧便知,這人是這裡的常客,只一個眼神,便知要了什麼不要什麼的。那書生等夥計走開後道:“鄙人司徒淵明,敢問二位姓名?”
洛介寧道:“鄙人洛介寧,這位是鍾止離。”
鍾止離朝他微微一頷首算是禮讓了,書生湊近些道:“我在這兗州時日不短了,只不知能否幫到兩位,是需要找何人呢?”
兩人對視一眼,鍾止離出聲問道:“閣下是否知道,兗州心術後人一事?”
那書生聽聞此言,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便打聽的意味,只半晌後道:“公子找這些人做什麼?”
鍾止離道:“自是有事相問。”
洛介寧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此人定是知一些的。只怕是,有些不方便告與。
書生挑起一塊牛肉送進嘴裡,砸嘴道:“若是如此,我奉勸兩位公子還是回去吧,你們在此問路,是問不到什麼的。兗州確實有心術的後人,但兗州的百姓是一個不知道,你們若是要問,怕是問個三五月,都問不到的。”
此話不假,從那二十八道問話來看,洛介寧的耐心已經被磨滅得乾乾淨淨了。只鍾止離問道:“請問公子,要怎麼才能知那後人在哪?”
書生嘿嘿一笑道:“這話你們問我可沒什麼用,我只是知這處有罷了,卻也是不知在哪。”
洛介寧笑了,問道:“那你爲何勸我們回去呢?”
書生道:“自然是知誰也找不到他們了,若是有人真的找到了,我又爲何打擊你們的熱情?”
洛介寧看着他沉思片刻,書生笑出了聲,道:“你們可別心裡暗暗猜想我是什麼人,我啊,就是去京城趕考,正巧了路過這裡,見這裡漂亮,就在此落腳了幾日。”
洛介寧心裡一詫異,他方纔還真實在思考此人的身份沒料竟被他看穿,此刻有些不自在,只鍾止離問道:“既然如此,閣下又是來找誰的?”
書生哈哈一笑,湊近道:“我來找的,自然是心上人了。”
洛介寧本還以爲他能說出個什麼來,結果沒料到竟是如此世俗之語,頓時連他整個人都嫌棄起來了,砸嘴道:“如此。”
書生像是詫異般道:“如此?你可沒一個心上人的?”
洛介寧歪着頭道:“有是有。”
書生跟他對視片刻,兩人都笑而不語,只默默飲酒,鍾止離看着兩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倒是好奇這洛介寧什麼時候連心上人都有了,還打算要去問一問的,卻不料話題戛然而止,尷尬便蔓延了開來。鍾止離有些迷惘,就連這尷尬的氣氛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都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