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是趕往了鍾止離的屋子,只一推開門,便能看到那南望竟然蹲在一個角落裡,顯得很是落寞。他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是從遠處看,卻依然能夠看到他瑟瑟發抖——
看來是嚇得不輕。
洛介寧只看了一眼,便要上前。誰知這南望聽到動靜,竟然露出一雙盛滿了恐懼的眼睛,連連後退。只後邊是堅硬的牆壁,沒有退路,他便朝旁邊躲去。
洛介寧忙道:“別怕,是我們。”
鍾止離試圖上前,誰知南望同樣往旁邊移去,恐懼還在加深。嘴裡還唸唸有詞,只聲音太小,洛介寧根本聽不清。
洛介寧看向鍾止離,鍾止離緩緩上前,便輕聲道:“別怕,我們不會傷你。”
南望聽到這個聲音,像是受到了些安慰般不再後退了,只一下子兩行淚水就滑了下來,像是有極大的委屈般,一下子哭了起來。洛介寧倒不明白,這南望明明是把人給看丟了,怎麼好像丟的人是他一樣呢?
鍾止離輕易接近了南望,蹲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問道:“怎麼了?”
南望再也忍不住撲進鍾止離懷裡哭了起來,洛介寧不免撫了撫額頭,方纔他還以爲南望是連鍾止離都不記得,現在看來,還是以前的那副模樣。他站在後邊默默看了一會兒,終於出聲道:“嫣嫣去哪了?”
他一說聲,鍾止離便回頭幽怨看了他一眼,意思在明顯不過,這時候就不要再去刺激他了。但是洛介寧只是朝他挑了挑眉,還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南望忽的往後邊一縮,被鍾止離拉了回來,問道:“嫣嫣是怎麼回事?”
南望猛的開始搖頭,一句話都不說了。洛介寧也走了過去,站定在他面前,笑道:“你可是個男人啊,怎的還這樣哭哭啼啼?”
南望畏懼地看了他一眼,無話。鍾止離又是順了兩把他的毛,道:“能告訴我們,嫣嫣是怎麼丟了的嗎?”
南望抹了抹眼淚,聲音竟是有些嘶啞,囁囁嚅嚅終於說出了一句話:“好餓。”
洛介寧:“……”
看來這不是受到了驚嚇嘛!
兩人給他端了飯菜來,南望已經是餓到了狼吞虎嚥的地步。鍾止離看向門外送菜的門生,那門生立馬辯解道:“師兄,不是我們不給,每天每頓都送了,他不吃!”
洛介寧冷哼一聲,原來是自己作的嘛。還把兩人擔心一頓,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待他吃完,洛介寧湊到他面前,問道:“現在能說了嗎?”
南望往後縮了縮,眼睛便朝後邊的鐘止離飄去,洛介寧把他的腦袋掰向自己,正色道:“他聽着,你說便是。”
南望哽咽起來,道:“幾日前,嫣嫣午時忽的跟我說要出去一趟,我說要跟她一道去,她不讓。這一去,就再沒回來了。”
洛介寧眯了眯眼,問道:“她沒說去哪?”
南望搖了搖頭,細聲道:“那天她也很反常,飯也不吃,一大早就一直睡着不起來,還不讓我進她房裡。我以爲她不舒服呢,還在門外喊她,誰知她道沒事,只說有些困。”
洛介寧看了一眼鍾止離,隨即又問道:“她第一次這樣?以前會不會?”
南望搖頭道:“以前不會。”
洛介寧站起身,抽出懷裡的那把扇子開始慢慢搖了起來,圍着鍾止離轉了幾個圈,出聲道:“她從哪裡出去的?你看見沒有?”
南望擡頭看着他道:“看見了,我一直看着她出去,擔心她亂跑,還跟着她走了好一段路,後來被她發現,我就回去了。她是一直往東邊走。”
鍾止離被他轉得頭有些暈,連忙拉住了他的腰帶,誰知洛介寧忽的出聲,道:“你等了很久,沒見她回來,所以去找了?”
南望點了點頭,眼裡又有淚花閃爍,道:“我找遍了整條街,都沒有見到人,我嚇死了,馬上跑到這裡來了。”
鍾止離道:“現在女孩子大多穿的都是粉色的衣服,嫣嫣不算相貌出衆,過路人也不大記得罷。”
洛介寧又問道:“你們在那住了一月餘,跟附近的孩子們玩的怎麼樣?”
南望道:“那些男孩子好像都喜歡跟嫣嫣玩。”
洛介寧望向鍾止離,隨即出了房間。鍾止離在屋內安撫了南望一段時間,再出來時,洛介寧已經整整齊齊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出來。
鍾止離頗有些驚訝問道:“你一直在等我?”
洛介寧神秘一笑,道:“不是,剛去見了人。”
鍾止離點了點頭,也沒問他是見了誰,便要往前走。洛介寧見他毫無好奇之意,不滿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見了誰?”
鍾止離頭都沒回,道:“見師兄去了罷。”
洛介寧道:“那你可知我見他們做什麼?”
鍾止離依舊是沒有轉身回頭,道:“拜託他們查李明嫣一事。”
洛介寧心裡暗歎,不愧是鍾笑,連他一心一思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方纔他出了屋子,便要去見那徐半楓和林向陽。因知這毒是洛介寧和鍾止離搞到的手,所以此事只能派他們去。而這兩位,應是閒着的。
李明嫣記得那些人的樣子,又是豫州一事最後的知情人,若是她不見了,那麼藍暮林之死,鐵棍李之死,又有何意義?
只失蹤一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小小的一個氿泉鎮,能夠躲到哪裡去?最怕的便是,不是李明嫣自己迷的路,而是有人故意拐走了她。相比於後者,洛介寧更是有些心悸。當初鐵棍李的屍體還歷歷在目,雖然他也算不上是個好人,但是終究爹孃的錯,不能延續到兒女身上。
而無塵軒那邊情況緊急,此毒可就人命,即使去晚了,也終究能救活幾個。他們不能呆在這裡。那南望又是受了驚嚇,雖然在洛介寧看來並無二異,但是終究是對此事毫無幫助。
林向陽和徐半楓這兩個人,洛介寧瞭解的不多,鍾止離又不是背後說人間閒話的人,要說,那也是說光輝事蹟,自然不可能揭人家短,洛介寧要是想知道,肯定是要從小輩們上邊下手。但是他跟鍾止離這兩個人似乎總是能遇上大事,剛纔這邊過來,那邊又出了事,還非得他們出去不可。這次回來,就是連楊天明三人都沒見到面。
洛介寧向來是個偷得閒就自在的人,更何況,要他跟鍾止離在一起,做什麼他都精神抖擻。跟他睡久了,偶爾不在一起了,洛介寧還渾身難受,怎麼都得跟人家擠到一起去。
兩人從七臺山下來,便要穿過氿泉鎮。洛介寧一下子便跳上了屋檐,看了兩眼,下邊的確是穿着粉色裙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只他看習慣了段婉一身黑色,倒是看別的顏色都覺得豔麗過頭了,砸了砸嘴,跳了下去。
鍾止離看他站定在自己身旁,問道:“看到什麼了?”
洛介寧故意笑道:“滿街的人,我竟只看得到一個人。”
鍾止離問道:“誰?”
洛介寧飛快接道:“鍾笑。”
鍾止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沒理他,顧自往前走。洛介寧從後邊追上他,跟在他身邊,笑嘻嘻道:“真的,誰都沒你好看。”
“謬言。”鍾止離給他下了個結論,然後沒再理他。洛介寧厚着臉皮拉着人家衣袖,道:“是非對錯,本就是人定的。你道是謬言,我道是真理。是也不是?”
鍾止離不動如山面不改色。洛介寧繼續道:“我發現,我好像有些離不開你了。”
聽聞此言,鍾止離終是有了些動容,頓住了腳步,轉身看他。洛介寧見他停了下來,也停了腳步看他。鍾止離靜默半晌,看得洛介寧有些心跳加速。終於,他道:“我能離得開你。”
洛介寧愣了愣,隨即笑道:“是啊。”
說罷,他抱着劍繼續往前走,眼裡再沒了笑意。他望着滿街的人,忽的又覺得,似乎有種孤獨感在內心叫囂,滿滿的一腔,怎麼都覺得難受。
鍾止離隨即也跟上,兩人保持着一前一後的動作再無言。走了一段,兩人過了氿泉鎮,洛介寧忽的身形一頓,隨即往後一看,只見得鍾止離在很遠的地方朝他這邊走來,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隔了這麼遠了。洛介寧悠悠閒閒地站在原地等他,卻見那鍾止離頗有些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問道:“你生氣了?”
洛介寧一笑:“沒有,我怎麼生你的氣。”
兩人點到爲止,即使洛介寧生了一會兒悶氣,這會兒也煙消雲散。他不怪鍾止離疏離,明知他失憶了還要故意調戲,本就是他無理取鬧。這會兒鍾止離願意給他一個臺階下,他便順了就是。
鍾止離又道:“我不知以前的事,不過你記不記得,你之前曾說過,不能理解爲何藍暮林和南淺思只相識月餘便可以以命相救?”
洛介寧點了點頭,道:“記得。”
鍾止離又道:“我雖不記得你,但第一次見你,我總覺得跟你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相識恨晚的意思。”
洛介寧聽出了他話裡安慰的意思,只撇了撇嘴,喃喃自語道:“那可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