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阿善此去一別就不會是他了麼?”燕萌看着如此悲傷的封渡,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個男人眼中流露出的神情,思量片刻後,便緩緩問道。
封渡卻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他又看想了阿善消失的地方良久,才慢慢開口說道:“阿善從進來的那一刻就變了,他的命格已經註定了他的榮耀將回,而九夜——九夜不過是促進了這一天的到來,他不再是那個阿善了……不再是他母親希望的那個阿善了。”
“他母親希望的那個……阿善?”燕萌有些啞然,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封渡認識阿善的母親?那麼封渡與他之前的相識真的是巧合麼?
難道這個時候,封渡還在向燕萌隱瞞什麼東西?若是阿善成爲了柯喀那樣強壯的人,年輕力壯的領袖一定是會做出一些激進的舉措的……比如立刻攻打昇陽國的北境長城。
那麼事態就並不樂觀了,所以燕萌思索了一下,又追問道:“你認識阿善的母親,她現在還在世麼?爲什麼從沒聽阿善提到過這點?”
“因爲阿善母親走的突然。”封渡提到這裡,也似乎是萬分遺憾一樣。“他的母親叫做卓措,也是柯喀唯一的愛人,她生下了阿善,便不希望他成爲圖卡的首領。”
“不希望阿善成爲圖卡的首領?”燕萌奇怪的問道。“這並不是由她決定的事情吧?大皇子若是沒有其他的兄弟繼承王位,總是會順理成章地成爲新王的,難道卓措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卓措不喜歡戰爭,之所以圖卡會安穩這麼多年,都是因爲卓措的原因,柯喀尊重卓措,但是事到如今,柯喀也不能再止不住前了,人民需要生存。”
封渡如是說道,他擡頭看了一眼有些晃動不穩的穹頂,拉起了燕萌便向着另一條甬道跑了過去。“所以柯喀要立新王,雖然卓措的希望是讓阿善永遠善良而不是參與戰爭,但是他身上揹負的天命是如此的,即便是遭受了不公平的驅逐對待,宸星——那個小女兒依舊不是正統的繼承者。”
“所以宸星會死。”燕萌聽後點了點頭,一邊跟着封渡跑向另一條未知的甬道,一邊說道:不知道爲什麼,她在這個時候就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封渡,似乎只要跟着他就能離開這裡一樣。
但是她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裡,卓措想要阿善遠離戰爭,但是柯喀的血脈仍然流淌在阿善的軀體中——這點無可爭議了,那麼唯一的問題就是阿善究竟能爲了榮耀做出怎樣出格的舉動來。
但是在此之前——
“封渡,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燕萌一把握住了封渡的手,強迫着兩個人在漆黑的甬道內停了下來。
封渡被拽的一個踉蹌,多虧了燕萌正在拉着,要不然他差點跌倒在地。
“我想要找到冰蓮和冰心石,我記得這裡有這兩樣東西,我請求你,在我們離開之前,帶我拿走這兩樣東西。”燕萌目光灼灼地看着封渡,而後者在聽後卻顫抖了一下,猛地抽出了手,並後退了兩步。
“你瘋了,燕萌,拿走了冰蓮我還能帶着你逃出去,要是我們連冰心石也拿走了,這個穹隆就會徹底的坍塌了……穹隆之息,赤魔之淚,冰心石,我們馬上就要掏空這個大墓了,容我拒絕,我不能讓你拿走冰心石。”
封渡搖着頭,但態度卻是有些遲疑的。
燕萌便見勢上前一步按住了封渡的肩膀,沉聲說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困難,封渡,但我需要這個,如果說阿善真的性情大變,他獲得了柯喀那種非人的力量,又仗着年輕力壯而野心勃勃,攻破了昇陽的長城,那麼天下便沒了安寧的日子了。”
封渡知道這個,他並不贊同圖卡想要侵略昇陽的計劃,雖然說表面上看起來只是‘討個公平’,況且事實的確如此,昇陽的開國國君做了弊,但是不應該讓後人用戰爭與鮮血來償還這個,這個代價太沉重了,以至於無法讓所有人接受。
除了圖卡——或許就連圖卡也沒有清晰的意識到攻破昇陽邊境的後果,他們現在已經被迴歸於復仇矇蔽了雙眼……或許卓措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讓阿善永遠別去接手圖卡的族長一位。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孩子——阿善-圖卡,更像他的父親而不是母親,常年的冷落並沒有冷卻阿善的心,反而讓他燃燒的越來越劇烈,他渴望得到父親的認同,渴望得到唯一僅有的親情,渴望重回榮耀。
可他渴望的榮耀正是他母親不希望的東西:卓措很早就死去了,她的遺言由柯喀忠誠的執行着,但是如今……柯喀恐怕不會繼續這個諾言了。
他得到了阿善……或者說,他終於得到了一個真正的繼承者,真正的能攻破昇陽邊境的族長,一個真正的領袖——戰爭領袖。
那就是阿善,阿善圖卡,他的子嗣,他的長子。
封渡清楚的知道這一點,而很顯然,燕萌的措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令人難以拒絕,封渡不想讓阿善成爲柯喀或者圖卡一族復仇的工具,可是封渡也同樣不想拿走這個穹隆裡最後的東西,讓這個他唯一所擁有的過去煙消雲散。
思來想去,封渡只得緩緩說道:“燕萌,冰心石是這個穹隆存在的核心,冰蓮也不過只是其上的衍生,這個大墓是依託着冰心石成立的,所以它容得下一切的毀滅:因爲它會慢慢恢復如初,我可以給你冰蓮,可你究竟爲什麼還要冰心石?”
“老實講,我也是亂猜的,畢竟如果有什麼東西能夠給一個人在短時間內帶來這麼大的變化,甚至說能……造成厲鬼的孕育,至今爲止我只聽你們在頻繁說出‘冰心石’這個神奇的東西,我猜這麼大的地方里既然都有什麼赤魔之淚和穹隆之息這種在外面當成傳說的東西,那麼或許這裡面就有冰心石。”燕萌也是和盤托出了自己的猜測,她坦蕩地看着有些驚訝的封渡,聳了聳肩膀。“況且我並沒有其他的壞心思,我想,所以我問,而你剛剛好也在思索阿善,我的提議是個可行的方案,你也就說了,不是嗎?”
封渡陷入沉默。
他的確認同燕萌的方案,阿善必須被打敗,不能因爲他而破壞了昇陽與圖卡之間的平衡的關係,但是封渡同樣的……也不想讓這種昇陽自己做霸主的關係繼續下去了。
最終,封渡妥協了,只見他常常地嘆息了一聲,便握緊了燕萌的手,帶着她跑向了已經開始坍塌的墓室中央。“好,我帶拿它,但我們時間不多了,現在這個大墓馬上就要開始進行自我的清理了。”
“是因爲赤魔之淚被拿走了的緣故?”燕萌毫無疑問地跟在了封渡的身後,她此刻看着已經開始坍塌的主墓室,跑過去的腳步並沒有什麼遲疑。“那我們拿走了冰心石之後該怎麼離開?”
“我們不離開。”封渡乾乾脆脆地否定了燕萌的提議,他堅決地跑向了主墓室,並帶着身後的女孩兒一起閃躲着從上面砸下來的尖銳石頭,最後一躍而進了正中心那口並不寬闊、可也並不狹窄的棺槨之中,合上了棺槨的上蓋。
這個過程非常快,而燕萌也並沒有多想,只是當她反應過來——或者說安穩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和封渡共同躺進了這口空棺槨中,外面落石的聲音還在繼續,不過似乎已經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了。
“這棺槨是我親手打的,我知道它有多堅固,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在死後還要等着被自然或心懷不軌的人窺探,所以我把這個東西——”封渡說到這裡,擡手敲了敲這個棺材,併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做的很牢固,木材並不是常見的木——準確的說是我曾經無意間發現的一個地方……和這北境一樣,它是一個秘境,只接受有緣人的探訪——打造而成的,我能拿回來的也只夠打這麼一個棺材,這東西結實得很,放心吧。”
雖然燕萌並不是怎麼特別擔心棺槨的結實程度,但是封渡這麼給她一解釋……反而讓燕萌跟有些尷尬了。
燕萌有些彆扭地挪了挪身子,但卻因爲空間問題而導致行動失敗:她現在幾乎就是和封渡緊緊地貼在了一起,要知道,燕萌雖然是活過一輩子的人了,可是她上輩子算是勤勤懇懇的好員工,找真愛談談對象還情有可原,但是和男人這麼近距離小空間的空處一室,她就是想想,想多了都不敢。
更別說突然她真正的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或者說棺材)裡,緊緊地貼在一起,呼吸間都是對方溫熱的氣體,簡直有些……緊張的尷尬了。
但是封渡顯然沒意識到這點,他看了看臉有些紅了的燕萌,還以爲這裡空間狹窄而令燕萌有些缺氧呢——不過也幸虧了封渡這麼想,他立刻拉動了棺槨內的某個手閘,而整個棺槨便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