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義的臉刷地就白了。但他不死心,還想硬扛,“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夏天拿起元寶,把下面的“應天寶源”亮到他的眼前,“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
宋之義生硬地做了個吃驚的表情,“這……這不是官銀嗎?!”
夏天用力閉了下眼睛:這演技也忒差了點!
“宋大人就不要再裝了,這是我的人剛剛在布政司內衙發現的,你不是正想把那些官銀轉移嗎?”
宋之義見瞞不住了,頓了一頓,轉身要往外跑,可還沒等到門口,他卻先看見了門外整整齊齊站了兩排的人,而且全都是陌生的臉孔。
“來人!”宋之義抱着最後的一線希望喊了一聲。
結果在意料之中:沒有人應他。
宋之義一轉身:“你真的是來查行唐縣的案子的嗎?”
“你說呢?”夏天低着頭在擺弄手裡的銀元寶。
宋之義被押進了按察使司大牢。夏天審了他一陣,可他死鴨子嘴硬,什麼都不肯說。偏偏夏天最討厭刑訊逼供的那一套,當年他就是因爲看不慣刑警隊的一些做法,才轉了法警。現在對這個一副視死如歸架勢的宋之義,他自然也就束手無策,沒了辦法。
之前在北平幫樑泊雨問的那個謝貴手下的黑衣人能那麼痛快,一個是因爲那人怕樑崢怕得要命,再一個是當時的情況下,那人招不招供對整個的時局已經不會再有什麼影響。那時夏天問他是不是還有妻兒老小,而且很巧妙地給了他個臺階下。夏天說謝貴讓他來找自己,只是讓他傳話。那麼不論他聽到、看到了什麼,都沒有關係,他只要把謝貴要他說的告訴自己,他就是完成了任務,不算背叛。
說到底,那天夏天算是抓住了要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現在宋之義的狀況實在是不能跟那黑衣的無名小卒相提並論。事關官銀,弄不好要掉腦袋誅族不說,這又碰上了燕王造反,沒人知道結果會如何,任誰都得先靜觀其變,不會在這個時候讓自己陷入絕境。
不過夏天本來也沒指望憑三車銀子,就能讓宋之義招出什麼重要的線索來。這案子的大魚在後頭,得細水長流。
夏天看看問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把牆上那些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該怎麼用的刑具看了一遍。然後一轉身,儘量用了猙獰的語氣對宋之義說:“早晚能讓你都說出來,你好自爲之吧。”
宋之義被押走了,夏天又讓人帶來了這次負責偷運官銀的布政司守衛。那人說他不清楚車上到底是什麼,他只是依照命令把三車乾草送到宋大人指定的地方,休息一夜,第二天他們再把同樣的車、同樣的草拉回來。其餘的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夏天問他這次宋之義讓他們把車拉到哪兒,他說是陳家村。
考慮了一陣,夏天離開大牢,回到官驛,從自己的人裡挑了一個跟宋之義身形相近的,讓他換了宋之義的衣服。然後替換了原本押車的人,只留了那個領頭的。最後又安排了房正帶領真定都司的人馬暗中跟隨,讓他們到了陳家村之後夜裡守着車,埋伏好,一旦有什麼動靜,要及時動手。
這些事佈置完了,夏天稍稍鬆了口氣,他相信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順藤摸瓜,最起碼能夠找到真定官銀的下一處去向。
肚子忽然嘰裡咕嚕一陣響,夏天這纔想起自己從早晨到下午,還粒米未進。剛想叫人去弄吃的,唐小三跑來說沈憲回來了。沒想到這麼快,夏天很高興。
沈憲領着祝雲錦和烏力吉來到夏天面前。夏天先跟他們寒暄了幾句,然後讓沈憲陪着烏力吉等在官驛,自己帶祝雲錦去了大牢。
牢裡到了開飯的時間,夏天和祝雲錦見到樑泊雨的時候,他拿着個顏色詭異的饅頭正要吃。看見祝雲錦他丟下饅頭問烏力吉在哪兒。夏天說烏力吉太惹眼,讓他留在官驛了。
命人拿來紙筆,夏天依舊讓看守的人站遠,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接着樑泊雨跟祝雲錦口述了要他書寫的內容。
祝雲錦像以往一樣,什麼也不多問,明白了要寫什麼之後,立刻展紙提筆開始寫信。
祝雲錦安安靜靜地寫,樑泊雨這邊開始繼續自己的晚飯了。夏天看着他手裡的黑漆抹烏的饅頭和地上一碗飄着若干不明懸浮物的湯,剛纔飢腸轆轆的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樑泊雨無視夏天盯着自己的糾結表情,一口饅頭一口湯,吃得山響。看了一會兒,夏天忍不住問:“有那麼好吃嗎?”
樑泊雨頭不擡眼不睜地點點頭,接着連續幾口饅頭,又把腮幫子塞得溜圓。夏天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伸手想端過湯來嘗一下。可不想樑泊雨眼疾手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捧起湯碗,“呼隆呼隆”兩口就喝乾了剩下的小半碗湯。
夏天的手停在半空中,傻眼地看着就着湯用力吞嚥饅頭的樑泊雨。
終於咽完了,樑泊雨用袖子抹了一把上脣和人中沾上的湯,一咧嘴笑了,“不回去吃你的山珍海味,跟我搶的什麼飯。”
夏天看着粘在樑泊雨門牙上的一枚菜葉兒,“我什麼時候吃山珍海味了?你以爲都跟你似地。”
樑泊雨匝匝嘴,“這是什麼話?我……”
夏天冷不防一伸手,一把搶過了樑泊雨捏在手裡捨不得放下的湯碗,飛快地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結果這一聞不要緊,夏天覺得要不是自己一直什麼都沒吃,這一下非得吐出來不可。
樑泊雨想搶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坐回原地繼續保持微笑。
“你這幾天就吃這些?”夏天又把樑泊雨掉在衣服上的一小塊饅頭渣兒放進嘴裡,咬了兩下只能吐出來。要不是剛纔他親眼看見這個是從樑泊雨嘴邊兒掉下來的,他會以爲是自己不慎撿了粒石子。這哪裡是饅頭?分明是兇器。
樑泊雨點點頭,“那還能吃什麼?”
“這麼噁心的東西,你怎麼能吃得下去呢?”
“有什麼吃不下去的,再不濟,也比餓死好吧?”
“你昨天怎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牢裡吃的都是這個,跟我一起被抓進來的人也一樣。你這專門找人來看着我,已經夠讓人懷疑的了。跟你說了,你再找人給我弄點兒小竈兒,耿炳文能再信你纔怪。”
“可是……”夏天盯着樑泊雨肚子,“胃裡不會不舒服嗎?”
樑泊雨拍拍肚皮,“沒有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坐牢我最在行了。”
夏天癟着嘴脣,皺起了眉頭。
“心疼啦?”樑泊雨嬉笑着拉住夏天。
夏天用餘光瞥了祝雲錦一眼,“你別胡說八道了。”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你那點兒心事都掛在臉上呢。來吧,光說不練沒有用,還是來點兒實際的吧。”說着樑泊雨就抻長了脖子。
夏天一把撥楞開他的臉,“你個狗改不了吃屎的,能不能行了?”
畢竟祝雲錦還在旁邊,樑泊雨也就是想逗逗夏天,沒打算真佔便宜吃豆腐。他適時鬆開手,往後一躺,嘴角一彎,牙齒上的菜葉依然閃亮,“唉?好好的,你幹嘛說自己是屎?”
夏天氣結,袖子一甩站起來,“你就貧吧,沒人願意搭理你。”
說完,他走到始終氣定神閒、穩如泰山,好像沒長耳朵的祝雲錦身後,不再理會樑泊雨。
信寫完了,樑泊雨過目一遍說沒有問題,把信交給夏天,又跟祝雲錦交代了要他轉告烏力吉的話。
夏天也看了一遍信,聽了樑泊雨的囑咐,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他把信收好,說沒有意外的話,今晚就能讓樑泊雨離開這裡,跟他到官驛去住。然後他讓唐小三送祝雲錦去找沈憲和烏力吉,自己拿着信,直接到耿炳文那兒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爲了去傳說中長江以北地區最大的IMAX影廳看3D版《阿凡達》,無明凌晨四點半跟朋友來到電影博物館,結果前面竟然已經排出了長長的一隊,其中還有國際友人若干。於是跟朋友輪着班,熬到八點半,差點兒沒活活凍死,總算拿到了號牌──147號。此時隊尾已經看不見頭了,還來了輛警車,相當壯觀!
在這等待的四個小時裡,無明跟“排友”嘮嗑,得知幾天以來,這裡一直如此,以至附近的村民都發展出了新的副業──黃牛以及賣水跟食物。五元錢四個茶葉蛋,還滿黑的……
當然無明除了嘮嗑,還幹了非常有意義的事,那就是本章前半截是在電影博物館門前碼出來的。很有紀念意義吧?所以一定要聲明一下~
不過今天一覺醒來就開始嗓子疼,希望不是感冒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