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三年春, 無塵軒大掌門江落深忽的病重,臥榻在牀,又因得三掌門唐鶴如不管事, 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二掌門馬歸歲。因爲此事, 其他五派中議論紛紛。
江落深坐了大掌門之位將近二十年, 如今人老體虛。洛介寧覺得, 若是江落深讓了位, 那麼接下來這個大掌門之位必定是馬歸歲的了。然而,依馬歸歲那瀟灑不羈的性子,還不知會給無塵軒帶來怎樣的變化。
並且, 江落深這麼些年來從來就沒想過要把位子讓給他人的意思,他獨掌大權, 就連馬歸歲也只是幫他打理打理, 最核心的部分, 江落深不會給其他人看。
這麼個原因,若是江落深指名下一位繼承人, 恐怕馬歸歲又不會服軟。
這麼一來,無塵軒的走勢問題成了其他五派討論的話題。
因得此事,白知秋再次拜訪了七臺山。這次,他還帶上舞入年。
儘管舞入年在外人看來性子變化大,不太討喜, 但是在白知秋眼裡看來, 舞入年不過是在外歷練了一番, 變得更加成熟罷了。
洛介寧對於舞入年的到來心底感到一些些的驚訝, 倒是不知這次白知秋到底是何意。按理來說, 白知秋如今纔剛剛而立之年,不該是要讓位的意思啊。若是讓舞入年過早地接觸到了這方面的事, 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洛介寧跟着洛修繁接見了這兩人。這回,舞入年也跟着白知秋一般,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洛介寧總覺得那舞入年笑得冷冰冰的,特別是兩人的視線相撞在一塊兒的時候,更加明顯。
洛介寧儘量不去看舞入年的眼睛,只看着白知秋。白知秋正在跟洛修繁談論那江落深的事,兩人相談甚歡。秦絡凡在一邊安靜聽着,時不時插上一句話。
幾人談了不長時間,洛介寧便起身要退出,那秦絡凡便跟着他一塊兒出來了。洛介寧是想要回去找鍾止離,那秦絡凡跟在他後邊出來了,一轉身便不見了人影。
洛介寧人才剛到五院門口,便見鍾止離要從院門口出來。洛介寧連忙伸出腳攔住了他,一臉痞笑道:“哥哥,要去哪裡啊?”
鍾止離沒搭理他的話,要從旁邊過去。洛介寧連忙又攔住了他,笑嘻嘻道:“師兄,那白知秋帶着舞入年來了,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鍾止離淡漠道:“不想。”
洛介寧假裝壓抑道:“怎麼了?師兄不想看看舞入年嗎?他今日可笑得挺客氣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倏地外邊闖進來了一個人,好巧不巧地撞在了靠得挺近的兩個人身上。洛介寧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樣,那人便急急道:“師兄,三掌門,你們快出去看看,那舞入年在臨酒湖發瘋了!”
“發瘋?”
洛介寧和鍾止離兩人對視一眼,立馬便跑了出去。
兩人跑到了臨酒湖前,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但是那些門生都是遠遠地圍觀着,中間空出了一大塊的地方。洛介寧遠遠地看過去,只見那臨酒湖湖面上邊已經有一小塊被染紅了,紅色依然在蔓延。
洛介寧心覺不妙,連忙上去,扒拉了一個人便問:“怎麼了?”
那門生神情緊張,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塊紅色,顫顫巍巍道:“二、二掌門……”
“秦絡凡?”洛介寧蹙起眉,朝那邊看去,只一眼,便又轉頭看向了鍾止離。鍾止離上前問道:“舞入年人呢?”
旁邊一個門生訕訕道:“師兄,我當時就在這附近,就不知怎的,那舞入年忽的跟二掌門打起來了,二掌門沒打過他,那舞入年就跑了。”
話音剛落,那洛修繁和白知秋已經趕了過來,見了這場景,連忙詢問出了什麼事。白知秋臉上再沒有了平常的笑意,倒是有些蒼白。
洛介寧皺着眉站在鍾止離身邊,沒有洛修繁的命令,他還真的不敢過去看一眼。但是那浮起來的身體,明顯是秦絡凡。
前時還跟他一塊兒從掌門院裡出來的秦絡凡,如今便浸在湖水裡,洛介寧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那洛修繁聽完了那門生的解釋,看向白知秋。白知秋急急道:“我只以爲小六是想出來透透氣,誰知道他……”
洛修繁神情複雜問道:“舞皙跟絡凡有什麼過節嗎?”
白知秋只搖搖頭,道:“沒聽他說過啊。”
洛修繁立馬派人去把秦絡凡的屍體給打撈起來。上岸後,洛介寧清楚地看到秦絡凡胸口上一道劍傷,幾乎是一劍致命。
洛介寧蹙眉看向鍾止離,卻見那鍾止離不過是一張淡然的臉,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着那秦絡凡的屍體若有所思。
洛修繁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在屍體打撈上來之後便一言不發。白知秋也一副難以置信的深情,看着秦絡凡的屍體,不知在想什麼。
而旁邊圍觀的門生更是受了驚嚇,嚇得一個個愣愣的。只明流風和齊歸璞來了之後,先是把門生都給驅散了,隨即叫了人過來把秦絡凡的屍體給擡進屋子裡。
明流風過來詢問了狀況,齊歸璞則去打聽那舞入年到底去往了何處。
洛介寧連忙拉着鍾止離下了七臺山,到了氿泉鎮上。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就連白知秋都不知那舞入年到底是有何動機能夠把跟他毫無關係的玄天樓二掌門給一劍斃命了。
洛介寧怎麼也想不通,拽着鍾止離很是難受。鍾止離拍了拍他,道:“或許舞入年早就已經瘋了吧。”
洛介寧難受道:“我想到他有什麼問題,但是沒想過他竟然動手殺人。沉雲派跟玄天樓還是結盟關係,他這麼做,是想做什麼?”
鍾止離道:“明顯此事白知秋也不知情。”
兩人沿路問了一路,有沒有見到穿着紅衣的年輕男子路過,但是終究是沒有問出來什麼。齊歸璞也是無獲而歸。
當夜,白知秋留在了七臺山,秦絡凡的屍體已經安置好了。死得不明不白,秦絡凡雙目一直是睜開狀態。洛介寧在旁邊守了一夜,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這舞入年爲何能在玄天樓發瘋。
“是早有預謀的吧。”明流風在一邊道。
洛介寧擡起頭,問道:“跟白知秋有關係嗎?”
齊歸璞道:“我看關係不大。”
鍾止離道:“舞入年失蹤的那一年,定是發生了什麼。”
明流風分析道:“二掌門生前爲人低調,也從來沒有什麼仇敵,他跟舞皙的關係我不清楚,但是兩人應該沒什麼瓜葛吧?”
洛介寧解釋道:“他們兩人連見面都很少。”
齊歸璞皺眉道:“那這就奇怪了,舞入年到底有什麼仇有什麼怨,要把秦絡凡殺了?”
此話一出,四人均沉默不語。這個問題,恐怕只有舞入年自己才知道了。
翌日,消息便已經傳出去了。
作爲盟友的沉雲派門主白知秋的得意弟子舞入年殺了玄天樓二掌門,一時間,無塵軒大掌門江落深病重的消息就被壓下去了。各處紛紛猜測,莫不是沉雲派已經和玄天樓反目成仇了,纔會出了這麼一段。
本以爲這次舞入年又要消失了,結果當日便傳出消息,舞入年仍然在揚州,但是離七臺山已經有了一段距離。
舞入年的行蹤一旦暴露,洛修繁立馬派人出去追,洛介寧和鍾止離連夜前往傳出消息的鎮子。白知秋本要跟上去,但洛修繁立馬勸住了他,道如今大家都不知舞入年到底要怎樣,白知秋的出現,可能會讓舞入年再次情緒失控,白知秋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
而就在洛鍾兩人出發後的第二日,江落深立馬發聲,那舞入年是要來明梟城,並且命令碧雲府和御虛宮派人護送舞入年安全進入明梟城。
聲音一出,那就是公然要和玄天樓作對了。那舞入年才把玄天樓二掌門殺了,這會兒無塵軒便要把人收了。兩個門派雖一直暗裡較勁,但是如此公然敵對,還是第一次。
並且,舞入年此舉,明顯是和無塵軒商量好了的。這麼一來,便證明舞入年並沒有發瘋,殺了秦絡凡一舉恐怕也是聽從了江落深的指示。
舞入年和江落深是否早就有勾結,江落深病重給舞入年製造機會進入玄天樓,舞入年是否早就跟白知秋一刀兩斷,一時之間,江湖市井都在討論這些問題。加上舞入年此舉涉及到背叛恩師,那白知秋身份一經暴露,他雙親跟無塵軒的恩怨也被傳得沸沸揚揚,白知秋爲了培養舞入年甚至放棄了給爹報仇,那舞入年卻如此恩將仇報。再加上,那舞入年的身份一直撲朔迷離,他到底是不是舞家最後的一個人,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對此民間給他的評價非常得惡劣。
舞入年被歸爲惡的一方,無塵軒自然逃脫不了干係。一時間,民衆紛紛爲白知秋和玄天樓發聲。
然而,碧雲府和御虛宮卻不得不聽從無塵軒的指令,派人護送舞入年進入明梟城。
而江落深的這句話,實在是大大刺激到了白知秋。白知秋決定當日便返回沉雲嶺,並氣憤道舞入年實在是有辱師門。
既然舞入年是要去往明梟城,洛鍾兩人便計劃趕在舞入年和碧雲府的人接頭之前便將人捉拿。清閣也立馬派出門生跟玄天樓的門生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