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傳旨太監的話,嚴氏簡直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了。
直到聽到後面還有聖旨,她才勉強打起了精神——
反正她也巴結上了皇帝的親爹後孃,等之後讓他們在皇帝面前求求情,未必就不能官復原職。
柳氏甚至還偷空給了嚴氏一個安撫的眼神,嚴氏心中越發淡定了。
因爲之前就已經有了迎接聖旨的準備,嚴氏早已經讓人在堂上設好了香案,他們也沒有官服可換,只需要跪下接旨就成了。
可惜,秦屠夫和柳氏並不配合。
秦屠夫怒聲質問道:“大膽閹狗,你讓誰下跪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就算皇帝站在這兒,都不敢讓我下跪。”
傳旨太監冷笑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天地君親師,君在親之前,什麼也大不過國禮。須知,無論何時,都要先行國禮,再敘家禮。就算你是皇帝親爹,除非你是太上皇,否則什麼時候見到皇上,你都得行跪拜大禮,更別說,你還不是陛下名義上的長輩。你可要想好了,不跪聖旨,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對皇上不敬,砍頭都是輕的。你們確定不跪?”
話音剛落,錦衣衛手中的繡春刀就已經出鞘了,一股森寒殺氣在堂上瀰漫開來。
秦屠夫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柳氏更是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抖,她哆哆嗦嗦地拽了下秦屠夫的袖子,讓他忍耐一時,先接了聖旨再說。
她一介愚昧無知的村婦,只以爲自己佔了後母的名分,就依舊能用孝道壓那個兔崽子一頭,哪知道還有什麼國禮?
秦屠夫也是心裡沒底,他唯一仰仗的只有是皇帝親爹這一點,若是皇帝不在乎他這個親爹,他也無計可施。本質上還是個窩裡橫的紙老虎,膽子並不大,尤其是在殺氣騰騰的錦衣衛的包圍之下,更是快被嚇破了膽,此刻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而秦大寶、秦小菊等人早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倒是秦杏娘自恃見過幾分世面,又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親姐,認爲皇帝再無情也不會殺了自己,倒是比他們膽子都大一些,上前一步說道:“公公請息怒,爹孃絕對沒有對皇上不敬之意,他們初來乍到,並不知道規矩,還忘公公海涵。”
那傳旨太監看了秦杏娘一眼,竟然翻了個白眼道:“你就是秦氏吧?你倒是孝順?可惜呀,眼太瞎,孝順錯了人。”
說得秦杏娘莫名其妙的同時,還有些惶恐不安,正要詢問,卻聽那太監道:“囉嗦什麼?還不跪接聖旨?你們都不跪,是想被拉下去砍頭嗎?”
這一次,秦屠夫和柳氏再也不敢出幺蛾子了,老老實實地跪了下來,秦大寶雖然有些不甘願,但也不敢出聲反駁,只能委委屈屈地跪下,秦小菊到底是個八歲的孩子,見到父母都跪了,也跪了下來。秦杏娘和趙瘸子亦是如此。
那太監見他們都跪好了,這才滿意地點頭,向皇宮的方向行禮之後,恭敬地從身後小太監的手中接過聖旨,緩緩展開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因爲皇宮正殿命名爲奉天殿,詔書開頭也摒棄前朝的“上天眷命”,改作“奉天承運”,表示他的一切行動,都是奉天而行。
“……雖有親父在世,然而親父不慈,不顧朕之年幼,將朕趕出家門,斷絕親子關係……朕能布衣而得天下,全仗仁聖皇太后對朕之教養之恩,與他人無干……”
聽到這裡,秦屠夫臉色猙獰漲紅,額頭青筋畢露,牙齒緊咬,彷彿要擇人而噬。而柳氏更是又氣又怒,若是攝於錦衣衛的威勢,怕是早就跳起來理論了。
“……然,念在其乃朕之親父,有恩於朕,特封爲永安伯……”
秦屠夫原本以爲自己的算盤怕是要打空了,沒想到,峰迴路轉,竟然又封了他爲永安伯,頓時又驚又喜,但很快,他就覺得不滿起來,覺得跟自己的預期相差太遠,就算做不成太上皇,也該做個國公纔是,臉色又重新拉了下來。
倒是柳氏受了驚嚇之後,聽到丈夫還能封伯,倒是頗爲滿足,鬆了口氣的同時,眼角眉梢也透出幾分輕鬆得意來,至少她還能做個伯夫人,也算不錯了。
秦大寶和秦小菊也有些不滿,但想到還沒念到自己,只能耐心的聽下去。
誰知道,接下來的聖旨,卻讓他們瞬間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柳氏,水性楊花,不守婦道,守寡期間,與秦三刀通姦罪,犯下通姦罪,合該問斬,並與秦親三刀合謀害死吳國忠烈夫人,犯故殺罪,多罪並罰,凌遲處死……”
“……秦三刀犯通姦罪在前,寵妾滅妻在後,雖爲朕之親父,朕亦不能容忍寬赦,處以絞刑,明日午時三刻執行……欽此。”
柳氏和秦三刀聽完,頓時嚇癱在地。
他們就算不識字,除了最開始那些華麗的文字聽不太懂,後面這些比較淺顯重要的內容,卻非常容易聽明白。
他們腦海中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他們要死了,要被皇上給處死了。
秦屠夫完全不相信,他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雙眼血紅的就要去奪聖旨。
“閹狗騙我!皇帝是我親兒子,他豈敢殺我,他就不怕天下臣民指責?我不信,我要進宮,我要見那個逆子……”
可惜,他還沒上前,就被錦衣衛給拿下了。
傳旨太監,尖聲怒罵說道:“大膽,到現在還敢辱罵皇上,給雜家掌嘴!”
下一刻,秦屠夫的臉就噼裡啪啦的捱了幾巴掌,瞬間腫成了紅饅頭。
對於一個死刑犯,他們完全不必手下留情。
“……你們敢打我……我要殺了你們……我要見皇帝……”秦屠夫依舊掙扎不休,“他是在誣陷我,我沒有殺他娘……”
“堵上他的嘴!別讓他再冒犯了陛下。”傳旨太監用帕子捂着口鼻,嫌棄地說道。
而柳氏早就被嚇尿了,見到錦衣衛來抓自己,立即暈了過去。
“娘,娘,你醒醒呀,別抓我娘……”秦小菊見狀,立即撲過去喊道,卻被錦衣衛一腳踢開了。
“狗奴才,你敢踢我,我可是公主,你要讓皇帝哥哥殺了你……”秦小菊顯然被踢的不疼,很快就爬起來,破口大罵道。
秦杏娘也早就嚇癱了,雙腿發軟,根本起不來,這個時候,更是連個屁也不敢放,跟趙瘸子擠在一起,降低存在感。
“你們抓我幹什麼?放手!我是無辜的,你們要抓就抓我爹和我娘,不要殺我……”秦大寶驚恐地喊道。
傳旨太監老神在在地說道:“秦小菊,秦大寶,你們私底下辱罵皇上和皇太后,早犯下大不敬之罪,本不該處死,但陛下仁慈,念在你們年幼,只略顯懲戒,秦小菊打十板子,秦大寶,打三十大板,關押入獄一個月,望你改過自新,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說完之後,他不夠秦大寶的哭嚎,又看向秦杏娘。
秦杏娘嚇得哆嗦了一下,連連擺手道:“這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什麼也沒做,你們繞過我吧?我給你們磕頭了?”
說着,就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那太監說了笑眯眯地道:“怎麼可能不干你的事?你認賊作母,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吳國忠烈夫人嗎?你根本不配做陛下的姐姐,更不配做吳國忠烈夫人的女兒。重大三十大板,以作懲戒。”
秦杏娘想到剛纔聖旨所說的,柳氏殺了自己的母親,又想到自己之前口口聲聲喊柳氏爲母親,頓時羞愧難當,啞口無言。
小時候她被柳氏賣出去的時候,已經記事了,母親是不是被柳氏謀殺的,她不太清楚,但是,母親的確是因爲柳氏而死。她直到現在還記得柳氏是怎麼辱罵自己母親的,母親臥病在牀,他們也不肯給母親請郎中抓藥,還屢屢糟踐母親,而她因爲懼怕柳氏,不但不敢替母親出頭,反而還討好巴結柳氏,說她認賊作母,她真是沒辦法爲自己辯解。
“另外,既然你已經認柳氏爲母,有事子女服其勞,你便隨她一起入獄吧!”傳旨太監繼續說道,沒有陛下的旨意,她是別想出來了。
秦杏娘又羞惱,又慚愧,又懼怕,不敢再說了,顯然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至於趙瘸子,三番兩次攛掇秦氏犯下大錯,罪無可恕,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衆。”
秦杏娘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管丈夫了,她都自身難保了,她唯獨放不下的,只有自己兒女。
“這位公公,我知道我犯下大錯,罪無可赦,我的兒子女兒他們是無辜的,請陛下看在死去的孃親的份上,多照看他們一些,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傳旨太監道:“你放心,陛下不會牽連無辜,必定會照看他們長大。”
“謝公公,謝皇上恩典。”秦杏娘向皇宮的方向叩首,頓時淚流滿面。
“全都帶走!”宣旨完之後,傳旨太監又看人打了秦小菊和秦大寶板子之後,命人將該帶走的人帶走下獄,便回宮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