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過?”燕萌和阿善愣愣地聽着封渡的陳述,雖然聽上去很嚇人,但是中空設計?難道說這地下有什麼巨大的墓穴或者房間?難道說阿善所謂的那個榮耀,就是在這底下嗎?
“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流沙的時候,活下來是全靠運氣。”封渡深吸了一口氣。“流沙之地,屍骨無存,這裡有着阿善要奪回的榮譽,當然也有許多爲之喪命的屍骨,你不覺得流沙是個埋骨的好計策麼?”
“的確是個好計策,但是這並不能攔住真正想要得到寶藏的人,所以就算如此,也攔不住大部分的人的。對吧?”燕萌點了點頭,下意識地看向了一旁沒有作聲的阿善。“阿善,你怕死嗎?”
“我怕死。”阿善斬釘截鐵地給出了答案,此刻的他站在軟沙上,看着那隱約出現在流沙中的白骨許久,直至它們都被流沙吞沒後,卻突然清冷的笑了起來。“可我更在乎榮譽,勝過生死,老師,我們下去吧。”
“就算是死?”燕萌看着下面這一片未知的區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神情緊張的阿善:這個男人膽子不怎麼大,但也不能說是小,但是他一定是怕死的,又是有些糾結的。
但是面對燕萌的這個問題,阿善的確是有些顫抖的,他恐懼死亡,但更恐懼永遠的失去榮耀與家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之上,那簡直太可怕了——比死亡還可怕。
所以阿善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在燕萌與封渡的面前點了點頭,口氣堅定,神情也從方纔恐懼中轉變回了鎮定的樣子,道:“就算是死。”
——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若自己再不值得依靠,我又該何去何從,能讓自己迴歸榮耀、能讓自己重新成爲圖卡的一員的關鍵物品,就在這死亡陷阱之中啊!
阿善想到這裡,他擡頭看了一眼深藍的天空,此刻已經是入夜了,一輪清月高懸,清冷的光灑下整片沙漠,反射着星星點點的銀光,竟有些靜謐的美好。
燕萌當然也看見了這種景象,她從前是在城市裡生活的,從來就沒有來過這種曠野中……像這樣一般地仰望整片星空,有那麼一會燕萌也沉浸在其中,但隨後她就醒了過來。
她想到了一個迫切的問題,關於他們是否能活着出去——畢竟封渡已經表明了他之所以活下去是因爲運氣,而運氣並不會降臨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身上。
所以燕萌思索了片刻,復而開口問道:“你該怎麼出去呢,阿善。”
“我爹教過我輕功……或者說,我相信我的運氣並不比你差,況且我都站在這裡了,我不會回頭,除非死亡將我帶走。”
阿善雙臂垂下,站在沙上良久不動,他神情有些傷感地凝視着這片流沙之地,腦海裡出現的是父親與姐姐的臉龐……但是與之而來的就是父親的漠視與姐姐的嘲諷。
驟然,阿善猛地對月長笑幾聲,這有些滲人的笑聲迴轉在空中,迴盪幾圈後消失在了天際,隨後四野靜下來,顯得有些冷清與孤寂。
“那我們呢,阿善,我們陪你進去,實際上並沒有陪你赴死的義務,你需要我們,但是你不知道該如何讓我們活着出來,這種你又該怎麼辦呢?”
燕萌一刀見血地問出了這個封渡心裡一直在思索出路的問題,口氣與言語直白到令封渡都瞪大了雙眼的地步,封渡震驚地看着燕萌,而後者?則是一直在看着阿善,等着對方的答案。
——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這也不是一個該在這個時候回答的問題。
但是燕萌就問了,她十分自然地將這個問題問出,阿善不能讓燕萌與封渡在這個時候拋棄他,而燕萌與封渡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拋棄他。
可同時,這的確是一個問題,阿善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沒有辦法完美地回答出讓所有人都活下來的答案:他願意爲了自己的榮耀而死,而燕萌與封渡呢?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不該爲此而獻上生命。
“……我不知道,燕萌,我不知道……但我現在離不開你們,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們活下去。”阿善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頓地說道。“但是……請相信我,我一定會帶着你們活着離開這裡……我是不會讓我的朋友與夥伴死在我身旁的,永遠不會……永遠不再會了。”
“不再會了?”燕萌敏銳地聽到了阿善尾音裡的詞語,她剛想上前進一步地發問,卻被一旁的封渡攔了下來。
只見封渡緩緩地搖了搖頭,燕萌立刻就抿了抿嘴,把想要追問的話吞回了肚子裡去——而看起來阿善是真的陷入了回憶之中,也並沒有留意到燕萌的這一句追問。
不過……阿善這樣的人在之前都經歷過了些什麼事情?他爲什麼這麼不被柯喀看重?他的姐姐並沒有比他要強上哪去,到底是因爲什麼……能讓他被逐出了家族之中呢?
燕萌這邊因爲阿善的一句話而陷入深思,而阿善呢?也因爲燕萌的那一個問題而陷入沉思,他找不到答案,在這靜謐的月色下反而越來越焦躁起來。
‘我……我不知道,燕萌,到底該怎麼辦呢?這種問題其實早就已經存在了……但是我……我如此自私並沒有明說出來,可是到了這裡……我又該怎麼辦呢?’
阿善如是想道。
‘我必須下去,那裡有我唯一的榮耀之路,我必須下去,寧肯死也要去重回榮耀,可是燕萌與封渡……他們不應該爲了我的榮耀而獻出生命……但是我……現在無法一個人完成它。’
——到底該怎麼辦呢……?
就在阿善正絞盡腦汁的猜想問題的答案時,突然他一個走神,腳下便是一滑,隨後阿善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腳下來的引力,猛地就讓在站原地穩穩當當的阿善跌了一個跟頭!
這一跌就壞事了,破壞了整體的平衡,一下子燕萌與封渡所站立的地區也也開始滑動,變的根本無法穩定的站立了!
在不斷掙扎中阿善的身體不斷下陷進黃沙中,身旁站着的……雖然也是在穩定身形的燕萌便看不下去了,她一個撲身而去拉住了阿善胡亂伸展的手臂,企圖將他儘可能的拉出流沙之中。
但是燕萌與封渡也是在流沙之裡的,他們顯然還是無法將深陷其中的阿善拔離黃沙,並且隨着他們動作的越發的深陷進去!!
“不好,似乎是裡面那個中空的東西開始塌陷了。”封渡一把握住了燕萌空餘的手腕,看着已經尹下陷而造成的漩渦,眉頭緊皺地如是說道。
而後,似乎是應驗了一般,封渡的話纔剛剛說完,燕萌、阿善與封渡三人便被黃沙吞了進去!!
“阿善!拉住我。”
燕萌眼看着是越陷越深,卻在一瞬間又忽然掉進了一處空洞,並還在下落的情景,封渡立刻握住了燕萌的手,而燕萌則攥住了阿善的手腕。
這個時候,燕萌沉聲便的對着略顯慌張的阿善點了點頭,如是說道:“你要抓住我,抓緊了,千萬別鬆手,聽到了嗎?”
燕萌離開了長城之後,燕處與燕南山同紀景之有關於奪嫡與篡位協商一事就開始進行起來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他們三人已經知道了燕萌已身中劇毒,而留在原地等死顯然是最差的結果。
燕南山本想着約唐山嶽而來是爲了解決他將來與敵軍主將:也就是圖卡之王柯喀一戰的後顧之憂,告訴燕萌是爲了給乾西樓鞏固身體只是一時之策,他也沒有希望燕萌真的會信——但是隻要把這個問題的‘不可追問性’傳遞給了燕萌,燕南山的目的就已經達成。
可是燕南山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燕萌竟然身中劇毒,甚至已經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燕南山沒有猶豫,立刻將燕萌調離了長城之內,而前往塞外。
昇陽國本就是一片被‘賜福’之地,它生養這一切的東西,包括燕萌體內的這種病毒——可是這種病毒是什麼時候金入燕萌體內的?
燕南山苦思冥想了許久都沒有答案,當然,根據燕城的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不排除是在城中中的毒……那麼就意味着,他們燕家有人想要害死燕萌。
但,又是誰想要害死燕萌呢?如果是要燕萌多少歲時死去,那麼這個歲數是否與其他的事情息息相關呢?爲什麼要殺害燕萌?這個看起來最不重要的角色?
燕南山沒有想明白,但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好:讓燕萌在長城內等待着唐山嶽的到來,隨後等着唐山嶽去尋找冰蓮,這中間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不如就讓燕萌離開這個‘滋養萬物’的昇陽國境內,自己去尋找冰蓮,沒準還能幫助遏制燕萌體內的毒素髮展。
而燕處呢?
這幾日裡,燕南山思索着是誰要害死燕萌,燕處則是徹夜未眠,他突然被一個噩夢纏身許久,每日每夜都在血腥裡掙扎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