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邊, 張宛益說他在執行任務,恐怕是他在寫那封信的時候被看到了。”
洛介寧有些呆呆地聽着鍾止離說話,點了點頭, 道:“掌門怎麼說?”
鍾止離輕輕嘆了口氣, 道:“當初不該送他過去。但是掌門想不通南望爲何被殺。張宛益只道是那任務牽涉到了當地的一些人。”
洛介寧直視他, 道:“但是江湖上的規矩, 不能殺醫者。”
鍾止離頓了頓, 繼續道:“張宛益還道,南望是被毒死的。並且,”
說到這裡, 鍾止離望向洛介寧,神色有異, 道, “在他腹中發現了跟無塵軒門生一模一樣的草藥。”
洛介寧眉頭蹙起, 沒了言語。鍾止離又道:“掌門遲早會公佈南望的身份,現在這事出來, 必定無塵軒要歇停一會兒。”
洛介寧低着頭道:“怕是,跟名單有關。一方面封了南望的口,一方面,這事一出,其他派也就不用拿出那份名單了。一箭雙鵰。”
鍾止離愣愣道:“好熟悉的感覺。”
“是吧。”洛介寧對他虛虛一笑, 道, “當時, 我們一到兗州就拿到了解藥, 馬上要去找石微沉, 但是這個時候,山城鎮馬上傳來有人被毒死, 李明嫣又出事,我們手裡正好有解藥,只能去明梟城。一下子就引開了我們。”
看着鍾止離不言語,洛介寧又道:“明明徐半楓和林向陽去氿泉鎮看了,但是什麼也沒看出來,只發現了一個燕子巷,那麼他們爲什麼還要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呢,我能想到的,只有李明嫣一事,唯獨我們兩個才能看出些什麼來。並且,我猜測,跟前世的事肯定有關。”
鍾止離蹙眉問道:“我失去了記憶。”
洛介寧應了他的話,道:“是,但是你的記憶是怎麼失去的?是自己失去的,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我不知。”鍾止離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看了洛介寧半晌,終是沒說出口。
洛介寧沒注意到鍾止離神色有異,只望向了窗外,喃喃道:“南望一旦自己恢復了心智,若是真的記起來了自己做了些什麼事,定會給我們留下點什麼,就算死得蹊蹺突然,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他忽的轉向鍾止離,認真道:“我想去豫州一趟。”
鍾止離沉吟道:“等張宛益來了,我跟你去吧。”
洛介寧露出淺淺的笑,道:“好呀。”他說罷,又望向窗外,嘆息道:“現在跟南承書說也有些晚了。”
張宛益還沒到揚州,這邊南承書已經發出了通知,自己有個私生子的事也說了,現在人也沒了。他這麼一做,無塵軒那邊自然是停止了對碧雲府的口頭討伐,其他派的注意力全被都被吸引過來了,一個個都是看好戲的心態,倒是不知道這南承書什麼時候還出了個私生子的。
幾日後,張宛益帶着幾個門生,將南望的屍體送到了這裡。張宛益一見到南承書,便當着所有人的面誠懇道歉。
洛介寧是在一個時辰後見到的屍體。南望依舊是走的時候穿的那件衣服,但是臉色顯得非常蒼白,那副幼嫩的臉蛋此時看起來柔和多了,不像是當時跟洛介寧鬥嘴的模樣。洛介寧盯着他脖子上的那塊纏枝梅花玉,蹙起了眉。
鍾止離在一邊低聲道:“是那種毒。”
洛介寧忽的想起來,自己那一壺解藥還擱在那裡。若是他早有遠見,將這解藥讓南望帶在身上,或許現在還能有所轉機。洛介寧想到南望離開玄天樓之前,他在他額頭上的一吻,頓時眼圈有些紅了。
南承書和張宛益還在交涉,洛介寧抓着鍾止離的袖子,想看一看他,卻見着他也低着頭一言不發,想必也是難以釋懷。後邊三人此刻見了屍體,也都緘默了。
只楊天明在洛介寧輕輕說了一句:“我還記得,在虎峰鎮的時候,南望小子可懂事了呢,還知道每晚起來給我蓋被子呢。”
洛介寧驀然想起來,當時在虎峰鎮,南望是跟楊天明一起住的。他有些無力地笑了笑,心道,恐怕那南望只不過是夜裡傳信的時候起來吧。他問道:“那時候南望在做什麼?”
楊天明有些不懂,問道:“什麼做什麼?”
洛介寧低聲道:“南望跟你住在一起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楊天明似是有些詫異爲何他會這麼問,只道:“跟我在一起?沒做什麼吧?”
洛介寧倏地想起來,當時他倆跟着段婉在一塊兒說話的時候,那楊天明和南望便是站在門外偷聽,這會兒想起來,定是南望做主的了。
楊天明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道:“我好像記得,那個南望那時候在研究什麼東西,好像是寫的字一會兒就消失了,當時我還覺得好神奇呢。”
洛介寧和鍾止離聽得眼眸一亮。洛介寧立即問道:“怎麼做到的?”
楊天明搖搖頭,道:“不記得,他說是他師父教他的。”
洛介寧心底暗道,那南望當時怎麼可能會在楊天明面前暴露這個細節?莫不是這也是暗示?
他又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讓字又變回來嗎?”
楊天明道:“我不記得了,不過我記得,他說這個是碧雲府的人通用的傳信方式。”
誒?
還有這個說法?
洛介寧看向鍾止離,見他也一臉迷惑,便知他也不知。
幾個時辰之後,便要下葬。下葬之前,洛介寧建議把他脖子上那塊玉給取下來了,但是南承書卻不想,怕是心裡覺得愧對於他們母子二人。那南望雖然是私生子,但好歹是身份不一樣,玄天樓所有門生送了他最後一程。洛介寧望向那南承書,見他眼圈到現在仍然是紅的,定是性情中人。只不過這次着實奇怪,南望從未得罪過什麼人,年紀還這麼小,有誰會盯上他?要是南承書這麼想,定然是不可能輕易結算這件事的。
張宛益宣佈是自己的失算,沒料到南望會遭到暗算。並提及南望是跟着幾個年紀差不多的門生一起出去,那幾人一直跟南望呆在一起,按理來說應該是沒有機會對南望下手的,但是在第三日,南望便出現不對勁,同行的門生被他嚇壞了,直到他嚥氣的剎那,這些門生都沒有想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宛益道那同行的幾個門生都被關起來盤問了,也已經派人去他們住的客棧調查了,但是大家心裡都知道,怕是查不出什麼來了。
張宛益提及到南望爲何會得罪別人,這事洛介寧和鍾止離心裡清清楚楚,但是衆人不知,倒是以爲他是以前跟着師父的時候結了怨。
洛介寧站在鍾止離身邊,扯扯他的袖口,輕聲道:“看來,那消失的字跡就是南望寫的了。”
“嗯。”
這麼一來,虎峰鎮的事就明晰了一半。
當晚,洛介寧便要跟鍾止離密談。
“既然那字是南望寫的,那麼,倭人被殺便跟他逃不掉關係。”洛介寧道,“要麼是他指使。”
鍾止離撫了撫白瓷杯的杯沿,靜默了半晌,道:“我的推測是這樣的。那些倭人並不是商人,那麼他們可能是出於某種原因來了這裡,對於瘟疫,可能是他們帶來的,更有可能是這村子裡的人出現的,總之,他們上來,也染上了瘟疫,被當地的官府發現,應該是立刻關到了那倉庫裡,得知自己染了瘟疫,而官府不願意管他們的生死,因而產生了活不活都無所謂的想法。
“但是這些倭國人應該是知道一些東西的,所以當得知了李明嫣聽得懂倭國話的時候,對方選擇了殺掉那些倭人而不是李明嫣,便是因爲李明嫣一直在我們身邊不好下手。我記得當時李明嫣是和段婉睡在一處,很有可能,此人知道段婉武功高強,所以不敢動手,所以我們有必要猜一猜這些人是不是知道我們這些重生回來的人的事。
“而那個姓艾的行醫,怕是不知這邊有倭人,或是知道了,但是沒怎麼重視,因而只對鎮子上的人做了手腳,他們臉上纔會沒有紫斑出現。但是我不明白這個姓艾的行醫爲何要多此一舉。
“這個時候我們來了,我們並不知那些那霍白的去向,只知道逃出來了,這個時候有人給了我們方向,爲的是不要錯過了斷情崖山洞裡邊劍譜一事。但是我很奇怪,爲何他們就一定認爲那劍譜只有我們幾個才能看到呢?況且還有個段婉在身邊,他們不怕清閣的人起疑心嗎?且如果當時我們一羣人全部去的話,又會怎樣?”
洛介寧聽着他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心底又在叫囂他家鍾笑說話聲音就是這麼好聽,邊道:“那麼,那些人就必定是知道我們是重生回來的。因爲前世玄天樓和清閣簡直是穿一條褲子的人,他們不怕,定是算準了我們只會帶着段婉過來。”
他望着鍾止離,眼底泛出笑意,道:“姓艾的那個,怕是因爲這些村民裡邊見到了一些什麼東西,但是又不知道是哪些人,因而對所有的婦女孩童老人都下了手。”
“而既然有人給了我們消息,去追霍白也不需要那麼多人,南望必定料到是你去,你去的話我肯定耍無賴也要跟着你去,那段婉又是跟我們很好的夥伴,定會跟着去,就算是賭了一把,把我們引到了斷情崖。
“當然,我認爲,這樣還不夠的話,在斷情崖定有他們的接頭人,他要保證我們所有人都下去了,但是不能接近那個山洞,就算接近了,也要把他們勸回來,說裡邊沒什麼好看的,就等着我們幾個進去。
“但是我們三個正巧是後來下去的,所以他不能保證我們三個一定看得到,這麼一來,他們的計劃就泡湯了。那麼,他們定會有個人留下來在崖底看着,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發現劍譜的事。
“因此,就連那霍白兩個人,爲何是在斷情崖跳崖都可以確定,他們的任務便是把我們所有人引到這裡來,便可以消失了,不然暴露的時間越長,破綻越容易被看出來。這麼一來,他們的目的,應該是保證我們拿到無塵軒的劍譜。”
鍾止離定定望着他,問道:“你的意思是,六派裡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