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封渡一邊想着一邊摸了摸肚子,自顧自地(或是刻意地)說道:“這東西真是越吃越餓,沒準餓着還能出現個幻覺什麼就不覺得餓了,現在吃到了真材實料,還真覺得有點憋屈了。”
燕萌瞥了一眼說話的封渡,表情有些暗淡,但她還是吧唧了兩下嘴巴,裡面還有點油水的味道:“那你也都吃掉了,一口氣吃光了,將來就沒了。”
“可是隻吃小半個的話,沒準沒等你在吃,就壞掉了。”封渡藉着這話如是說道,他看着燕萌,一字一頓:“吃掉它吧,那將來也會餓的,至少你現在飽餐一頓,能體驗到幸福的感覺。”
燕萌猶豫了一下,她抿了抿嘴,轉身想看向這個包子的源頭——那個突然出現的村莊時,卻發現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又走了很遠的路,村莊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到底是消失不見了還是本身就沒有呢?燕萌不清楚。“可我終要留一個希望或者明天吧。”
“是麼?”封渡眯起了眼睛,他欺身而上,逼近了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她此刻的神情有些暗淡,一點都不想他印象裡的燕萌:“你是在希望明天,還是在自欺欺人?”
燕萌聞言就皺緊了眉頭,她擡頭看向了封渡,卻又被這個距離逼得後退了一步,說道:“……我不懂你說的話了,封渡,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封渡沒有鬆懈,他直接上前逼近了一步,不讓燕萌有任何喘息的時間:“你只是不願意懂。”
“我真的不懂。”燕萌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她撇了撇嘴角,擡起腿便又繼續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前進着,而封渡卻還是在她耳畔說些什麼華,但是燕萌都沒有什麼心情去聽了。
——自欺欺人……麼?
‘我有什麼可以欺騙你的資本呢?’燕萌心想道。‘我不過是一個人而已,一個連自己是誰、自己要去做什麼都沒有搞懂的人而已。’
燕萌嘆息了一聲,她看了看四周的一切,也沒什麼心思去管了,她揉了揉腦袋,感覺裡面亂哄哄的,沒什麼好的主意與清晰的邏輯性。
……還談什麼邏輯性,他現在連自己要做什麼都不太清楚了。
想着想着,燕萌就繼續前行着,只不過這回她看向遠方的時候,看見的都不是什麼家或者是未來的方向,而是一個非常模糊的……非常模糊的輪廓。
她現在連這個輪廓都看不清楚,自己體內的毒是誰下的,而這個冰心石又能維持到多久?唐山嶽到底什麼時候纔會拿出真材實料給自己解毒,那個傳說中的另一個自己到底是誰?紀容缺到底是和自己有着怎樣的關係?封渡爲什麼會變化這麼大,彷彿判若兩人?
這些都只是燕萌比較關心的事情,可如果在把事情放大來看,北境長城上阿善與燕南山一戰結局會如何?自己的國家是否能繼續維持安穩的狀態?如果贏了阿善會怎麼樣,如果輸了阿善又會怎麼樣?
再往遠了看一些,紀景之這一次去了哪裡?如果是回去爭奪王位,那麼他會不會活着坐上王位?如果紀景之坐上了王位,那麼紀容缺又會怎麼樣,是生是死,還是怎樣?
王位會不會與阿善的進攻產生關聯?這一次圖卡的入侵的確有些詭異的地方,那麼是否是紀容缺的計劃又或者是燕南山的疏忽?
這些現在燕萌都沒有頭緒,可是她又不想要去處理這些,以前的話是因爲不想去把自己捲入這些麻煩之中,而如今呢?則是因爲自己身上的麻煩太多了,搞得他沒什麼精力再去管這些發沒發生、結果如何。
她頂多是能記得住都有什麼問題,而具體該怎麼解決?燕萌不清楚,她太亂了。
——亂了。
——全亂了。
這就是燕萌現在的感受。
亂糟糟的,燕萌突然摸到了胸前裝着的羅盤,她看了看手中半個包子,又看了看露出一角的羅盤,鬼使神差地她選擇了拿出這個羅盤放在手上,神奇的是……這個羅盤上的指針指向了一個方向。
燕萌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是一片茂密的叢林,燕萌不清楚這條路通往哪裡,也不清楚爲什麼這個羅盤會指引他前往那裡。
“這東西動了?”封渡好奇地看了過來,他順着指引看過去,頓了頓又開口說道。“其實我勸你還是放棄,你現在應該回家去看看你母親,我覺得這是你的初衷。”
“我的初衷?”
燕萌頓了頓,她凝視着羅盤指向的方向,突然擡腿走了過去。“我的初衷並非回家,而是離開,那麼如果這個羅盤能夠給我一定的指引,我又爲什麼不去看看呢?”
“你就這麼相信自己的命運?”
“是的,我相信自己的命運。”
燕萌目光堅定,她看着遠方通往未知的道路只覺得一陣輕鬆:莫名的,他知道那是她最終要走的路,甚至說,那裡就是她的終點。
隨着這個羅盤所指向的方向,她一定可以回家,燕萌這麼堅信着,所以她對着身旁的封渡微微一笑,便順着羅盤的指引走向了遠方:“我不知道什麼在指引着我,但如果這就是結局,我願意自己親自赴約。”
封渡雖然欲言又止了好些時候,不過他看着如此興奮的燕萌,思索了片刻後也就閉上了嘴巴,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去看看這條路的盡頭——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感覺,這將是他的最後一刻。
——自從進了昇陽國之後,他就感覺不太對勁。
這點封渡並沒有告訴燕萌,但是他自己清楚的很,他體內似乎有了另一個東西的入住:不是那個神神秘秘的唐山嶽,而是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
燕萌帶着封渡順着司南的指向走了很久,久到燕萌吃了另一個肉包子,才堪堪看見了一處與衆不同的地方。
這個司南指向了一個深谷,燕萌走進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已經是殘垣斷壁,向下望去只能看見一片無望的黑。陰森恐怖的感覺襲上了燕萌心頭,但卻莫名的,她沒有感受到半分的不安,反而是仿若已經習慣了一般。
這感覺反倒是令燕萌感覺到了陌生與不可思議,她偏頭看向了一旁的封渡,後者也在審視着這個深谷,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封渡,我想下去。”燕萌見狀,思索了片刻後決定如是說道,這司南已經很準確的指向了這個深谷的下方即是嗎旅途的終點,那麼燕萌就一定要下去看看,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又是怎樣的一個結束。
——結束?
燕萌楞了一下,她很奇怪爲什麼自己會這麼認定這就是結束,她分明還有更關心的事情,比如紀容缺的生死,紀景之的趨向,甚至還有阿善的輸贏。
除卻這些之外,還要燕南山與燕處的歸家與母親乾西樓的安危:縱然燕萌是不相信乾西樓會將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之中的,但是燕萌還是想要親眼去看看這一切,看看他們是不是如同燕萌所想像的那般和平與安詳。
但封渡卻搖了搖頭,說道:“燕萌,我們不去好不好,我感覺這裡不可能有什麼‘解答困惑’的東西的。”
燕萌奇怪滴看了一眼封渡,這似乎並不是他的風格,但是如果以‘封渡會跟着來昇陽國’的理由爲基礎的話……不想惹麻煩似乎也是封渡拒絕入內的理由,但下意識的,燕萌還是希望封渡刻意陪自己下去一趟,畢竟目前來說,燕萌也只有封渡了。
這聽起來還真是一個可憐的事情:“可是,司南指的地方,就是這裡。”
“我不贊同去這裡,並非是我不願意跟你一起下去惹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封渡神情凝重地如是說道,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說道:“而是這裡,這裡有一個聲音再告訴我,你回不來,你下去了,你就回不來了。”
燕萌聽後頓了頓,她並沒有對這句話有什麼太大的警惕性——死亡,還是生存,這些對於燕萌來說並不重要了,她只是想找到理由,爲她這一次重生,與爲她這一次堪稱奇妙的冒險。
她有理由相信,她尋找的東西就在這個深谷之內,所以她不能在這個地方就退縮了,她必須前進,即便要冒着生命危險。“我要下去了,你陪不陪我?”
“陪。”出人意料的,封渡點頭答應了這個請求,他陪着燕萌一起下了這山谷之中,而燕萌在觀察後,她找到了一條陡峭的崖坡,便帶着封渡一起小心翼翼的下去了。
下去的途中,封渡內心那種抗拒的聲音越來越大。
不過所幸這一路倒是平安無事,並沒有燕萌想象中的什麼一腳踩空或是有奇獸襲擊,這種一路平安的事情讓燕萌內心有所不安,她懷着忐忑的心情和封渡落地後,便察覺到這深谷之內的陰風不斷。
雖然說這個深度沒有陰風纔出了鬼,但燕萌還是感覺這種冷沁透骨髓之內,她下意識的緊了緊衣領,哈了口熱氣就打算深入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