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浮雲宮大弟子秦柯與三弟子元方已快馬加鞭趕往夏侯家,一路上他們神色匆忙,滿腹心事。秦柯擔心師父、師妹安危,倘若二人真的不幸落入夏侯雲烈手中,只怕此刻已經被折磨得不行,他無論如何也要肩負起浮雲宮的重任,將師父、師妹救出來。卻說這元方心裡雖然也惦記着師父、師妹的安危,但尚有一事還掛懷於心,那就是毒姬阿綠,不知她現在如何?身在何方?如今浮雲宮處於危機關頭,這些兒女情長之事已是他無暇顧及得了的了,他只好搖頭苦嘆自己辜負了毒姬的一番心意,無論如何他都是要和浮雲宮共進退的。
“秦師兄,前面有家客棧,我們進去休息一會兒。”
元方指着不遠處的一家客棧對秦柯說。
夜路難行,看來只好先行休息。秦柯點點頭,此刻他們已是人疲馬乏,只好在此地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客棧夥計匆匆迎了出來,牽過二人手中的馬繩,準備把馬兒帶到馬廄去。
“兩位客官,先請進去稍作休息。”
秦柯拍拍身上塵土對夥計說:“爲馬兒添些糧草,明日我們還得啓程趕路。”
“是,是。”夥計點點頭,馬上去做。
秦柯和元方走入客棧內,此刻已是夜深,已無人投宿。櫃檯前點着一盞昏暗的油燈,掌櫃的正在算賬,店裡的小二打着哈欠,拖拉着疲憊的身體收拾着桌椅準備打烊,卻見二人進來,連忙又利索地放下剛收起來的桌椅,笑着對二人說:“兩位客官,請坐!”
“小二的,可還有房間?”元方問他。
小二點點頭:“有,有。”
“給我們留一間,再去爲我們備些飯菜來。”元方說完掏出銀兩遞給小二。
小二伸手接下銀兩,點頭說:“好嘞,馬上就來。”他把銀兩遞給正在算賬的掌櫃,又連忙進去吩咐伙房準備飯菜。
掌櫃的啪啪兩聲利落地收起手中算盤,便向二人走來:“二位客官,這是打哪來啊?”
“我們從浮……”元方正要答話,卻忽然被秦柯攔住,卻見秦柯起身笑着對掌櫃的說:“我們從山州來。”
“哦……聽說山州最近爲一把劍鬧得不太平啊!”
秦柯笑笑,瞧那掌櫃的四五十歲,一身素淨的打扮,倒也不像什麼江湖中人,或許是自己多疑了,想必他們這些開四方門吃八方飯的都喜歡打聽些江湖事情,想到這便也稍微放鬆了警惕,然後坐下來舉手倒茶說:“此話不假,不過現在此事已經完結。”
“哦?聽說那劍沒有落在浮雲宮手裡,也沒有落在任何江湖門派人手裡,但不知那把神劍現在的下落如何啊?”
“哈哈哈——掌櫃的,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得越多也未必就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秦柯看着他說,然後舉手喝了一杯清茶,這茶已是有些涼意,不過仍不及他此刻心裡的涼。
“是……是。”掌櫃的忽然覺得有些尷尬起來,但又想這些江湖人向來行事警惕得很,便也不好再問。
“兩位客官飯菜來嘍!”小二剛好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出來解圍,那掌櫃的哈腰笑稱:“二位請慢用!”說完哈腰退下,繼續回櫃檯算他的賬。
“秦師兄,你對那掌櫃的有所提防,難道怕他害我們不成?”元方低頭輕聲問他。
秦柯搖搖頭,環顧四周然後淡淡地說:“這兒雖然是家尋常客棧,但我總覺得氣氛不對,或許是我多疑了,不過這始終不是咱們的地盤,還是要小心爲妙。”
“是,師兄。”元方沒再說話,只是埋頭吃飯。
兩人匆匆吃過飯菜,便回房休息。吹滅了蠟燭,只覺四周一片安靜,並無異樣。躺在牀上的秦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便輕聲對身邊的元方說:“三師弟,晚上睡覺要警醒一些。”
“哦……師兄……”元方邊回答邊已經呼呼大睡起來。
秦柯搖搖頭一嘆,心想看來他是累了啊!他淺淺一笑,然後雙手抱頭看着窗外隱隱約約的月光,忽然想起了夜驚鴻來,此刻她那一張寧靜的臉又印在他的腦海裡,她額前輕柔垂下的髮絲,還有她眼眸中那抹淡淡的神傷,以及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秦柯忘不了。他可以將心底的感情沉下去,猶如沉落在河牀之下的泥沙,表面看來像是消失了一般,但是他心裡明白有些感情有些人是抹滅不掉的,因爲她是會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的,隨着時間的推移雖然能淡卻下來,可是卻無法磨滅掉。那種忘記她風輕雲淡後的相思,那種以爲自己可以忘記她的感覺,他是無法言語的。他知道大丈夫不能爲這些兒女情長的事而牽掛,他還有許多事要去做,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的未知在等着他,過去再深的感情始終是要釋懷的,可是他突然發現有的時候內心依舊是脆弱的,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當他看向窗外那朦朧的月色時,內心越發不能忘記她。
“驚鴻……”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伊人卻如雲兒飄向了遠方。
“當——”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什麼人?!”他機警地大叫,推了推身邊的元方,然**住牀邊的劍飛身追了出去。
“秦師兄……發生了什麼事?”睡着了的元方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然後看着秦柯追出去的身影問。
“你是何人?”秦柯大叫之下已經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向那人身後刺去。
來者本來是想暗中偷襲卻不料秦柯甚是警覺,居然被他識破了。他也不再逃“嗖”的一聲回身,也利落地刺出了一劍來。劍聲隨風而過,隨着他刺出來的那一劍,暗處忽然冒出了四五個人來,他們也都紛紛拔出手中長劍向秦柯刺去。
看來他們早有埋伏,秦柯連忙大叫:“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夏侯家的人,是少爺派我們來要你命的。”話畢,四五個人一棄發出手中的柳葉銀鏢。
“是暗器!秦師兄,我來幫你!”元方尾隨而至,連忙大叫着衝了過來。
正當秦柯、元方師兄弟二人與夏侯家派來的刺客打鬥之際,忽然一條黑色身影從風中閃過,只見她已經靈巧地扯下爲首之人的面巾,那人大叫着已來不及躲閃,驚歎着世上還有這等詭異身法的人?正當他被眼前這突如其來之人嚇了一跳時,秦柯等人已經看出爲首的刺客正是那客棧的掌櫃。
“掌櫃的,你不好好算賬,跑來這兒做什麼?”摘下他面巾的女子輕笑着問他。
“驚鴻……怎麼會是你?”秦柯萬萬沒有料到,月光下出現的女子居然會是他朝思暮想的夜驚鴻,而她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夜驚鴻回頭一笑,看着秦柯說:“秦師兄……別來無恙!”
秦柯微微一笑,卻見那掌櫃的已經舉劍向夜驚鴻身上砍去,他連忙大叫:“當心啊——”
一邊的元方已被四五個刺客圍攻,一時手忙腳亂慌忙大叫:“秦師兄,你們別隻顧着打情罵俏了,快幫我一把!”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身後閃出一道白影來,只見那人身上的力道宛如一陣疾風掠過,三五下就將刺客手中的劍給奪下,只聽那幾個刺客大叫一聲,已經頓時倒地身亡。
“慕容雪……”這會兒元方傻了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狼月邪教的教主會出現在此,而且還出手救了自己。
“秦師兄,是慕容雪啊!”元方舉劍爲難,心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嚮慕容雪出手呢?他可是浮雲宮的敵人吶!舉棋不定之下只好大叫秦柯。
正當衆人猶豫之際,夜驚鴻已經制服住那冒牌的掌櫃,擒住他問:“快說,是夏侯傢什麼人派你來的?”
冒牌掌櫃吃了苦頭,不敢造次,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是……是少爺。”
“少爺是誰?夏侯雲城還是夏侯雲烈?”她緊接着又問。
“是夏侯雲烈,他說浮雲宮的人肯定會來鬧事,讓……讓……我們提前在路上攔截,就地殺之。”
“哼……你們這些鼠輩。秦師兄,這個人是殺還是不殺?”夜驚鴻舉劍問一旁的秦柯。
秦柯看着冒牌掌櫃爬在地上不敢動彈,然後舉劍刺向他的臉頰,指着他說:“回去告訴夏侯雲烈,浮雲宮的弟子已經到了,叫他速速把我師父和師妹放出來,不然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啦!”
“是——是——”冒牌掌櫃用手捂住刺傷的臉頰,連忙點點頭,謝過秦柯不殺之恩,匆忙逃去。
聽到秦柯的一番話,夜驚鴻連忙問:“秦師兄,依你剛纔所言浮雲宮主難道已經落入夏侯雲烈手中?”
秦柯點點頭:“沒錯,家師和師妹都落入這個奸賊手裡,我和三師弟纔會千里迢迢追趕而來,指望探出他們的下落好設法營救他們。”
“沒想到夏侯雲烈居然會是這種人。”夜驚鴻搖頭嘆息,心中不免爲莊夢蝶感到難過。
秦柯也搖頭一嘆說:“真是人心難測啊!”
夜驚鴻點點頭:“浮雲宮雖然勢力強大,可是與夏侯家南北有別,無法在最短時間內調動人馬,只怕依你二人之力難以從夏侯家救出人來啊!”
元方點點頭:“夜姑娘你說得是,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要幫秦師兄我們啊!”
夜驚鴻頗有爲難地看了看秦柯,又擡頭看向身旁不語的慕容雪,滿臉猶豫之色。
秦柯連忙對她說:“驚鴻,這是我們浮雲宮的事,你無需插手。”
“可是秦師兄,如果沒有夜姑娘幫忙我們就很難救出師父、師妹啊!”元方不知道師兄爲何不讓夜驚鴻出手相助?在這緊要關頭無論他和夜驚鴻之間有何瓜葛都應該放下,現在唯有想方設法救出師父、師妹纔是重要的啊!
夜驚鴻微微一笑,看着秦柯說:“秦師兄,不是驚鴻不肯幫忙,只是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爲免節外生枝……”
“驚鴻,如果你要幫忙救人,夏侯家我還是比較熟悉的。”本來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慕容雪忽然開口說話。
秦柯和元方都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出手相助。
夜驚鴻心中微微一顫,雙眼看向慕容雪滿是感動。雪郎他是知我心的,此刻她心中難以言語,沒想到慕容雪能夠如此體諒自己的心情。
“那好——等我們將人救出再去毀滅雲荒劍。”夜驚鴻點頭說。
“太謝謝你們啦!”秦柯大喜,心中有對夜驚鴻的感激,也有對慕容雪無法言語的感激,雖然他們曾經是敵人,可是這次他能放下狼月的仇恨幫助浮雲宮,這些是他秦柯做不到的,有時候他想天下的英雄這麼多,誰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英雄呢?或許這個曾經的邪教教主在某些時刻,他的行爲更能稱得上英雄吧,起碼他不記前仇的這份俠氣是能令他秦柯敬佩的。倘若他們不是敵人,或許他們會成爲朋友,一起舉杯談笑,一起比武論劍。這天下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或許上一秒還是你朋友的人,下一刻就變成了敵人,而曾經的敵人或許在日後的某一天也能成爲你的朋友或恩人,這就是江湖,這就是人生,有些事是他們所無法主宰的,宛如世上真有神靈,真有冥冥註定一樣。
其實慕容雪心裡知道夜驚鴻是放不下這件事的,倘若不是因爲夜驚鴻他或許不會管這件事,不過夜驚鴻與秦柯本來有婚約在身,而她卻爲了自己辜負了秦柯,這秦柯雖然只是浮雲宮的一名弟子,但爲人行事卻比浮雲宮主莊尚劍不知要好多少,他能對心愛的女人做出犧牲,能成全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這樣的一個男人也稱得上是大丈夫,自己自然是不願意讓夜驚鴻內心愧疚一輩子做人,她尚欠對方太多人情,感情的債既然還不清,唯獨替驚鴻還份人情債給他了。
夜驚鴻深知,對於秦柯的虧欠是無法償還的,唯獨用這種方法替自己減輕一些內心的負罪感吧。傷害了一個深愛自己人的內心,又豈止是用死就能償還得清楚的呢?因此,就算她償還給秦柯一條人命,也還是欠他太多的。
元方大喜,忙說:“這真是太好了,有夜姑娘的幫助再加上慕容……慕容少俠你的幫忙,我們這次救出師父有望啦!”元方說到慕容雪的時候不由哽住了一下,因爲一時之間的敵友轉換讓他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纔好。他尷尬的一笑,然後摸摸頭衝着慕容雪又說:“之前我們有些過節……不過這次我是誠心感謝你的,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是,不是,應該是希望你不記前仇……”
還沒等元方理清思路,把心中的那份感激話說完,慕容雪一臉冷酷的說:“你無須感謝我,我不是幫你,更不是幫你們浮雲宮。”他說着看了一眼一旁獨立如青蓮的夜驚鴻,“我只不過是幫我在乎的人罷了……其它的人我並不在乎!”
看着慕容雪一臉高傲冷峻的神情,秦柯知道這不是一個容易打開心扉的人,幸而有驚鴻能夠打動他的心,令他改邪歸正,這對武林來說也是一樁好事,否則像慕容雪這樣心性的人,倘若踏入魔道繼續爲非作歹,豈不要危害蒼生?或許世事終有定數,他和元方又怎能料到今日?曾經的宿敵居然會成爲今日的盟友,雖然他一再否認對浮雲宮有恩,但無論如何只要他能幫忙營救師父與師妹,這份情義秦柯就會永遠銘記於心。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秦柯抱拳言謝。
夜驚鴻抿嘴輕笑:“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謝了。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如何救出浮雲宮主纔對。”
夜驚鴻話畢,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着慕容雪,似乎是在等他發號施令一般。
此刻月色清冷,月光淡如薄霧似的籠罩在他的身上,他一身白衣飄搖,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各位,夏侯家向來精通機關設計,我們要想貿貿然闖入只怕很難,所以得想辦法打聽出他們把人關在哪兒才行!”
大家點點頭,準備分頭行事,儘快打聽出莊尚劍和莊夢蝶被人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