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平身吧。”趙炅面色和藹,笑容可掬。
趙衍強撐起半身,勉強叫了聲“皇上。”
趙炅一步踏上前接住,道:“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了。”
趙衍不再客氣,躺了下來。
趙炅順勢坐在牀沿上,朝李御醫問道:“他的傷勢怎麼了?”
李御醫恭恭敬敬的答道:“啓稟皇上,趙公子中的迷香,基本已經散去。只是他血脈躁浮,加之失血過多,目前尚有些體熱,因此喉嚨腫脹,無法說話,臣已經爲他開好了補血的藥方,配了些清熱解毒的藥物,不出兩日,趙公子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好好,好”趙炅點點頭。“你們都退下吧。”
李御醫和春柳退了出去,趙炅揮了揮手,讓貼身禁衛也退到了賬外。
帳篷內好一陣的安靜。片刻後趙炅道:“你父親雖犯了罪,但他也得到了懲罰。你始終不肯進宮來看看你皇祖母,難道是對朕心存憤恨?”
趙衍心情複雜,他也說不出來爲什麼不喜歡這個伯父,父親當年被判謀逆之罪,證據確鑿,他只是依據審判,說起來他對自己一家非常仁義,只是削了官爵,逐出宗族,對那樣的大罪,這樣的懲罰實在是太輕太輕了。但他就是不喜歡他。他藉着嗓音沙啞口不能言,不爲自己解釋。
又過了一會,趙炅說道:“朕三天後回朝,你若無事,不如隨我一同進京。”他說的很慢,彷彿是考慮很久。
趙衍欲推辭,被趙炅擡手打斷“尚有三日,你好好考慮考慮,若你不願隨我回京,我也不會攔你。”
說完他站起身,深深看了趙衍一眼,轉身出去了。就在他轉身的瞬間,趙衍看到他腰上佩戴的,正式自己的那把龍淵劍。
他不知道自己的劍怎麼會在皇上身邊,正尋思着,春柳掀開簾子進來了。她到了一碗水,端過來給趙衍喝。趙衍抿了一口,問她道:“你可曾看見跟我一起的那位姑娘?”
春柳笑盈盈道:“公子問的是盧姑娘吧,皇上另安排了潔淨的地方給盧姑娘住,那位盧姑娘現在還沒醒呢。”
趙衍一驚,就要翻身下地。春柳急了:“公子愛惜點自己的身體吧。盧姑娘只是中了**,御醫說了,最晚明天就能醒過來的。到是公子,你流了那麼多血,應該好好臥牀休息。”
趙衍不理她,一面穿鞋一面說道:“我去看看才能安心,不然我怎能躺的踏實。”
春柳道:“盧姑娘是朝廷要犯,皇上發慈悲讓她養傷,還有幾個丫鬟伺候着,公子不聽皇上的安排,要是惹惱了皇上,吃苦的可是盧姑娘。”
這話說的在明瞭不過了。皇上不讓她見盧清清,大約是把她軟禁起來了。但至少暫時沒傷害她,只是爲什麼要軟禁她呢?難道皇上也聽說了傳國玉璽?活着是爲了牽制他?趙衍一時間想不明白,腦子亂糟糟的,他感覺很累,春柳見他聽進去了自己說的話,便過來幫他把鞋脫了,扶他躺在牀上。趙衍恍恍惚惚的又睡着了。
之後的兩天,隊伍白天行進,晚上紮營。趙衍一直想借機離開,他想帶盧清清一起走,哪知道他這邊可以隨意出入,盧清清卻被保護的連個蒼蠅也透不進去。他幾次借休息時靠近盧清清,都被守在外面的護衛擋住,那些護衛只是好言好語的勸他,不是說盧姑娘已經休息了,就是說她在洗漱不方便見他。既然人家不動手,趙衍也沒有出手的理由。就這樣一晃兩天過去了。
進京城的前一夜,趙衍又來到盧清清的帳外,這次護衛竟然沒有攔他,趙衍大步走入賬內,盧清清打扮的整整齊齊的,正站在中間等他。
趙衍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盧清清嬌羞的站在他身前附和着他,他輕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微微踮起腳尖,閉着眼睛送上她的脣。趙衍狠狠抱着她,恨不得將她化做他的一根肋骨。她伸出她的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
“你還好麼?”趙衍啞聲問她。
“嗯。”她囈語般的迴應他。
“皇上有沒有爲難你?”
她靠在趙衍肩頭“皇上說只要我答應一件事,就可以考慮免了我族人的株連之罪。”
“什麼事”趙衍心裡一緊,有點不好的預感。
“他還沒說,只說是要回京把前面的事情處理好。我猜他大概是知道了傳國玉璽的事,跟這個有關吧。”
趙衍皺着眉頭,片刻後問她:“你是打算跟皇上一起回京嗎?”
盧清清擡起頭看着他:“這是我此生最後一件要爲別人做的事,二哥哥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當然,無論怎樣,我都會幫你完成你的心願,這也是你爹爹的心願,不是嗎?”趙衍笑着回答道。
盧清清欣喜的垂下頭,她當然知道她的決定趙衍都會無條件支持。可她卻沒聽到趙衍心底的一聲嘆息。
難怪今天才讓他見盧清清,皇上當然是做通了清清的工作,知道她一定會跟自己回宮,才讓他見她。
進京後,趙炅忙着分封功臣將士,宮中又是大宴,兩天後才安靜下來。趙衍一個成年男子,顯然不能住在後宮,東宮是皇子們的居所,最後將他安排在了慈祥宮,皇奶奶身邊。盧清清一進宮就安頓在芷蓮院,與趙衍雖然只隔了幾堵牆,可要見一面缺猶如隔着千山萬水般艱難。
皇奶奶見到趙衍就是一頓痛哭,她詢問趙衍這些年的經歷,心疼他小小年紀就無父無母受盡世人白眼。趙衍雖然也想多陪陪皇奶奶,但怕她傷心過度傷到身體,只有每天早出晚歸,躲着少見皇奶奶。
他去蓮娣那兒打發了一日時光,竟然再沒有可去之處,似乎只有歡合樓燕語那纔是自己的容身之處,於是又去哪兒呆了兩日。老天似乎也知道他滿腹愁緒,應景的下了兩天雨,他天天坐在窗邊吃果子,喝酒,燕語把他照顧的妥妥帖帖,從不會多問一句。他對自己說,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幸好,沒讓他等太久。第三天雨就停了。這天晚上,他多喝了點酒,趁着月黑風高,他摸進了芷蓮院。
外間門邊一個丫鬟靠着門柱歪睡着,趙衍用手輕輕一撫,便點了她的穴。他向一陣風一樣來到牀邊,掀開紗帳,盧清清面朝外面,窗外月光照在她臉上,她微微皺着眉,嘟着嘴,睡得正香。趙衍伸手輕撫她的眉心,是什麼讓她在睡夢中還放不下?他正看的出神,盧清清忽然醒了。
那熟悉的味道,雖然趙衍揹着光,盧清清還是在第一時間知道了來人是誰。她伸手覆在他正撫摸她眉心的手上。他的呼吸那麼近,帶着濃濃的酒氣。
“喝酒了?”她輕聲問,帶着一些嬌嗔,一些心疼。
“……”他不說話,緩緩靠近她,她感覺他的鼻息打在自己臉上,她有些眩暈,臉騰的就紅了,耳中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二哥哥。”她輕聲叫道。
“我,”他啞着嗓音,頭腦清醒了一些“我想來看看你。”他喉嚨動了動,忽然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今天我抱着你睡吧,讓我替你趕走噩夢。”他將她攬在懷中。
“嗯”她順從的躺在他胳膊上,一隻胳膊摟住他的腰。
“什麼都不要說,睡吧。”趙衍一隻手輕輕拍着她的肩,向哄孩子般的哄着她。
“梆梆梆”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的響起三聲梆子聲。
已經三更了,趙衍酒醒了一半,他想離開,又貪戀她的懷抱,猶豫不決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趙衍忽然聽到外面不輕不重的一行人的腳步聲,他大驚,輕輕下地,打開後窗,剛跳出去,前門就開了,兩個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