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
正打得如火如荼的祁五和秦佑安,也同樣收到了消息。
尤其是秦佑安,最初的震驚之後,便平靜了下來,神色間更是透着幾分瞭然。
這一世的情況跟前世,早就不一樣了,他們能提前爭霸,爲什麼外族就不能提前侵入中原?
讓秦佑安吃驚的不是外族的入侵,而是他們向大焱發難的時機,跟前世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漠北蒙古部族的可汗,是個極其聰明,極會抓住機會之人。
第一次是巧合,在情況不同的情況下,對方依舊能像以前那樣抓住時機,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個厲害人物了。
可這樣的厲害之人,前世最終死在了祁五的手中。
祁五雖然打了勝仗,卻是慘勝,已經無力對抗徹底強大起來的他。
所以,在前世的時候,一直有人說他這個皇帝的位子是撿來的,正是這個緣故。
若是他們入侵中原的時機,沒那麼湊巧,那麼最終登上皇位之人,極大的可能不會是他。
就連他自己,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奪得天下,有運氣的成分在。
要知道,那時對方的實力比他要強好幾倍呢!
對比之下就知道了,前世的他還需要扯着白蓮會的虎皮做大旗,在夾縫中艱難生存,而對方卻早早就收攏了彌勒教,影響力不下於白蓮會,羣衆基礎也十分雄厚,何況,祁五本人也是天縱奇才,很快就發展成爲幾大霸主裡最強大的一個,無人可以匹敵。
一旦雙方對上,他獲勝的機率很小。
所以,在祁五率軍全力對付外族的時候,他則抓緊時間擴張地盤,攻打其他勢力,積蓄實力。
在祁五終於打退外敵之後,秦佑安的勢力已經徹底壯大起來,足以跟祁五抗衡了,並且先祁五一步,打入京城,坐上了龍椅。
他雖然取得最後的勝利,可是在外人眼中,卻是他竊取了屬於祁五的皇位。
他心裡自己也清楚,他的確是佔了祁五的便宜,但運氣,同樣是實力的一部分,他並不會覺得心虛。
現在是他坐上了皇位,那麼他便是天命所歸,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可把並非所有人都這麼想,私底下也有了各種各樣的流言。
他就是一開始不在意,坦然受之,可漸漸聽得多了,再加上他的脾氣原來越暴躁,他便強硬地將這件事壓了下去,再也不準人提起,否則,直接砍頭。
可越這樣,他心裡越在意,幾乎成了他的心結。
所以,這一世,他才這麼想要堂堂正正地打敗祁五,他也的確如願地跟祁五交戰了。
可沒想到,戰爭都進行到一半了,眼看着就快要分出勝負了,結果,這些外族又來搗亂了,秦佑安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主公,您現在打算怎麼做?”船艦上,議事廳內,軍事崔元嘉皺眉問道,顯然就連他也覺得有些棘手和爲難。
以他的智謀和見識,自然也能看出應天府的危機來。可是如果他們立即抽身離開回援的話,那他們跟祁五的這場戰爭,必定是以他們的失敗告終。
這個結果,無論是對主公,還是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
可他們如果不及時趕回去應援,等蒙古部族打過來,應天危矣。應天府是他們的根基所在,根基毀了,對他們的打擊絕對是巨大的。何況,太夫人還在應天府呢,以主公對太夫人的重視和孝順,是絕對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主公心中的糾結和痛苦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崔元嘉也沒從主公的臉上看到半點端倪來,只要主公想隱藏情緒,誰也看不透他想想法和思緒,他的情緒管理地越發收放自如了。
聽到崔元嘉這麼問,所有將士們的目光,都落在了秦佑安的身上。
其實,秦佑安心裡是很篤定的,沒有他們想象地那般難以取捨。
在他眼裡,打敗祁五,解開心結,彌補前世的遺憾固然重要,但是,跟這比起來,母親的性命以及應天府所有百姓將士們的性命,則更加重要。
若是根基沒了,母親妻兒的性命也沒了,那他就算打勝了祁五,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
聽到崔元嘉如此詢問,秦佑安用沉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跟祁王的這一戰,非常重要,它甚至決定了我們今後的命運,這一點,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我們浴血奮戰到現在,若是這麼抽身而退,如何對得起那些已經死去的兄弟?”
聽到這裡,崔元嘉默默地嘆了口氣,胸膛裡提着的心放下了,卻心裡卻還是覺得有些失望。
難道主公真要放棄應天府了嗎?
其他將士們也都面面相覷,神色不安,看着秦佑安的眼神裡,帶着幾分焦慮,欲言又止。
他們的家人基本都在應天府呢,萬一應天淪落到外族手中,悲慘的下場可想而知。他們可捨不得放棄自己的家人。
誰知下一刻,不等他們發言,秦佑安又說道:“理兒雖然是這個理兒,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都不是鐵石心腸,豈能爲了眼前的一場勝利,就將自己的家人還有無辜的百姓們都棄之不顧?若是連我們也不顧百姓死活,那我打仗的意義何在?”
聽到這裡,將士們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秦佑安,神色十分激動,紛紛開口問道:“主公,您說得是真的?您真的沒有放棄應天?”
秦佑安點了點頭,說道:“那些戰死的兄弟的家人,也很多都在應天府的勢力範圍之內,與其他所謂的一場勝利相比,想必他們也更願意看到家人平平安安的。外族冷血狠辣,殺人如麻,若是放入中原,任其肆虐作亂,無異於將一羣野狼放入羊羣之中,羊羣早晚會被他們一個個地扒皮抽筋,吞吃入腹,包括我們的家人。所以,他們纔是我們真正的敵人,也是我們最應該消滅的對象。”
這段話,根本沒有人反對,衆將都神色鄭重地點頭,甚至心理忍不住爲剛纔自己誤會主公而感到羞愧。
他們早該知道了,主公一向注重民生,愛護百姓,絕對不是那種漠視百姓性命之人。
“可是主公,我們若是迴應天府支援,祁王這裡該怎麼辦?萬一,他們不允許我們離開呢?又或許,他們會趁我們離開時,繼續攻佔我們的地盤呢?這可如何是好?”有人擔憂地問道。
知道他們要放棄這場戰爭迴應天府了,他們放心地同時,又開始擔憂起這裡的事情來了。憑什麼他們努力了這麼久,卻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得不中途退出?
“難道我們只能這麼灰溜溜地離開嗎?末將心中不服!”又有人說道。
“我們好不容易纔打到追捕,眼看着就要看到勝利的曙光了,結果卻……”有一名將領眼睛微紅,臉色猙獰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把手。
說完,他擡頭看向秦佑安,惡狠狠地說道:“主公,我們不能讓祁王獨善其身,怎麼也得將對方拉下水纔是。否則,末將吞不下這口氣。”話音一落,就呼哧呼哧地喘起氣來。
顯然剛纔的情緒已經激動到了極點。
崔元嘉此時也搖了搖手中的紙扇,也說道:“主公,此事可行。外敵當前,可一笑泯恩仇,共同協作,將外族趕出中原,再拼個高下不遲。”
其中一名將士不由拊掌笑道:“軍師此言大善,只是,對方未必願意跟我們合作呀!就連我想到要跟他們合作退敵,就渾身不得勁。”
其他人也紛紛出言,有人贊同,有人反對,各有各的道理。
秦佑安靜靜地聽着,任由他們發表意見,並未插話。
崔元嘉瞥了他一眼,發現主公神色沉穩而又安靜,眉宇間不見半點憂慮和緊張,心知他定然是有了主意,便出口說道:“好了,都別說了,還是聽一聽大元帥的意見吧!”
秦佑安聞言,果然開口道:“大家剛纔說的我都聽到了,我的意思,也跟你們一樣,祁王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我打算跟祁王好好地談一次。畢竟這件事,不只是牽扯到應天府,甚至還牽扯到了整個中原以及所有的大漢子民。”
衆人聞言,也都平靜了下來,齊聲應是。
“什麼?你說秦佑安要見我?”靈便,祁五收到消息,先是一愣,隨後沉吟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輕笑了起來。
“既然他們如此有誠心,那就見一見吧!我倒要看看,他想要說什麼?”
應天府。
宋良秀眉頭緊皺,坐在議事廳裡,環視一週,緩緩說道:“大家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聽聽。”
衆將面面相覷,終究還是趙將軍開口道:“元帥,這一仗,我們還有必要打下去嗎?我們常年跟那些外族打交道,最瞭解他們的習性和弱點。他們茹毛飲血,兇殘成性,一旦中原被他們侵佔,絕對是人間地獄。”
比起秦家軍,還是這些外族更令他們仇視和憎恨。
還有一點,讓驕傲的宋家軍不得不承認——再拖下去,他們宋家軍估計真要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