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強作堅強離開南巖殿,一個人走在山路上心情十分複雜。對清吾師傅,他內心裡敬愛與憎恨交織,其實,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決定究竟是真的希望師傅接受命運的懲罰,還是爲留他一條命而找的藉口。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尊師重道的人,根本不能接受師傅是兇手的事實,而且,他從沒想過要親手殺他報仇。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行走在山路上,突然聽到紫霄宮中傳來了喪鐘,他吃了一驚,以爲自己聽錯了。過了片刻,鐘聲又在響起,他細細一數,確實是在報喪,不覺心頭大震:難道是師傅......?他轉身就向山上奔去。
紫霄宮外,武當弟子們正紛紛亂亂的跑來跑去。高高的紫霄宮臺子上,站着一排級別較高的道士。其中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年輕道士不耐煩的叫着:“都慌什麼慌!快點快點,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聽大師兄分派任務。”
院子裡烏壓壓的站滿了人,趙衍撥開衆道士,飛奔上臺階,引起衆弟子們陣陣驚呼。臺子上那年輕道士尖聲叫道:“什麼人好大的膽子。還不快給我站住!”
旁邊一個道士悲憤地大叫道:“就是他!趙衍,師傅就是被他害死的......”還沒說完,就嗚嗚的哭了起來。聽這人說話的聲音,趙衍知道他就是剛纔引自己去見師傅的那位師弟。
那人話音剛落,院子裡和月臺上一陣騷動,刷刷抽劍的聲音此起彼伏,剛纔還在耀武揚威喝止趙衍的道士瞪大雙眼,厲聲高叫道:“明晨師弟,你說,他是趙衍?”
明晨用袖口摸了一把淚,說道:“明寅師兄,他就是趙衍,是害死師傅的兇手。”
旁邊一人刷的抽出長劍,喝道:“我爲師傅報仇。”說着,雙腳點地,在欄杆上一蹬,跳到臺階上,二話沒說對着趙衍刷刷刷刺出三劍。趙衍一看來人,幾年沒見,他的樣貌卻沒變多少正是當年師父最寵愛的弟子——明鏡師兄。
趙衍見狀只有騰挪跳躍,避開兩劍,雙腳還沒落地,第三劍已刺向小腹,此時他身在空中,避無可避,所幸大家師出同門,只看對方手勢他已知道劍路。落地的瞬間,唯有冒險將內力凝聚於左手,伸出兩指,夾住劍尖!
明鏡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止了他長劍前進的方向,仔細一看卻是趙衍的兩根手指,他心裡一驚,更不敢相信,只有伸手向前一送,果然紋絲不動。順手欲將劍抽回,仍然不得,這一下激起了他的好勝心,手腕一翻,想要割斷趙衍的手指。
趙衍情急之中沒想到竟然一招得手,只是對方一送一抽中,他已經感覺到十分吃力,隨着長劍翻轉,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手指一定會斷!急中生智,伸出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對準劍身用力一彈,“叮”的一聲悶響,劍身猶如游龍出水般顫個不停。明鏡只覺得虎口一震劇痛,幾乎拿不住劍,但用劍之人豈可棄劍求生?他反而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握住劍柄,終於慘叫一聲。趙衍立刻鬆開手,明鏡劍尖點地,勉強沒有將劍掉在地上。他已擡不起手,低頭向自己手上看了一眼,虎口處已經震裂,一滴鮮血滴在地上。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尷尬的站着。
衆人都被這突然的一幕驚呆了,四周忽然鴉雀無聲。
趙衍知道這是個機會,朗聲說道:“我沒有害師傅,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好端端的在打坐。你們讓開,讓我進去看看”
“別聽他胡說。他剛一離開,師傅就死了,怎麼不是他下的毒手?” 明晨說着,往明寅身後躲了躲。
臺上臺下衆人紛紛嚷嚷起來:
“就是他,咱們這兒除他再沒外人。”
“抓住他,爲師傅報仇!”
“上,大家一起上!”
“別讓他進去,他能安什麼好心。”
“對,別讓他進去。”
“掌門師兄,別人這小子客氣,我們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
眼看衆道士越來越激動,趙衍知道今天說什麼也說不清了。只有以不變應萬變,找機會脫身,再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並不怕死,可讓他背黑鍋,說什麼也不行。
可道士們也不傻,只是幹嚷嚷着,再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與趙衍較量。兩邊就這樣僵持着。
這時,站在臺子上最中間的掌門師兄說話了:“大家安靜。聽我說。”趙衍一看,也是認識的——明風師兄。
衆人漸漸安靜下來。明風說道:“趙師弟,既然你說自己不是兇手,可有什麼證據?”
趙衍說道:“當時就我跟師傅兩人在房間內,我走的時候,師傅仍舊在牀上打坐。”
明風微微點頭,“也就是說,沒人能爲你作證了?”
趙衍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明晨躲在明寅身後,接口道:“前些天,師傅病的厲害,我去照顧他老人家,師傅迷迷糊糊中曾說什麼“蜀山二鬼死了,趙衍要來報仇”之類的話。後來他老人家醒了之後就命我每天在山門前等着,你果然就來了,難道是師傅說錯你了?”
趙衍心想,自己確實是來報仇的,於是不說話。明晨見被自己說中,更加得意:“你還有什麼話說?難道我冤枉你了?”
衆人都已經認定他是兇手,又開始紛紛催促掌門師兄下令拿人。明風見趙衍默不作聲,心中也已信了八、九分,於是喝道:“爲師傅報仇,擺天罡北斗陣!”
明風、明晨、明寅、明鏡等七位迅速躍入場中,八個人就在臺階上拉開陣勢,趙衍被圍在中間。
趙衍看着眼前這七個人,每人一套動作,有的柔美,有的剛硬,有的狂放,有的規矩。七人各不相同,但卻環環相扣,相互照應,就連剛纔虎口被陣傷的明鏡也已經換了左手用劍,而從他使用的流暢程度看,絲毫不亞於右手。趙衍留神觀察,這套劍法他從未見過,可看上去似乎沒有破綻,一時間,他竟拿不定主意要用什麼方法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