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紛亂不堪之時,那數十列燃着熊熊烈火的火犀,已保持着整齊的步伐奔騰而來,其速毫無減緩,大有將面前這些不自量力的凡人與其身後的關卡一起碾碎的勢頭。
單二大喝一聲,周身金氣繚繞,手提單刀迎了上去,秦暮諸人哪肯落後,紛紛緊隨其後,看其意思,竟是試圖以已血肉之軀生生攔阻火犀,爲石不語換取逃生的時間。
石不語正奮力掙扎試圖脫身,忽聞得身後動靜,急忙轉頭望去,見得這令人熱血沸騰的一幕,頓時又驚又怒,連忙喝止。卻哪裡有人肯聽他的,瞬息之間,火犀早已逼近,連那數千只犀角上的花紋都能勉強望見了……
便在這生死存亡之時,只聽得一聲澎湃,忽有滔天水浪從關下的護城河中席捲而起,頃刻間在空中匯成數丈水龍,高高越過羣豪,直直墜向衝擊而來的數千異獸。正在高速奔馳的火犀,被這水龍鋪天蓋地澆來,頓時赤焰全消。
而比起這個來,強大的衝擊波卻更令其難以抵擋,巨力的撞擊下,前幾列的火犀紛紛斷腿折骨,十成中倒有九成紛紛滾倒在地,哀鳴不已。緊緊跟隨在後的犀兵見狀大驚,急忙勒繩止步,卻哪裡停得下來。只聽得一片砰然聲中,保持着密集隊型的火犀,登時如同高速公路上的汽車連環追尾事故一般,撞得是兵仰牛翻,獸鳴人呼,帶起陣陣煙塵。好在翻滾在地的火犀與士兵皆身披重甲,最後二十餘列的火犀又及時止步,因而,倒沒有出現太多自相殘殺的事故。
正束手待斃的羣豪見狀大喜,便要重新提兵殺出,上演一出落井下石的好戲。只是那李道宗的反應卻是更快,一聲號角,便見那及時止步的二十餘列火犀從兩側迂迴繞過,攔在倒地掙扎的同伴面前,豎起犀角,成拱衛之勢。
徐世績見狀,也知事已不可爲,輕嘆一聲,只得鳴金收兵,心中也是爲這大好機會的喪失惋惜不已。李道宗也不追蹤,帶了軍士上來,解救了一干火犀,也徐徐整隊,往軍營中去了。
而關中這一邊,雖然並未勝得對手,但因爲消除了那重首墨麟的威脅,又首次抵擋住了火犀的進攻,故而羣情激昂,歡喜得彷彿打了個大勝戰一般。行烈這位傀儡周王,難得的下了道旨意,吩咐全軍開席,好好慶祝一番。
“今日總算出了口鳥氣!”酒宴之上,行烈將海碗中的美酒一飲而盡,搭着身旁二弟的肩膀,大笑道,“想不到,那羣遭天瘟的蠢牛,也有狼狽逃跑的時候!”
羣豪聞言俱是大笑,叫好聲中也少不了要問候那羣犀兵的孃親。一片喧鬧中,負着統兵之責的秦暮,卻望向石不語身旁一人,斂容道:“逝兄弟,敢問今日在城外施展那水龍的,可是這位小姐?”
“正是!”石不語微微點頭,指着身旁輕啜着杯中美酒的湖珊道,“這位,乃是妖族四獸將中的湖珊水將,我聞得那火犀擅火,因此特地拐了湖珊小姐與兩百水妖過來助陣。”
聽得旁人介紹,湖珊這才徐徐舉杯,向羣豪示意問候,口中淡淡道:“諸位不必在意,我受逝兄弟所託而來,如需水術,儘管吩咐。”
她這話,說得倒也客氣,只是其中欠缺熱情,不過羣豪也一向知曉人、妖二族間的隔閡,倒也不以爲意,單知雄更是因了莫愁愛屋及烏,拍着大腿道:“有湖珊小姐在此,又何必懼怕那些供奉與火犀,依我看來,還是妖族勝過宗門啊!”
他這馬屁拍得太過明顯,莫愁眉頭微皺,瞟了石不語一眼。要知道,這兩人自從在荒島上的經歷後,彼此關係已十分曖昧,隔的只是一張紙罷了,莫愁眼中的意思,便是要石不語及早對單二說清楚,免得誤人誤已。怎奈顧念兄弟義氣的某位男性硬是仰頭看天,全當不知,惹得心中嗔怪的夜叉美人,又狠狠的在其腰上掐了一把。
兩人正在糾纏不清,便聽得一旁的王伯當道:“既有湖珊小姐鼎立襄助,不如我等便下戰書與李道宗,約其決一死戰如何?”
“不可!”石不語大搖其頭,有些懊惱的拍着大腿道,“我本來,是打算讓湖珊做個奇兵,在決戰時對付那羣火犀,將其盡數殲滅的。可惜,今日提早暴露後,只怕李道宗肯定會有些預備。”
“不錯,正是如此!”羅瓊在旁忿忿道,“李道宗營中也有楚廷的供奉在,要鬥敗湖珊小姐雖不容易,但要設置幾個防水的陣法,應該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這……倒也是!”羣豪聞言,原本的歡喜之情,頓時少了大半,難道說,就依仗這關卡與其對峙不成?要知道,在李道宗背後,卻是實力更爲強悍的宇文來呼,到時候一旦形成合力,只怕要守住北固關也是難上加難了。
“罷了,不如今日且散,各自歸營歇息,明日再議此事吧!”見得衆人情緒低落,徐世績卻擔心擾亂了軍心,乾脆就此收了宴席,各自歇息去了。
石不語卻哪裡睡得着!他本不是那種肯勞心勞力的人,只是心中感念着諸位盟友日間的義氣,恨不得能彈指替行烈等人除了關外的禍患,充作報答。只是,此事終究難度大了些,任憑他坐在燈下如何苦思,也是無法可想。
怔了許久,頭昏腦漲的男子終於一聲長嘆,徹底倒在木椅上,抓着頭髮道:“若是珈漣在此便好了!”
漪靈卻不忿哥哥稱讚他人,嘟起小嘴,在旁毫不負責建議道:“逝哥哥,不如我們去偷襲?
“……拿什麼去偷?”石不語翻了個白眼心道,李道宗又不是笨蛋,難道不懂得夜間戒備嗎?
“公子,我近來妖力有些進步,已能喚出一種麻藤。”蘭蓉輕輕扯住漪靈坐下,接口道,“這藤條能夠散發出一種氣味,讓被纏繞者於頃刻間昏迷過去。”
“妹妹,你的意思,莫非是要用這麻藤去夜襲?”石不語先是一怔,隨即又大搖其頭,“不合適!楚軍將近兩萬,要支撐到將他們盡數弄昏過去,怕是要十個小白的妖力才成。”
“那麼,不如我們同上次在荒島上一樣,在楚軍的飲水河流中下點毒?”莫愁卻對前次的經歷記憶猶新,忽的提議,卻又立即否定了自己,“抱歉,我忘了,河流是流動的,而且,也沒有那麼多的毒液……”
“……說了半天,都等於沒說。”石不語呻吟一聲,徹底趴在木几上。
“不語,慢慢來,不急於一時。”凝寒不知何時已行了出去,此時,卻端着一杯濃茶,輕輕的放在他的面前,柔聲安慰道。
“這事,很難嗎?”南蘭忽的在旁笑道,那日宇文君集在妖島遁走之後,留下的那些金珠便全被南蘭搜刮了去。有了這些以闢元犀精血煉製的法器,密雲妖族倒不必急着去尋找新的闢元犀,因此,她沒有繼續在海外逗留,而是隨着石不語諸人一起歸來了。
只是,這頭貪財的紫玉貂,一向都喜歡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除了偶爾和石不語胡扯一通外,便很少與他人交流,因此衆人對她的脾性也不太瞭解,此時,竟然聽得她主動開口,均是愕然不已。
“你有辦法?”石不語吃了一驚,很是乾脆的掏出一塊銀子來拋了過去,“說!”
南蘭信手接過,卻是笑而不語,伸出左掌翻了四翻。
“……做人不可太貪心啊!”男子的眼珠差點爆了出來,顯然,對方的意思是再給4塊。
“沒錯,但是,我不是人!”南蘭毫無退讓之意的答道。事實上,這位一直特立獨行的女性,的確在大局觀上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如果說,珈漣擅長出謀劃策的話,南蘭卻是擅長組合運用別人的計謀,這兩位的配合,一小一大,若能組合起來,卻真的可以堪稱爲天衣無縫。
因此,或許是考慮到這一點的緣故,囊中羞澀的石不語,終於還是忍痛掏出了四十兩白銀,依依不捨的放入那雙玉掌中。
不過,在聽着那歡快的咀嚼聲時,鬱悶的男子終於還是忍耐不住的問道:“那個,南蘭,你知道嗎?”
“什麼?”
“做爲傳播媒介而存在的銀兩,上面有很多的細菌……”
“恩?傳播?細菌?”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多吃點,對你身體有好處。”
片刻後,不能理解其中詛咒之意的紫玉貂,終於享用完了價值40兩的夜宵,心滿意足的化回原形,蜷縮入主人的懷中。
“現在,能說了嗎?”石不語看着在自己愛撫下舒展着身體的小貂,心中忽的涌起一個邪惡的念頭,“這身皮毛,如果用來做大衣的話……”
或許是感受到那種不善的目光,南蘭重重的咬了他一口,這才懶洋洋的應道,“很簡單的事嘛。我問你,如果你要抵擋水術,會使用什麼?”
“當、當然是火術了。”
“那麼,水火相加,又會出現什麼呢?”
“不知道。你說出現什麼?”
“我也不知道……”
“喵喵的,你玩我!”
“救命啊!要死人了!”
“你是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