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一連在牀上躺了半個月。其實每天吃得好睡得好,精神就已經恢復,只是傷口沒這麼快癒合,蓮娣姑娘怕他傷口反覆,這次下了死令:若無她的許可,只要看到趙衍下地行走,便將伺候在側的奴婢拉去賣掉,一個不留。趙衍怕牽連旁人,這半個月倒也乖乖在牀上躺着,實在無聊便起身運功調理,或是練些隔空取物的功夫逗丫頭們哈哈一笑打發時間。
這一日晌午,銀娣姑娘又過來看他,趙衍見蓮娣一連幾天都不曾露面,便問起銀娣。銀娣支支吾吾不肯說,趙衍心中覺得蹊蹺,在追問下去,銀娣便撒起賴來,說道:“姐姐特地交代了不能告訴你,你就別在問了,反正你問我,我也不會說。”
趙衍看銀娣的表情,猜想一定出了事,於是裝作自言自語說道:“好吧,你不肯說,我也不問了。只是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如同廢人,如今既然多餘,也該早早告辭,不要等惹人嫌了再被趕出去。”說罷,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銀娣聽說他要離開,果然慌了,拉住他的胳膊急着說道:“你,你別走......”她猶豫了一下,忽然坐直了身體,背對着趙衍說道:“我,我,我沒有特意說個誰聽,我只是自言自語......前日叔父來押解李統領等人回京城,帶來了父親的一封書信,信上說的什麼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叔父很生氣,姐姐忽然就病了,吐了血,叔父還不放過姐姐,與姐姐吵了起來,今天一早他們纔回京。”
趙衍吃了一驚,忙問道:“吐了血?怎麼突然就吐血了?請郎中看了沒,嚴重不嚴重,現在你姐姐人呢?”
銀娣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趙衍,她心中生怕眼前這個男人喜歡的人是姐姐“這,你讓我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呢?她現在就在房中躺着,你幹嘛不自己去問?”
趙衍立刻翻身下牀,旁邊的丫鬟們趕忙上來扶着他,給他披上褂子,穿好鞋,這才扶着他來到蓮娣的房中。
蓮娣此時正靠在牀頭,丫鬟們伺候着服藥,見趙衍進來,怕他擔心自己,便對他微微一笑,命人端了一張凳子過來給趙衍坐下。趙衍看她臉色蒼白,聲音虛弱無力,不免十分擔心,正要開口詢問,蓮娣揮了揮手,讓丫鬟們出去外面候着,銀娣站在趙衍身後不願出去,蓮娣開口催了兩遍,銀娣才依依不捨的走開,出門時又回頭對趙衍說道:“我就在門外,若是你不舒服,大聲叫我,我就進來。”趙衍點頭答應,她纔出去。
房內只剩兩人,蓮娣才說道:“見你同銀娣進來,我便猜到你要問什麼,事情呢,都是家事,你不必擔心,至於我的身體我自己也很清楚,不打緊,過兩日就好,你放心吧,不要太擔心。我今日精神不濟不想多說話,但有件事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應該儘早跟你說清楚。”
趙衍心裡納悶,想想自己平時並沒有做過特別出格的事,怎麼她今天這麼鄭重其事的表情,於是一臉困惑的等待着蓮娣解開謎團。
蓮娣蹙眉,壓低聲音道:“其實家妹銀娣太不懂事,若有逾越分寸之舉,還請你象對待自己親妹妹一般的原諒她,不要往心裡去纔好。”說完,她盯着趙衍的臉,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答案——他是否聽懂了自己說的?
趙衍當然明白她所指是男女之情,其實他也是一直將銀娣當成妹妹來看待。只是他不明白,蓮娣這麼跟他說的意義——難道蓮娣也喜歡自己?他的心不免有些慌亂,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他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哦~,這個嘛,其實我一直也當她是我妹妹,你不必擔心”。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趙衍起身告辭,丫鬟們簇擁着他回去休息了。
接下來的兩天,趙衍都刻意避開蓮娣,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一個人的時候,盧清清的臉在腦海裡越發的清晰,他常常想在身體痊癒後立刻去找她,看看她過的好不好,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看也好,可一想到她身邊應當是諸葛景堰守護着,想到或許看到的是夫妻恩愛的場面,他又期望自己的傷好的慢一點。
“你在想什麼呢?”銀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院子中央。
趙衍擡頭看着她,這幾天幸虧是她陪着,跟他說笑,無聊時間才能過的快一點。“怎麼?又皺着眉頭,是不是哪個丫頭又惹哥哥生氣,看我教訓她!”說罷,擼起胳膊就要拿旁邊的丫鬟試問。
“沒有,是我自己,嗯,忽然感覺有點餓了。”趙衍對她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他編了一個理由,這姐妹倆個真的一點也不像,蓮娣聰慧果敢,銀娣單純善良。
“哦,那......”銀娣想了想,“這個時辰廚房裡不知道還有什麼吃的,讓他們現做恐怕要很久呢,不然......”她忽然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我們一起去廚房看看?”
趙衍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不少,慢慢的行走已無大礙,正想四處走走,這幾天他的活動範圍總在這個小院裡,實在憋得慌,於是點頭道:“也好”。
從這個小院出來,穿過一個小花園,就是正大廳,現在正廳是蓮娣住着,正廳前面有一條水榭,穿過廊橋是中廳,中廳左邊廂房爲書房,過了書房再穿過一道月門就是廚房。兩人剛走過正廳窗下,就聽到蓮娣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就對撲副將說,是我要人,他若還是不肯把人交出來,你拿這個給他看。”聲音還是虛弱,但能聽出她的身體比較兩天前已經恢復了不少。
“是,只是......”一箇中年男人的人回答道。
“怎麼?”蓮娣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嚴厲。
“軍師大人走前交代過,小姐若要提此人,需得丞相大人或是軍師的同意,如今......”
趙衍本沒在意,卻看到銀娣突然停了下來,還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於是也只有陪她站在窗下。
“哼!好啊......哼哼......”蓮娣忽然冷笑幾聲,接着腳步聲想起。
“小姐!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啊?”
趙衍本想回避,可銀娣發起呆來,就在這檔口“來人,備馬!”蓮娣從正廳走出來,門口候着的丫鬟飛奔跑去了,蓮娣一側頭看到趙衍與銀娣仍站在窗下。那一刻,趙衍忽然覺得蓮娣的眼神裡有着某種東西,堅定?還有着什麼含義?那一刻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待他清醒過來,蓮娣已經離開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