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泊雨走了之後,夏天回屋心不在焉地翻了會兒書,古文不是時尚雜誌,靜不下心來是看不進去的。夏天想想雖然出不了都指揮使司,整個司內他也已經不知轉過多少遍了,但與其自己呆着心煩,還是不如再出去走走。
轉了幾圈兒,夏天不知不覺走到了角落裡的一個院子門前。第一天可以出來的時候他就來過這裡,所以夏天知道這裡是不讓他進的。之後他一直想問問樑泊雨這是什麼地方,可每次看見他,兩人一說起別的事情,夏天就把這茬兒給忘了。
夏天站在遠處看了看沿着牆、每隔三米就站着一個的守衛,個個面無表情,紋絲不動,連眼都很少眨,好像武俠作品裡被點了穴的人一般。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呢?要派這麼多人把守。夏天想:這樣軍紀嚴明的軍隊肯定無堅不摧吧?能訓練出這種部隊的人,也一定很可怕。
又看了一陣,夏天不準備做無用功,決定還是先回去。並在心裡叮囑自己:泊雨回來一定要記得問他。
調整了單拐的方向,夏天沒等挪腳,忽然聽見迴廊拐角的另一邊傳來了腳步和說話聲。接着謝貴和一隊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謝貴正跟身邊一個武將打扮的人說着什麼,擡眼看見夏天。他立刻加快腳步朝夏天走了過來。
“夏大人。”
“謝大人。”
謝貴朝四周看看,“你昨天不是說樑僉事下過命令不讓大人離開秋庭半步嗎?”
“哦,他……他看我的腳受傷了,所以就說可以讓我到處走走,但是不能離開都司。”
謝貴笑笑,伸手在夏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大人很快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了。”
夏天一愣,謝貴已經從他旁邊擦身而過。回身看着謝貴的背影,夏天見他徑直朝緊閉的院門走了過去。下一刻,不出夏天所料,謝貴被站在門口的守衛舉着大刀攔下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謝貴大聲質問。
“樑大人有令,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本官是都指揮使!都司之內的最高長官!這裡沒有我不能進的地方!”
守衛不再說話,但架在謝貴面前的刀卻沒有半點移開的意思。
謝貴惱了,“來人!給我衝進去!我看今天誰敢攔本官?!”
他話音一落,隨行而來的那隊人馬立刻都拔出刀衝了上去。
這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夏天以爲牆下的其他守衛會圍攏過來,可沒想到的是,他們沒動,院門倒是突然一下子開了。
接着一隊全副武裝的弓箭手列隊從院子裡跑出來將謝貴和他的人團團圍住,並同時拉弓搭箭,瞄準了眼前的目標。
謝貴一把拔出腰上的劍,“你們要造反嗎?!”
弓箭手裡走出一個相貌堂堂,領隊模樣的人,“謝大人,樑大人說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也不能擅入此地。”
“樑大人,樑大人!你們眼裡只有樑崢!我是都指揮使,他也得聽我調遣!你們竟敢拿箭指着本官,都不想活了嗎?!”
“樑大人說,就是燕王來了,也要攔在院外。”
“我是皇上派來朝廷命官!”
說話的人沉默了片刻,“我們只聽樑大人的。大人要是還不離開,執意硬闖的話,就別怪末將不給大人保全顏面了!”
“你們……你們……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謝貴扯着嗓子大喊了一聲。隨即他看看周圍,大概是覺得對峙的雙方人數相差過於懸殊。於是氣急敗壞地把劍放回劍鞘,嘴上卻沒服軟,“哼!現在你們攔我,就相當於阻攔當今聖上!有你們後悔的時候!走!”
謝貴一聲令下,帶着人走了,沒跟夏天打招呼。
夏天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心裡不禁有點矛盾:要是他能衝進去就好了,我也好跟着沾光看個究竟。可是……他畢竟是對樑崢有威脅的人。有些事要是被他知道了,還是會對我們不利吧?
弓箭手們在門口觀望了一會兒,確定謝貴不會再回來了之後,他們才又整齊有序地退回到院子裡。夏天看着站在牆下,好像從始至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直以警惕的目光注視着四周的守衛。豁然明白了他們不動,一是因爲他們知道謝貴是進不去這個院子的。再一個是爲了防止有人趁亂翻牆入院。
夏天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麼地方值得樑崢這麼煞費苦心地派人嚴防死守?今天可千萬不能再忘了問清楚。
強裝鎮定地離開永錠莊,樑泊雨又去了餘信說的永鈺莊和長安坊。結果繼在永錠莊被官銀驚嚇到之後,樑泊雨在永鈺莊又被嚇了一次。
路上樑泊雨就在納悶:樑崢挪用官銀的話,他不可能在給別人兌換大明寶鈔的時候直接使用刻有“應天寶源”字樣的的金銀。樑泊雨已經知道官銀在投入民間之前,要先在官府指定的地方進行熔銀。那他又是怎麼把這些官銀變成可以在市面上流通的散碎金銀的呢?
等到了永鈺莊樑泊雨才知道,這樑崢還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原來永鈺莊就是一處他開的表面上經營玉器,暗地裡乾的卻是私熔官銀勾當的玉器店。他們不僅會把永錠莊的官銀運到這來處理,同時也接受其它私人的熔銀交易。這樣一來,樑崢就在熔銀過程的損耗裡拋開潘子俊私自又額外多賺了一份。
樑泊雨猜測:樑崢跟趙溪的決裂很可能就和這個永鈺莊有關。而樑崢能把一個錢鋪全權交給潘子俊打理,顯然潘子俊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永鈺莊是樑崢開的,更不可能不瞭解其中的玄機所在。樑崢對他的心知肚明肯定也瞭然於心。說白了就是潘子俊是心甘情願地讓樑崢佔這個便宜──當然也不排除迫不得已的成份。而樑崢也就這麼心安理得地從中獲取了更多的利益。
樑泊雨像在永錠莊一樣,先見掌櫃,再看帳,最後在熔銀的作坊裡又轉了一圈兒,便匆匆離開了。因爲他實在是已經很好奇剩下那個長安坊又會是幹嘛的。
一個時辰之後,樑泊雨從長安坊出來,單手扶住門框,仰望天空:樑崢,你真是哥啊!
搞了半天,樑崢乾的是一條龍服務,這個長安坊居然是個兼放高利貸的當鋪。
樑泊雨現在真的很有一種想要拜倒在樑崢“石榴袍”下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