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閣和靈殿的人站在玄天樓後邊,看着那邊御虛宮忽然發起進攻,頓時明白了這些人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蚌埠相爭漁翁得利,只可惜他們沒有一點準備,躲的躲散的散,那箭上抹有劇毒,剎那間,那些躲不過的都死在了當場。
清閣女子敏捷,立馬回擊。洛修繁氣極怒罵:“你們這些卑鄙小人!”
江落深大笑:“那麼大人,請你們光明磊落一點吧!”
兩人的對話一完,清閣的數位高手已經衝了上來,玄天樓和無塵軒的人在打,後邊御虛宮仍然在放箭,碧雲府的人終於搞懂了這是要大戰了,藍暮林沒多想,連忙拉着幾個門生,順便帶着南淺思要走,他回頭一看,卻見南淺思已經沒了身影。
藍暮林顧不上那麼多,幸得都知道碧雲府醫者是無緣無故傷不得的,藍暮林拉着幾人連忙朝山下要跑。
他們打他們的,自己打不過,跑還不行嗎?再說了,現在不跑,等會兒可有的屍體等他去收。
沒想到,藍暮林後邊一個門生邊跟着他跑邊喊道:“師兄,方纔南公子在找你!”
“你說什麼?”藍暮林有些聽不清,耳朵裡傳來的盡是嘶吼聲,他忽的心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門生大喊道:“師兄,南公子方纔在找你!”
藍暮林倏地頓住了腳步,他方纔一直都沒動過位置,南淺思還能去哪裡找他?
他一停住,幾個門生也跟着他停住了,他們已經到了七臺山的半山腰,再跑一會兒就能下山。逃跑的只有碧雲府的人,其餘的,都在山上。
那門生問道:“師兄,要不要上去把南公子帶下來?”
藍暮林心裡焦急,這南淺思只是個舞入年有仇,他不參與六派,自然這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六派一旦打了起來,恐怕受牽連而死的人不會很少。
藍暮林忖度片刻,毅然轉身上山道:“上去找他。”
此刻的七臺山,已經是硝煙四起一片混戰橫屍遍野,連人都看不清,只看得到反射着白光凌厲的劍影和滿地沾滿鮮血的屍體,其中不乏眼熟的人。藍暮林站在遠處看,只能依稀看到外邊碧雲府的人已經在救人了,他心裡有些迷惘,南淺思穿着灰色長袍,在這裡邊更是不好認,他站在遠處看了半晌,也沒見着南淺思的人影。
這時,旁邊一個門生出聲驚喜道:“師兄,你看那是不是南公子?”
他伸出手指向一個方向,藍暮林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在西邊一個角落裡,正躺着一個灰色人影,藍暮林道:“我去,你們在這裡等着。”
幾個門生應了,藍暮林這纔出身,他不敢從中間走過去,恐怕還沒走到半路就死了,他繞了一大圈,躲過無塵軒的人,悄悄溜到了西邊。定睛一看,他愣了半晌——
根本不是南淺思!
他忙擡起頭再次尋找他的身影,可是人太多,根本看不清他在哪。
藍暮林有些急,想要叫他的名字,又怕引來玄天樓的人,乾脆從那人身上奪取佩劍殺了進去。
藍暮林雖是行醫出名,身手卻是不凡,江湖上雖有不成文的規定無故不能殺醫者,但是難免會遇上無賴之人,若是不備着一點武功,恐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藍暮林很清楚,參與這次混戰的全是高手,但是看這形勢,若是不殺到中間去,恐怕找不到南淺思了。依南淺思的身手,恐怕不會在邊緣盤旋。
他的一身月白袍此刻已經被點滴鮮血染成了花色,大有十幾歲的姑娘穿着的花裙子的視覺感,藍暮林空檔用手抹掉沾在臉上的血,這才依稀辨認出中間的情況——
簡直只能用殺戮二字來形容。
這些人已經殺紅了眼,見人就砍,幸得無塵軒和玄天樓一黑一白兩色最是對比顯眼,穿黑色的見了白色的就殺,穿白色的見了黑色的就殺,儼然已經是隻能憑衣服的顏色辨認對方,而除了御虛宮蒙着面紗之外,其他人就是混戰。
地上屍體成堆,他們就這樣從還沒冷的屍體上邊踏過去,彷彿踏上去的不是人體,而是土地。藍暮林看得到,他們的眼中已經沒有了生機,這一場戰,不是個人之間的恩怨,而是兩大門派長久以來的矛盾爆發造成,不用想,這些被牽扯進來的人,都是犧牲者。
殺人可以給人制造快感,那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擬的,越爲高者,掌控着別人的命運,將衆生視爲螻蟻,無視自尊,隨意踐踏,這種優越感,天生可以取悅這些手裡沾滿了鮮血的自詡爲勇者的劊子手,若是他們心中還僅存着微許的正義感,或許已經在站起來取人性命的那一刻就已經消失殆盡了。
藍暮林終於在不遠處看清一個灰色的人影,他手裡的孤雲劍散發着異常明亮的劍芒,一把劍被他使得飛快,眨眼間圍在他周圍的人都倒了地。周圍一圈圈的人圍上來,他一人卻抵過十人,彷彿背後長了三隻眼,一劍斃命,塵土飛揚中,唯有他一人一劍,走馬平川。
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藍暮林大喊:“南淺思!”
南淺思聽不到,藍暮林便加大聲音再喊,只見那南淺思是聽到了,朝他這邊看來,身形一頓。
他後邊一人吃準機會朝他刺了上去,藍暮林霎時將劍扔了出去,卻沒料到被那人閃開,南淺思這才注意到他,反手想要回擊,卻被那人搶了先機,一劍刺入他腹部,頓時鮮血濺出。
那人見得逞,立馬拔劍閃了人,藍暮林認得,那是無塵軒的人。
藍暮林已經顧不上其他,連忙上前,南淺思捂着肚子表情扭曲,周圍卻還有幾人看準機會要上來結束他的性命,藍暮林心裡着急,把南淺思的孤雲接過,背起人就趕緊跑。
藍暮林跑得很快,殺戮者們見了是醫者,卻也已經殺得東西不分,提劍就上來刺,藍暮林一手託着背上的南淺思,一手提着孤雲殺開一條血路,邊低聲道:“抱緊我!”
南淺思眼睜睜地看着藍暮林月白袍被他的鮮血染得一片紅色,想出聲,卻是疼痛難忍,只得再抱緊,氣息微弱道:“藍公子,你帶我去哪?”
藍暮林沒時間回他,他要顧得前面來的人,又要顧得後邊追上來的人,已經是虎口脫險之難,偏偏前邊來了一個清閣的女子,暗器飛了過來,藍暮林連看都看不清了,踮起腳尖便跳了起來。
南淺思在他背上吭哧吭哧喘氣,差點被他甩了下來,腹部傷口又在流血不止,他有氣無力地抱着人脖子,覺得下一秒就要昏厥了。
偏偏藍暮林沒有知覺,託着人直往外邊跳,千鈞一髮之時,藍暮林將身上帶着的不知什麼藥粉盡數撒下去,迷了他們的眼,藍暮林趁機玩命跑了出去。
藍暮林已經九死一生把他背出了七臺山山頂,幾個門生在外邊等着他,見藍暮林一身灰塵把南淺思背出來了,忙道:“沒事吧?”
南淺思在他背上幾近昏厥,這時候聽到他們說話,嘴角有些抽搐,他覺得是人應該都能從他痛不欲生的表情裡看出來他有事。
藍暮林大喘幾口氣,輕輕把南淺思放了下來,道:“南公子受傷了,我們找個地方給他治傷。”
那幾個門生這纔看到南淺思腹部的傷,血連藍暮林的背後都染紅了一片,頓時倒吸一口氣,連忙圍了上來,藍暮林抹了一把臉,蹲下身道:“我給你止血。”
南淺思輕輕點了點頭,便聽藍暮林語氣有些責備道:“你跟他們又不熟,你進去摻和什麼。差點我們都要死在裡邊。”
南淺思沒力氣說話,只好輕輕笑了笑。那把孤雲劍跟他倒在一側,一人一劍頗有些滑稽。一門生道:“南公子之前爲何不跟師兄一同下來?”
南淺思望向藍暮林,這次卻沒有再羞赧,一把握住藍暮林給他止血的手,用盡氣力也只能輕聲道:“我中毒了,沒用的。”
藍暮林的手一頓,隨即微微皺起了眉,隨即繼續給他止血。南淺思握着他一隻手,他便用另一隻手動作。好一會兒,終於止血了,藍暮林看向他腹部,目光沉了沉,出聲道:“不是毒,是蠱。”
一門生驚道:“什麼蠱?”
“血蠱。”藍暮林把南淺思扶起來,眼裡目光閃爍道,“我們去一個地方。”
門生問道:“蠱術不是隻有靈殿的人才能解嗎?”
藍暮林搖頭,道:“血蠱不一樣,是解不了了,只能換血。”
一門生問道:“怎麼換?”
藍暮林重新把南淺思背起,道:“把全身的血抽乾,再注入新的血。”
另一門生道:“放幹了血那豈不是死了?”
藍暮林點頭,道:“所以我們去找個人。”
幾個門生面面相覷,倒不明白他們的師兄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一行人重新上路,那些門生修行雖不淺,但是六派中獨獨對於靈殿的蠱術,沒有人敢去了解,也沒多少人想去了解。大抵都是知道,若是中了蠱,命也就玩完了。而要想掌握蠱術,若非是天資極其聰穎之人,修個幾十年,也未必能知箇中奧妙。而江湖上唯一能算得上這天資聰穎的人,也就只有解蠱第一人霍平生了。
此人之前學的便是邪術偏方,又無人能管,因而一發不可收拾,對於解蠱這方面,可謂是得天獨厚,就連靈殿的人都要自嘆不如的。
南淺思終於有了點力氣,趴在他背上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其實,我開始是想跟在你後邊的,我看見有人朝這邊打過來了,所以我就上去了。”
藍暮林聲音飄過來:“那你怎麼還打進去了?”
“他們那些人纏着我,進去了就難出來。”
確實,他揹着南淺思出來,將命都搭在了裡面,想着若是死在一起的話,那也就這樣吧。
藍暮林愣了愣,倒不知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南淺思不再說話,想必是沒的氣力了,一旦血蠱種上了,血會慢慢被蠱蟲吸盡,蠱蟲最後越長越大,吞噬整個人體,但是他不能離開人體,所以會留着這人最後一口氣,基本上,中了血蠱,就是半死不活了。
靈殿的秘術是蠱術,碧雲府一向以爲此術是爲陰險,不入大流,江湖上的人很少修煉,而靈殿跟着玄天樓,傷天害理的事沒做過,修煉此術不過爲保身,這南淺思,怕是被靈殿的人誤以爲是無塵軒的幫手了。
出了七臺山,他們直直往前走,碧雲府的一位門生看着前方隱隱約約的青山,轉頭問道:“師兄,這是哪兒?”
藍暮林往上託了託背上呼吸有些紊亂的南淺思,出聲道:“九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