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二十二年七月,夜雨淋漓,風吹雨稍,屋檐下水線綿綿不絕,五彩琉璃燈生生不息靡麗閃爍。
婉蓁無聲站立在小樓欄內,靜靜地眺望着黑夜中景物反射的幽光。
這個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有着各種各樣的機遇,就如她第一世她的夫君是救世明主開國帝王,她是他的少年結髮的皇后,政治聯姻的貴族之女,爲他生兒育女,卻在生命中最絢麗的三十六歲那年病逝。
第二世她轉生在陌生的星球,陌生的世界,她的丈夫是星河第一財閥的皇帝,她與他因妥協而結合,因世仇而分開,她靜靜地遠望着他佔有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女人,然後再毫不猶豫地拋開。三十四歲那年她爲了拯救唯一的兒子而捨棄了生命卻在彌留之際收穫了他失聲痛哭的熱淚。
這一世她又生於世家之內,明瞭之後她也曾暗暗慶幸新生的身份不難扮演。只是,爲何她會有這一次又一次的轉生?
不能理解,也思考不明白,小小女孩的臉上浮出寂寥、落魄的微笑。
因公晚歸江三大人江繼周舉着竹傘走入暖香榭。“蓁兒,爲什麼還不睡?”
“父親大人安。蓁兒細聽這院中雨聲似是萬千種,時而細撒,時而宣泄,時而狂驟……,女兒似有感悟,父親大人要是不急着安歇的話,女兒願用古箏爲父親彈奏一曲。”與父親相出日久,婉蓁察覺父親很喜歡詩詞歌賦,書畫樂舞。這是一個感情細膩敏感的才子型人物,想要轉移注意力就把他往這幾方面帶準跟着走。
婉蓁思忖了一下,一個古代七歲的女孩,再怎麼聰慧也彈不出什麼職業級大作,所以她就挑選了一首星河時代的基礎練習曲《雨夜》,這首曲子能夠使用很多古樂器演奏,使用古箏演奏時極容易代入樂感。也就時說這首曲子很適合小孩子練習增強樂感。
江三才子天賦極佳,這首曲子對於他來講除了驚喜還是驚喜,甚至讓他衍生了終於後繼有人感慨。這首曲子彈奏的雖然略有不足,然而不僅展現了婉蓁的音樂功底,更顯露出她與衆不同的音樂天賦。
江三心情甚佳不顧時辰地開始循循善誘地指導起女兒的古箏指法和彈奏技巧,婉蓁無奈地端詳了一雙仍舊稚嫩的小手,果然囧囧有神!
這種師傅遇徒弟越看越滿意的事情,最近發生在江三身上,即便他差事再忙仍然忍不住擠出時間教導女兒學習音樂。絕對是擠出來的時間,有時候實在是公務繁忙,可這大人寧可晚上只睡一個時辰到二個時辰,堅決要將教師的偉大精神發揚到底。
讓小孩熬夜是慘無人道地,婉小蓁很是時候地病了。嚇得江大人專程跟主官大人請了假,跟前跟後地噓寒問暖,驚死閒人無數。
連江老夫人都因爲實在看不過眼去,把江三教過去一頓訓斥。可惜兒大不由娘,三十幾歲的江三再也不是毛頭小子訓一訓就深刻反省然後熱烈改正,他的思想和信念熟透了。
所以對於江三依舊是我行我素的行爲,老夫人只能睜一隻閉一隻眼。
小婉蓁哪裡受得了老爹這突如起來的熱情,趕緊嚇好了。江三一無所覺,臨上差的那日頭裡還殷殷叮囑妻子一定要照顧好孩子。鄭氏被弄得苦笑不得,忽然發現夫君孩子氣的可愛一面。
不過經過這次女兒生病,江三還是有所收斂,決定未來的一段日子先讓女兒修養好身體再說。
終於是走了,婉蓁揮揮手遙遙地跟已經看不見人影的父親大人道了再見,立馬精神抖擻地帶隊溜入芳菲園。
鄭氏對於小女兒表面溫順內裡活潑的小模樣假作看不見甩着薄袖反身帶人去處理家務。一直跟在鄭氏身邊幫忙的是妾室賈氏。
這賈氏原本是江家的家生奴婢,長得不出挑,性子卻很謙卑小心。江三外任前鄭氏曾安排這老實本分的賈氏貼身伺候夫君。臨別之時,江三告訴妻子他曾經因酒醉與通房丫頭春風一度,若是有了子嗣就拜託妻子照顧。
江三上任路上閃電般地娶納了後來的小妾白氏。所以婉蓁、賈氏子舒沅、白氏女婉藜在一個多月內接來年出生。舒沅是庶出,生母又是隻是通房連養育他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他一出生就養在嫡母鄭氏身邊。鄭氏剛生女兒沒多久,瞧着同樣粉粉嫩嫩的舒沅也多了幾分憐愛。就這樣大點的舒齊領着兩個小妹妹一個小弟弟一路玩鬧着長大以至於小舒沅長到五歲都沒有發現自己不是鄭氏生的。
舒沅五歲那年,鄭氏考慮到賈氏服侍自己多年很不容易,就做住擡了她做妾。做了妾的賈氏心中活絡起來:有了位份就可以自己養孩子了。賈氏就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懇請夫人將舒沅小公子交給自己養育。
鄭氏聽了面有不捨,不過也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就說要考慮一下。賈氏這邊剛透了話,當年晚上就被父親和哥哥叫了過去。“你怎麼想起來自己養舒沅了?”賈氏的父親是府裡的外莊管事,聽說女兒那有了變故火燒火燎地趕了回來。
賈氏的大哥也很小心地坐在父親下手,他雖然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腦瓜但自小的教育還是讓他在妹妹有了行動的第一時間通知了父親。
賈氏瞧着父親意外地嚴肅,便怯怯地道“少夫人憐惜升了女兒的位份,女兒就想將舒沅接到身邊養育,畢竟那是女兒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母子親情是人間天倫父親怎會不知道呢?可你怎麼這麼糊塗呢?舒沅打小養在少夫人身邊,吃穿用度都是嫡子的待遇。若是現在跟了你,那可真是一下從天上掉到地下了。孩子還小,你就不怕他不懂事心中恨了你?
再退一步說,你眼睛也不瞎,府裡內宅的事難道還看不明白!除了兩房的嫡子,爲什麼原本上頭三位庶出的公子都折了?
你們院子裡頭那兩個夫人送去的妾爲什麼懷了好幾胎不是養不活就是流掉了?她們兩個家裡的親戚不也有坐在管事位置上的?
憑什麼你兒子就活得好好的?人家的兒子就養不住?你究竟有沒有仔細尋思過?”
賈氏聽了臉色煞白。
“你也太小看了這深宅大院裡女人的嫉恨和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