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司秋庭,樑泊雨在夏天房裡備了酒菜。
夏天關上門,看着眼前滿桌子的飯菜和麪無表情地坐在桌旁的樑泊雨,“你這是又抽得什麼邪風?不早不晚的,這是早飯還是晚飯啊?”
“下午茶不行嗎?”
“行,那有什麼不行的。你的地盤兒你說了算嘛。”夏天坐下了。
樑泊雨不看他,把兩人面前的酒杯倒滿,“去哪兒了?”
“哦……沒去哪兒,就是上次在這兒的時候一直都沒怎麼離開這屋。這回就想四處看看,記記路什麼的。”
“是嗎?都去什麼地方了?”
“嗯,也……也沒什麼地方,就是一直在路上走來着。你呢?燕王說什麼了嗎?”夏天有點緊張,想盡量轉移話題。
“說要各護衛所儘快清點人數,重新整編人馬。你一直走到現在?”樑泊雨窮追不捨。
夏天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對,端起酒杯說:“來吧!知道你在外面一直沒辦法好好喝酒,今天我陪你喝個夠。”
樑泊雨笑笑,“這可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夏天把酒喝了。
樑泊雨又給他倒上,“可是……光這麼喝怪沒意思的。不如咱倆玩點兒什麼吧?”
“兩個人能玩兒什麼啊?”
“划拳。”
“我不會。”
“那你會什麼?”
“剪刀石頭布。”
“你行,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幼稚!”
夏天一瞪眼,“就會這個,愛玩不玩兒。”
“玩兒。”
“那輸了的喝酒嗎?”
“不,咱們一邊喝酒一邊玩兒。”樑泊雨從下往上翻着眼睛看看夏天,“贏了的人可以問輸的人一個問題。任何問題都行,輸了的必須如實回答。”
夏天愣了:怎麼比較樑泊雨的秘密肯定都比自己多,他幹嘛主動說要玩兒這個?憋着了,想找人倒倒?那自己說不就完了……
“怎麼?不敢玩兒啊?”遲遲不見夏天回答,樑泊雨挑釁。
“那有什麼不敢的?我只怕你輸不起。”夏天當然不肯服軟。
第一回合,樑泊雨輸了。
“你那天說人不是你殺的,那你是替誰頂罪?”
“靠!不用第一個問題就這麼勁爆吧?”
“我說了,怕你輸不起。我玩石頭剪子布很厲害的。”夏天洋洋得意。
樑泊雨哭笑不得,“那個沒有什麼可值得炫耀的吧?”
“快點回答問題!”
“我弟。”
沒想到他這麼幹脆,夏天有些吃驚,“怎麼……這麼痛快就說了?”
“希望你輸了也能跟我一樣。”
第二會合,樑泊雨又輸了。
“你弟爲什麼會殺人?”
“你非得把這事兒刨根問底弄清楚是嗎?”
“是你說什麼問題都可以的。”
樑泊雨無力地垂下頭:都算計好了,怎麼就沒想到這傢伙不會划拳呢!不過……算了,反正回去也是遙遙無期,這事他知道得也差不多了。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天說什麼也得讓他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我不在家的那幾年,我弟吸毒來着,整天跟一幫毒販子混在一起。後來他想擺脫他們,可活該死了的那個王八蛋不讓他走不算,還威脅我弟,我弟被逼急了纔會出事的。”
“啊?那……那你的父母呢?”
樑泊雨不說話,把手指蜷到一起又舉了起來。
這回夏天輸了。
“你有沒有什麼瞞着我的事?”樑泊雨也單刀直入。
“有。”夏天也很乾脆。
夏天又輸了。
“是什麼事?”
“是……我……是……”支吾了半天,夏天低下頭沒了動靜。
“是什麼事?怎麼不說話了?”
“能不能換個問題?”
“怎麼呢?”
“我不想牽扯到其他的人。”
樑泊雨突然陰沉了目光,伸手抓住夏天的胳膊,“我替你說吧。這事跟一個叫秦歌的人有關係吧?”
夏天愣了片刻,“那馬真是你的?!”
樑泊雨用力把夏天拉近自己,“爲什麼騙我?”
夏天用力甩開他的手,“你有什麼資格問我?你爲什麼讓餘信告訴我你去燕王府了?!”
“你去江浸月幹什麼?爲什麼要見那個秦歌,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你們倆有話不好好說爲什麼跑到牀上去?”
“你……”夏天恍然大悟,“那個送水的是你?!”
“是我,那又怎麼樣?”
“你……這種事你都幹得出?!”
“回答我的問題!”
“你真是有夠無聊!費這麼大勁兒就是爲了問我這個?那你直接問不就完了。”
“我想等你自己主動告訴我。”
“等我主動告訴你?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你怎麼會出現在酒樓而不是燕王府的?!”夏天越說越生氣了,“我也替你說吧。你是去找卞青,想問他趙溪的事吧?你根本就知道趙溪爲什麼那麼恨樑崢吧?!”
樑泊雨不置可否,又一把抓住了夏天的肩膀,“那個秦歌是誰?”
“你放手!”
“你們有什麼話非得躲到牀上去談?”
“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跟我沒關係?”樑泊雨忽然皮笑肉不笑地把臉貼近夏天,“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咱們倆是什麼關係?”
“呸!”夏□□樑泊雨臉上啐了一口,“這根本就是兩碼事,你別胡攪蠻纏了!”
樑泊雨狠狠親上夏天的嘴脣,“我讓你知道……你的事到底跟我……有沒有關係!”脣齒之間擠出支離破碎的話語。
夏天被弄疼了,抵住樑泊雨的肩膀用力咬了回去。可樑泊雨忍住疼痛不肯放鬆絲毫。最後夏天的嘴裡嚐到了血腥味……
忍無可忍,夏天一拳落在樑泊雨的肚子上,把他打翻在地,“你他媽的是瘋子吧?!”
“哼哼!”樑泊雨坐在地上擦擦嘴角,“在我眼裡,你就像是沒穿衣服的人,早就被看個通透了。你還是不要跟我玩什麼花樣兒的好。”
“是嗎?”夏天在胸前交叉了雙臂,“那以後有什麼事你也不要再問我了,直接用看的不是更好?”
說完夏天拿了一個小酥餅塞進嘴裡邊吃邊往外走。
“那個什麼秦歌是跟錦衣衛有關係吧?”
夏天手裡剩下的半個酥餅掉在地上,滾到了樑泊雨的手邊。
“一定是沈大人讓你去找他的吧?否則,這北平城裡除了我,你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熟悉的人呢?”樑泊雨說着站起來走到夏天身邊把撿起來的半塊酥餅吹了吹,一口塞進嘴裡,“我以後不會再問你了。”
樑泊雨走了,夏天吧唧吧唧嘴,似乎還有沒能褪盡的血腥餘味……
來到書房,樑泊雨立刻派出兩撥人。一撥是去監視秦歌的行蹤,另一撥是去江浸月接人。
不到一個下午,廚房裡的上上下下被樑泊雨折騰了兩回。
卞青到的時候,樑泊雨已經讓人在自己房裡又備好了酒菜,他等得俯在橫榻的方案上睡着了。
額頭被個什麼又涼又軟的東西碰了一下,樑泊雨嚇了一跳,驚醒過來,揉揉眼睛望向一襲青衣,歪聳了髮髻,正偏頭看着自己輕笑的人影,“卞青?你來了。”
“聽說……”卞青忽然停住,擡起袖子掩嘴笑出了聲音,“大人可是偷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麼?”
“啊?偷吃?什麼偷吃?”樑泊雨從橫榻上蹭下來,拉着卞青入席,“來,坐吧。”
卞青邊坐了邊點點自己的潤澤小巧的嘴脣,“若不是偷吃了,怎麼會傷到這裡?難不成是戰場上帶回來的傷?”
樑泊雨摸摸自己已經高高腫起偏向了一邊的下脣,又舔了舔傷口,淤血的觸感十分明顯,可以想象得出上面紫色的血痕一定也清晰可見。
“春之不要再取笑我了。是我自己吃東西的時候不慎墊了嘴。”
“那大人一定是許久沒開葷腥,想吃肉想的。”
樑泊雨訕笑兩聲,“不說這個了,我找你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有些事想要問你呢。”
卞青職業性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好啊,卞青也好久沒陪大人喝酒,跟您徹夜長談了。”
“嗯,好。”樑泊雨點點頭,扭身叫進餘信,“小石頭,看好了門,誰也別讓進來。”
“誰也不讓進麼?”
“嗯,包括夏大人。”
餘信退出去,樑泊雨回過頭,卞青已經把酒倒好,“聽說大人剛纔在酒樓等了卞青好久,怎麼後來又走了呢?”
“嗯……先不說這個。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問你有沒有覺得我跟以前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