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姐姐’。”阿善逼近一步,與這個從小就看不起他的堂姐對立而戰,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呢,失去了一個從小被你欺負到大——甚至說你要在他:一個廢物身上找榮譽的‘對比者’,你不覺得很可悲嗎?”
“……阿善?”
“我在。”
“阿善-圖卡?”
“你終於捨得用全名稱呼我了麼,親愛的‘姐姐’?”
宸星先是詭異的叫了一聲自己弟弟的名字,在得到了迴應後她有很不甘心地又加了姓氏再喚了一遍,但是她卻依然感覺胃在翻滾。
她感覺噁心——宸星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很虛假的感覺,虛假到連自己都不能忍受自己的程度——就在方纔眼前衆人哈哈大笑說剛纔是個玩笑的時候,宸星忽然感到噁心。
是的,噁心。
阿善的這番言語讓宸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句話:一個坐山吃空的二世祖。
雖然她的山的確很大,不存在這一輩子吃空的問題,但是對於宸星來說,她還是十分介意這種言語是從……她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嘴巴里吐出來的。
宸星挑了挑眉,去反問了一句:“那麼你就知道自己是誰麼,阿善,你看起來很不一樣了,你現在究竟是誰呢?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還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是我自己。”阿善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在逃避這個問題,燕萌不問,他也就不想去思考,但是宸星將這個問題直接拋給了阿善,阿善就必須要思索一番了。
自己到底是誰?
阿善知道他的家人對他都是不懷好意的,他們說的話都是不可信的,可是當阿善真正看着眼前這不懷好意的人笑的時候,阿善真的迷茫了。
或許自己纔是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人,自己一無所知,有的……或許僅僅是一個絢麗的名頭,就算是在這個大墓之中,就算是他自己已經改變了不少,但是阿善還是阿善,還是那個心慈手軟的人。
什麼昇陽國,什麼赤魔之淚,什麼穹隆大墓,阿善對此乾脆一無所知,他只是知道(或許是假裝知道)這裡的所有物品,但這個印象也似乎是一個夢境一樣,沒有任何的依據。
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棵稻草,然後他的姐姐:宸星,將它殘酷地抽走了。
甚至說到了目前爲止,阿善也沒開過口去問自己身上的謎題……他在逃避,在用逃避來避開這個看起來生澀難懂的問題。
或許,阿善並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或許,阿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突兀地,阿善將一聲嘆息扼殺在喉嚨中,而九夜在此時卻是拍了拍宸星的肩膀,走到了阿善的面前拍拍自己長袍上的灰塵,輕笑起來:
“少爺,現在的首要目標,不是找到那羣拿走金子的人和所謂的赤魔之淚的人麼?我想在這一點上,您應該能給予某些幫助或者……交換的條件?”
“……你知道封渡的去向?”聽着九夜的提議,燕萌扭頭看向了身旁的男人,有些訝異地說道:“難道你剛纔也是因爲這個才……進來的?”
“你既然已經這樣認爲,那麼我還能怎麼說呢?”
阿善苦笑着,他注視着面前驚訝的燕萌,微笑的九夜與表情微妙(似乎在笑)的宸星,他們看着阿善,十分整齊地忽然安靜下來:爲了阿善的回答。
——沒想到我終有一日也成爲了一些人沉默等待的對象。
——可這種時候的沉默,我不想要啊。
阿善心下苦笑:關於自己的變化,這些人怕是很驚訝吧?不過也罷了,自己的這些變化對於自己來說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
榮耀,迴歸。
阿善方纔對宸星說的那些也不過是呈口舌之快,他的核心依舊沒有改變的太多,那些夢境……那些混亂的、阿善現在完全無法回憶起來的夢境或許只是改變了阿善的外在性格,而並不是內在的靈魂。
阿善能感受得到,他現在就算是敢於站出來,敢於反駁,但是在這些強硬的外表後面,那個愛哭泣又愛退縮且十分善良的男孩依舊在住在阿善自己的心裡,從沒有離開或消失的跡象。
這絕對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力量’的。
畢竟柯喀從不看好自己。
宸星和九夜也是……甚至連燕萌也是一樣。
阿善想到這裡就感覺非常的荒唐,他擡頭,直視身前不遠處等待着他的回答的九夜,思索片刻後便開口說道:“我幫你找到封渡,你帶我們出去,成交?”
“你不要你的榮譽了麼,少爺?”
“沒什麼榮譽的事情了,你既然已經站在了宸星的身旁,我父親既然已經放棄了我,那我又何必執着呢?”阿善苦笑了一聲,直接讓九夜啞口無言。
而宸星,則是沒有說法,她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面前這副模樣的阿善,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名叫做阿善-圖卡的男人。
“所以就這樣吧,追求什麼呢?我放棄了,反而對所有人都好,我放過了我自己,不行嗎?”
阿善說完,深深的打量了燕萌一眼,隨後一把抓起了燕萌的手腕,轉身便向另一個岔路口走去。“所以各位,我們可是要快一點了,長生異位,大墓將陷。”
“我們這是去哪?”
燕萌就在一旁靜靜看着的阿善與宸星還有九夜的對話,她可以說是眼睜睜的看着阿善從堅定道迷茫,再到如今的放棄——或許放棄這兩個字的背後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長年累月的失望與不期望終於在今天壓倒了阿善,所以他放棄了?
但還沒等燕萌想玩,就被忽然拉起她的手前行的阿善打斷了思路,她掃了一眼隨後跟在後面的兩個人,扭頭狐疑的說道。“事先說一句,我覺得這石廊有些眼熟。”
“……我打算在出口堵封渡,這穹隆的大墓太大,機關衆多,與其盲目的尋找,在出口堵人更加安全。”阿善走在前方,淡淡的說着。“既然已經放棄了那就沒必要深入了,對不起啊,燕萌,讓你白陪我跑了一趟。”
“可是封渡真的會帶着赤魔之淚與你所想要的……不,是宸星想要的東西來麼?”
“封渡既然可以在九夜與宸星的眼皮子底下逃跑。那麼他必是熟知大墓的人,就算中了機關,他也一定會會逃出來的,首先肯定的是,他會帶着赤魔之淚。”阿善如是回道。“而巧的是,我雖然不清楚整座穹隆的路,但是我知道,穹隆的出口只有一個,如果封渡想要活着離開這,那麼他就一定會來。”
燕萌信以爲真地點點頭,便也沒多想就跟着阿善開始了趕路:“我們爲什麼不能用輕功走呢?輕功更快啊?”
“這裡不能用輕功,會引來一些其他的不祥之物。”阿善說完這句話,燕萌就看見了一旁剛剛準備提氣的宸星立刻縮了回去。
燕萌是在想笑一笑,但是在這種情況下?
燕萌覺得還是憋着比較好。
“開始崩塌了。”
忽然,從腳下傳來強烈的震感,阿善疾馳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帶着燕萌扭頭注視着某一條不知名的漆黑石廊,隱約聽見了有人的呼喊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
燕萌與宸星同九夜自然也是聽見了這個的,可是還沒等他們問出口,阿善便又繼續加快腳步向出口的方向走去,表情甚至比方纔還要驚慌半分:“要快點了,它們來了。”
“他們?”燕萌奇怪地飯問了一嘴,但是腳下也不敢放慢速度,此時此刻,阿善的速度也是極快的。“他們是誰?”
“就是‘它們’。”阿善沒有進行過多的解釋,燕萌想要進一步追問的時候卻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宸星,這個女孩則是沉默着,不發表任何的言語。
燕萌不由陷入沉思。
它們是誰?爲何阿善不說他要來了了,而是說,“它們”來了?
難道,這地下,還有一切不爲人知的東西?
——那些腳步聲都是屬於誰的?難道這個穹隆之內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另一隊人馬也進來了嗎?他們是誰?他們是否找到了封渡?他們是否開始了逃離?
燕萌眯起了眼眸,扭頭望着漆黑不見盡頭的石廊許久,默默地打消了離隊探索的慾望。
不久,奮力奔跑的衆人便看見了出口,燕萌心下一喜,便說道:“阿善,我們到出口了?!”
“不,我們先藏起來。”但是阿善卻並沒有肯定燕萌的話,反而臉上擔憂的表情更濃了,他帶着九夜與宸星還有燕萌離開了迴廊而走向了這個‘出口’,目標就很明確:
“我們不要藏在一起,分散一些對所有人都好,但距離不要太遠,因爲這不是出口。”
阿善如是交代後,一把就扯着燕萌找了地方隱蔽起來——況且這的確看起來像是一個出口,因爲燕萌已經看見了天空與無垠的沙海。
難道說這還不是出口嗎?!
這個穹隆大墓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