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九人陸續走進大院,一色官府中人的打扮。從前院到前廳貫穿而入,趙衍正坐在前廳外臺階上,藉着通明的燭光倒將九人看的清清楚楚。
先進來的兩個大漢看着面生,跟在這兩人後面的,竟然是蓮娣姑娘,只是她已經改穿了男裝,燭光映照着她粉嫩的面龐,越發顯得溫文儒雅,風度翩翩。她身後還跟着六位,都是侍衛打扮,趙衍仔細一看,也有三個老相識:一個廖明華,一個陳武揚,還有一個竟是黃鱔坡上岑家寨大當家岑濤。
看到他,趙衍總算想明白爲什麼黃鱔坡上被吳冬妹引以爲豪的重重機關怎麼會在瞬間土崩瓦解,雖然事後曾聽說他是叛徒,現在終於得到了確認!他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剷除這個敗類,幫吳月兒的族人以及那些死去的冤魂報仇!
正當趙衍暗自琢磨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有人也正在打量他,迎着目光看過去,原來岑濤兩眼如鉤,正注視着自己。趙衍微一琢磨,心下暗叫:不好!那岑濤心思縝密,想必是被自己這噁心的容貌所吸引,趙衍忙將頭扭向一邊。
蓮娣走到仇幫主面前,客套了幾句。一招手,身後一名侍衛從背上解下一個布包遞給蓮娣。只見她一手託着布包,一手打開,裡面露出一個長盒子。揭開盒蓋,蓮娣從裡面拿出一副卷軸。衆人見卷軸大驚,一個個都翻身跪倒在地。
蓮娣姑娘打開卷軸,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我大宋國運昌盛,天下太平。皆因上有明主,下有賢臣。朕聽聞襄陽仇員外忠肝義膽,賢名遠播。如今正值仇員外六十大壽,朕特賜喜宴一圍。汝等不可辜負。欽此。”
蓮娣唸完,將聖旨收起,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黃布袋,一併交到仇幫主手上。衆人待仇幫主起身,這纔跟着站起來。趙衍早知道蓮娣與官府關係密切,只是他想不通二伯父好好的爲什麼要賞仇幫主一圍喜宴。
蓮娣笑盈盈的說道:“仇老幫主,恭喜了!過壽能得到皇上的祝賀,江湖人中老幫主可是頭一份!”
仇幫主恢復了淡然的神色,抱拳微笑:“有勞了。公子一路趕來,路上辛苦,若不嫌棄,坐下喝杯水酒再走。”
蓮娣笑道:“皇上賜了一圍喜宴,便是叫老幫主跟家人共享天倫。我們這些外人哪有這個面子?”說道這裡,她略有深意的看着仇幫主:“老幫主是明白人,想必不用我多費口舌。再下告辭了。哈哈!”說完,她大笑着走出前廳,一行人走出院子,騎馬揚塵而去。
仇幫主面露不悅之色,哼了一聲,朗聲說道:“王兄弟、尚兄弟、郭兄弟、巫兄弟,你們四位隨我進來。”
趙衍從門外張望,看到四位長老跟着仇幫主走進內院。
周圍的丐幫弟子呼喝嬉鬧着:“看到沒有,連皇帝老子都要給咱們丐幫幫主祝壽,看誰以後還敢看不起咱們丐幫!”
“就是就是,王大哥,咱們乾一碗。”
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恢復了剛纔的熱鬧景象。趙衍知道這會兒沒人注意自己,也偷偷跟着溜進內院。
穿過一個小院,來到第三重院落,東廂房裡透出燭光,幾個人隱約的說話聲裡面傳了出來。趙衍走到窗戶外,縱身一躍,兩腳人字形支撐,一腳蹬牆,一腳瞪屋檐下的小樑,穩穩當當的躲在屋檐下。
只聽仇幫主嘆了口氣道:“他哪有那麼好心,給我祝壽?不過是怕江湖中人聚衆鬧事罷了。說是賜一圍喜酒,實則是藉着祝壽的名義限制咱們江湖好漢聚會,哼哼!”
郭行龍恨恨地說到:“他管天管地,還要管老子拉屎放屁不成,咱們過咱們的壽,管天王老子的!"
尚簡忙說道:“郭兄弟不可魯莽,他要調動官兵不過一句話而已,剿滅丐幫雖然不易,可咱們也不能不爲幫衆的兄弟們考慮。”
郭行龍不以爲然道:“什麼,他還想來剿咱們丐幫?!我看他沒未必會吧。”
巫世芳緩緩道:“有什麼不敢?你仔細想想,他們知道保康縣血案是被嫁禍給吳家寨的,不是也把黃鱔坡平了?蜀山二鬼苦心經營胡家堡二十餘年,最終還不是毀在官府手裡?說實話,最近官府對江湖各派的做法,我甚至懷疑武當派的事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對清吾師傅的死,趙衍一直有太多的疑問。巫世芳的話就像一根針,捅破了那層紙:不錯,或許沿着這條線索調查下去,會有一些發現。
尚簡緊張地說道:“巫兄弟,話可不能亂說。”
巫世芳嘿嘿一笑:“你們緊張什麼,咱們這是關起們來說悄悄話,又不是上堂打官司。”
衆人一片沉默。
仇幫主忽然說道:“別人家的事,既然沒問咱們,咱們也不要多事。王兄弟,明後兩天****的好漢就到齊了,既然今天皇上下旨只能辦一桌酒水,不如剩下兩天咱們改個地方吧?”
王金安道:“也好,既然不方便在四人地方聚會,咱們就包個酒樓,在酒樓吃飯,誰也管不着了吧。”
仇幫主說道:“好,明天就由你帶領弟子通知各路朋友。”
衆人又繼續閒聊了一會,趙衍悄悄溜下屋檐,閃身回到前廳。
再無留在此地的必要,趙衍正打算離開,身後突然有一人將手搭上他的肩膀,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正呵呵的憨笑。聽他聲音,趙衍已經知道來的正是陳玉泉,於是笑道:“泉哥你剛纔去哪了,我想找你喝酒,怎麼到處找你不着?”
陳玉泉呵呵笑着,舌頭已經有些硬了,回道:“剛遇到幾位兄弟,一直跟在王長老的,兄弟們好幾年沒見了,就跟他們和了幾杯......走,我帶你認識認識......”
趙衍將陳玉泉的手從肩膀上拉下來,假裝着急道:“泉哥,我內急,等我先上茅廁回來。”
陳玉泉笑道:“呵呵,你,小子,才喝了幾杯酒,就想跑......”說着又將手搭到趙衍的肩膀上。
陳玉泉借醉將趙衍拉往人羣中,趙衍果然看到有五個人正笑着向自己這邊看,拗不過陳玉泉,只有順着他走過去。
幾人越走越近,趙衍發現對方五人中的一個大鬍子微鎖眉頭,眉尖輕輕顫抖,雖然咧着大嘴,可眼睛睜的溜圓,再看他的手,雙臂下垂,五指緊緊握成拳頭——看來他內心十分緊張,卻故作笑臉。趙衍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推開陳玉泉的同時,左邊肋下忽然感覺到一麻,接着猛的一震,他扭頭看向陳玉泉,只見他滿臉凝重,雙手握拳,右手照自己面門擊來。
趙衍一招“美人初醒”,驚鴻般的轉身,躲過一拳,張開的雙手輕輕一帶,將不知誰放在旁邊的一支打狗棒握在手中。那五人與陳玉泉一起欺身上前,將趙衍圍在中間。
趙衍將竹棒當劍,護住前身。他感覺自己左邊胳膊痠麻,左腿也像灌了鉛一樣重。趕忙運氣調息,原來是陳玉泉的一拳正打在章門穴上,幸好他內力小有所成,遇到外力襲擊要害穴位,身體自然而然的運功抵擋,要是平常人,早已經不能動了。
正在大吃大喝的丐幫幫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本幫有地位高的弟子出手,也都呼喝着騰出一塊地方圍觀,不少人隨着起鬨,叫好聲夾雜着謾罵聲,好不熱鬧。
趙衍活動着左手左腳,心中琢磨:要是等四大長老聽到動靜出來,恐怕更難脫身。三十六走爲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只是以現在的狀況輕功是施展不開了,只有打出去纔有一線機會!
他有他的想法,對方六人當然也清楚的他心裡的小算盤。陳玉泉冷笑道:“趙衍,到了我丐幫堂會,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出去!”說完他率先攻向趙衍,其餘五人也紛紛從腰中掏出兵器,圍攻上來。
聽到陳玉泉叫出他的名字,又安排了這麼大的一張網來引他鑽,看來對方早已認出他,真是個卑鄙小人,趙衍在心中暗罵。可眼前的情況根本不容他多想,對方六人已經到了眼前,他竟又看見丐幫四位護法長老從內堂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