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蘭,你的意思是?”聞得此言,石不語一震,頓時忘乎所以的抓起佳人的柔荑,急急問道。
被如此唐突,南蘭卻也沒有任何的責怪之意,只是微微一笑,將手輕輕的抽離了出來,淡淡月光下,若非仔細辨認的話,又有誰會注意到,那張精緻如瓷的玉臉上,已徐徐泛起淡淡的紅暈來……
意識到失禮的男子,也自覺有些尷尬,急忙輕咳一聲,轉過身去“研究“起青竹來,過了半晌,才平和了心態,重又問道:“南蘭,你的意思是,楊廣與老頭子之間,已有了嫌隙?”
“這,我不敢斷言!”南蘭徐徐搖頭道,“不過,楊廣此次調動軍馬時,居然會捨棄近在咫尺的親叔楊林,未免有些奇怪。”
“恩?被你這麼一說的話,倒的確……”石不語想起老爹前番遭遇的神秘襲擊,又憶起李密也曾對楊廣派遣遊雲客等人至楊林軍中的行爲頗多怨言,不覺將信將疑起來。
“因此,我以爲,靠山王也未必會竭盡全力。”南蘭頓了頓,又道,“在如此的情況下,加上你們曾經的父子之恩,或許,不會出現骨肉相殘的場景吧!”
“那麼,依你的意思,明日這戰,我必須要出場?”
“是,彼此相見的話,或許還有商榷的餘地,若是避而不見,或許倒會……況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恩,這樣說的話……”
“不用再想了!雖然,以老闆你的性格,習慣了逃避,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勇敢的面對一次!”
“晤!呸!我什麼時候習慣逃避了?”
“難道不是嗎?每次老闆你開始胡言亂語或者開些莫名其妙的玩笑時,不都意味着打算逃避嗎?”
“……”聞言幾欲大怒的男子,過了半晌,卻終於垂頭泄氣道,“被你看穿了……”
“振作一些!”南蘭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老闆,如果想成長爲真正的男人,學會面對任何困難,都是必須的哦!”
“……這個,不用你教!”雖然說得如此堅決,但是石不語也不得不承認,即使兩世加起來一共活了50餘年,但自己的心理年齡,似乎始終沒有成長,還是那個活到30歲卻仍然嘻嘻哈哈的溫室花朵。
“明白了?那就好!”南蘭也不再多說,輕輕的打了個哈欠,“那麼,我去休息了。”
“好吧……那麼,我也去睡覺了。”石不語點點頭,行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正色道,“南蘭,謝謝你!”
“不必客氣。”
“恩,你要不要一起睡?”
“……想死的話,可以說出來!”
“我的意思,是時間上的一起,不是地點上的一起。”
“……去死吧!”
雖然因爲最後的調戲,被狠狠揍了一頓,但是,翌日醒來的石不語,卻在精神面貌上,好了許多。
以至於,在關外排開陣勢時,一旁的凝寒亦忍不住輕聲問道:“不語,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晤,是嗎?大概又英俊了許多吧!”石不語望了眼另一邊的南蘭,隨口應道。
便在此時,策馬立在陣前的秦暮,忽的身軀一震,肅容道:“來了!”
衆人齊齊擡頭望去,卻見遠處的大道上已徐徐升騰起喧囂的煙塵,地面的微微顫動中,望不到盡頭的銀甲騎軍,在地平線的盡頭奔馳而出,片刻之間,已漸漸清晰起來,盡露猙獰顯赫之勢,所過之處,便如一陣鋼鐵旋風般,席捲一切。
“不愧是靠山王麾下的虎翼軍,果然了得!”秦暮見這萬餘騎軍雖在高速奔馳中,卻仍保持着默契有序的陣型,不由得輕聲讚道。
“據家父所說,大楚各軍之中,靠山王麾下的虎翼軍與宇文來呼統領的黑旗軍,號稱楚軍精銳,堪爲魁首。今日望見虎翼軍如此氣勢,便可想而知,那尚在半途的黑旗軍,應也威猛無雙!”
羅瓊在旁,也是欽慕不已,只是一想起如今這兩大精銳齊齊來攻濱海,卻不由得面色肅然,心中漸漸沉重起來。再看附近的羣豪,便是腦筋反應再慢的,到了此時,也紛紛愕然沉默下來,顯然感受到那種巨大的威脅……
“日他孃的!”一片死寂中,被擁裹在陣中的程行烈,忽的重重爆了句粗口,昂起虎驅迎了上去,身後紫氣隱隱升騰而起,竟是在這軍勢低落之時,重現昔日的霸者之氣。
被這紫氣一蒸,羣毫不知怎的,只覺胸中熱血沸騰,被壓制下去的豪氣頓時澎湃起來,忍不住齊聲長嘯起來,其間,更夾雜着單二的高聲吼叫:“亂拳打死老師父!兄弟們,怕他做甚!”
這話說得頗爲有趣,周軍聞言,頓時鬨然大笑起來,陰沉的氣氛一掃而光。
喧譁之中,奔騰而來的虎翼軍已相當接近,卻仍無絲毫減速之意,羣豪愕然收聲,心道,莫非那楊林不講道義,打算直接衝陣不成?
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號角,水銀泄地般襲來的虎翼軍忽的在高速行進中一個急轉,後軍便爲前軍,頃刻間便轉換方向,在數百丈外有條不紊的紮下陣勢來,竟是絲毫不亂。那種簡潔自然,便是身爲敵方的周軍陣中,也不由得齊齊爆出一聲喝彩,顯是欽佩不已。
喝彩聲中,虎翼軍如潮水般向兩面分開,讓出一條路來,隨即便有一騎奔騰而出,馬上人物一身白袍,舉止逍遙,氣質溫文爾雅,行動之間,風采飄逸之極,雖只一人一馬,其勢卻宛若千軍。
片刻之間,那人已奔至陣前,微微勒馬,迴轉半身,橫槍呼道:“靠山王義子李密,願與濱海石不語公子一戰!”
石不語聽得這曾經的義弟如此生疏的稱呼,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黯然,過了半晌,纔在凝寒的輕聲提醒中,勉強策馬而出,徐徐行至陣前。
“二弟,別來可好?”望着那張熟悉的面容,石不語感慨萬千,不由得便將這最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
“誰是你二弟!”李密眼中寒光閃過,將長槍舞得如游龍一般,口中喝道,“石不語!你這廝聚衆造反,連累父王,還不速速下馬就擒!”
“……抱歉,不過我……”聽到這樣的指責,心有愧疚的石不語也無言可答,正垂手致歉,便聽得一聲風響,長槍已如游龍般疾射而來,直指面目。
“二弟,你且聽我……”武藝不精的男子急忙翻下身去,躲過這凌厲一擊,左袖揚起,帶着妖力將那長槍裹住,急急呼道。
“有什麼好說的!看劍!”李密卻絲毫沒有聽他解釋的意思,見長槍被鎖,乾脆便騰出手從腰間拔出佩劍,狠狠刺去。
石不語見狀心中一痛,手中卻不敢怠慢,羽扇一橫,又將劍刃格在面前,兩人馬匹交錯,一時之間,糾纏在一處,竟是分不開來。
便在此時,擦身而過時,便聽得李密忽的輕聲道:“大哥,三更時,西林中相見!”
石不語吃了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李密身形一晃,竟然掉轉劍頭,將左肩撞了上去,頓時鮮血淋漓,隨即一聲低呼,策馬退開數步。
“反賊!你只仗着妖術欺人,可敢憑真本事一戰麼?”李密面色慘白,半靠在馬上,恨聲道,早有幾名騎士搶上前來,將他擁裹在其中。
到得此時,石不語卻也已會意,當下搖着摺扇,高聲笑道:“勝負已分,你卻不是我對手,何不喚老爹出來一戰!”
“住口!你有何臉面稱呼老爹!”李密重重淬道,舉手大喝,“虎翼軍聽令,暫且後退五里,紮下營來。待明日父王大軍趕到,將這幹反賊盡數踏作淤泥!”
登州軍聞令,齊齊一聲應諾,當即前隊轉爲後隊,絲毫不亂的徐徐退去,徐世績見其陣型井然有序,又擔慮李道宗伏兵在後,也不追趕,徑自下令收兵回營去了。
石不語卻是懷了一肚子的心思,到得關中,急急將秦暮、行烈等五六個最爲親密的兄弟與諸女喚至房中,將李密方纔陣前的低語重述了一遍。
“恭喜二哥!”徐世績聞言,登時喜道,“如此看來,靠山王並無進討我軍之意,怕亦只是受那李道宗的脅迫而來。”
“話雖如此,卻也不可不防!”莫愁卻微微皺眉道,“倘若,靠山王在那林中設下埋伏……”
“不會!”石不語斷然道,“老爹與二弟皆是磊落之人,不會玩弄這種詭計。只是,我有些疑惑的,卻是……”
“可是奇怪,爲何靠山王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南蘭在一旁插口道。
“的確如此!”事實上,前次相別事,楊林早已當衆宣稱與義子斷絕關係,又揚言起兵征討,怎的今日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這也容易推測!老闆,怕是恰恰應了我前夜所說。”
“恩?你的意思是……”石不語聞言一驚,愕然道,“楊廣與老爹之間的關係,惡化了許多?”
“二哥,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事!”徐世績在旁接口道,“前些時日,探子回報稱楊廣下派了數名禁軍將領至登州虎翼軍中,如今想來,莫非是爲了牽制甚至接管靠山王的勢力?”
“不錯!”王伯當一拍大腿道,“如此一來,便能解釋靠山王爲何又對逝兄弟你改變了態度?”
“那也未必!”羅瓊在旁搖頭道,“靠山王年事漸高,或許是他自行上表請調將領徐徐繼任也未可知!”
石不語在旁聽了,半晌無語,過得許久,乾脆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說一千也不如做一事,究竟如何,今晚見過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