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她來的?”他看向冷菲,她故意對自己說留戀,要最後的擁抱,實際就是設計讓初夏看到,然而天亮後就會行動,她要讓初夏誤會他然後他還根本沒有去解釋的時間,一旦行動後,本就對他有誤會的初夏又會因爲家中的巨大變故而徹底永遠無法原諒他,而冷菲纔是最後的贏家,他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冷菲深諳他深懷歉疚的心理,纔會這麼利用他,怎麼能相信這個女人會這麼輕易罷手,她不擇手段不是早就見識多了嗎?怎麼還敢奢望她會好聚好散?
冷菲輕笑着,悠閒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剛纔把這個男人給玩了一頓,她當然知道他會發怒,可是,她就是要讓這對狗男女不好受,轉過臉對着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嫵媚地笑,“你啊,要是再晚點來,說不定就可以看到他的手已經伸進了我的衣服裡……”
“冷菲。”沐辰逸叫。
“啪!”初夏走上前,猛然擡手,一巴掌抽在冷菲的臉上,這是她生平第二次動手打人,打得那樣用力,眼看着冷菲踉蹌了兩步,如果不是身後有根柱子檔住,只怕還站不穩。
冷菲按了按痛得有些麻木的臉頰,還在笑,“初夏,其實你沒什麼資格打我,咱們倆到底誰纔是小三,你自己也明白的,不過我看你到底也是個可憐人,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
她知道那女人肯定很生氣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撞見他和自己親密接觸,小女生的心本來就多疑,這下更受不了了,冷菲上前擡手摸了把沐辰逸的臉,開心地大笑起來,“你想想要怎麼和人家解釋吧我的辰逸歐巴。”這個女人最怕的就是沐辰逸對自己還有留戀,讓她越怕越好,好爽啊。
然後,她一臉輕笑地走過她身邊,小聲地冷哼:“別急,後面還會有好戲,妹妹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你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我不想知道,你讓我覺得噁心。”初夏轉過身,心裡瞬間升騰的怒火,只讓她覺得渾身顫抖,只想轉身就走。
哈哈哈,冷菲笑着上了車,可是後視鏡那張狂笑得意的臉,爲什麼卻看不到一絲快樂?眼裡的憂傷還是淡淡的浮着?愛情是自私的,她只是在爭取本就該屬於自己的那份愛而已,反正初夏註定是會被傷得萬劫不復的,那也不在乎她再臨門給上一腳。
其實剛纔有一瞬間,她就後悔自己利用了他,他的溫暖擁抱讓她心都醉了,真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原來,她也只求這簡單的溫度就能滿足,只是當年爲什麼就不能好好珍惜?爲什麼爲什麼?臉上維持着的假笑徹底破碎了,她趴在方向盤上,哭得天昏地暗。
該來的總會來,要解決的始終要解決,除了堅強面對別無他途,初夏沒有走,站在原地,想說的話全哽在喉嚨處,只能等他開口。
他抿緊還是水潤着的雙脣,也停在原地沒動,兩人久久的凝視着彼此。
終於還是她沒熬住,深呼了口氣,平靜的扔了句:“外面風大,回家吧。”
他立即上前攬過她的頭枕在他肩上,她沒有拒絕,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依偎着往家走,他的懷抱太溫暖,容易叫她做夢,做夢?!不!她不要再做夢了,因爲好夢由來最易醒。
關了門,開了電視,隨便換了一個在唱歌的臺,怕的是一會的爭吵會影響到家人,初夏一邊換鞋一邊笑:我突然想起今晚剛看的電視,裡面那第三者好囂張,偏偏男主角立場又不堅定,看得我好鬱悶,實在替女主角捏把冷汗。”
沉默。
沉默。
還是沉默。
好似等了千年萬年,纔等到他的聲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誤會了。”
一陣尖銳的刺痛襲擊上她的心臟,自四肢蔓延到全身,答案都很明顯了,人髒俱獲,他還好意思說是誤會?他怎麼說得出口,真當她是智商低下的人了麼?
“誤會?我親眼看到你們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親在一起,是什麼樣的誤會可以讓你深更半夜不回家?可以趁我睡了偸偸溜出去?如果我沒有打擾到你們,那麼現在是不是已經……”初夏說不下去,深深地吸口氣,心中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相信他,要相信他,可是冷菲說的話讓她心裡很慌,如果她沒出現,他們是不是已經……?越想越生氣。
“好,換一種說辭吧,除開剛纔,比如某次你說江小野來了要見他,可是有人看到你卻是和冷菲單獨在上島是如何的甜蜜,又比如剛纔是如何的溫馨,再比如……”
“夠了!”
沐辰逸大聲喝斷她,一個箭步衝上來握住她的肩膀,黑眸冒火:“你一定要給我扣個罪名心裡才舒坦嗎?我每天在公司忙得要死要活,你當我有那麼多時間去尋花問柳?她從和小野上海跑來這裡找我,我請她吃餐飯不應該嗎?我怎麼知道小野會只讓她一個人來?剛纔我之所以答應付約,也只是去和她做個最後的了斷,讓她斷了念想,明天就回上海去,那,那個吻,我沒想到她會親上來,之所以沒有及時推開她,只是對我和她十幾年的感情做一個徹底的了結。”
她痛心地望住他,不管什麼理由,也不管是不是冷菲故意做給她看到,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然和她這樣做了。
“初夏,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總之,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而你,爲什麼就是不肯信我?”
他眉心緊鎖,擡了擡手揉額頭,微微嘆了一口氣,“你的脾氣未免也太倔了,而且,未免也太輕率了,都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而有時,眼見亦未必是實。”
“好,就算我相信你不會和她真有什麼,可你明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還給她機會?難道你自己也是這樣想的?誘惑如果那麼容易抵擋就不成其爲誘惑,你每天三更半夜纔回家,我一直都以爲是哥哥給你的工作太多,但我下午去公司查過了,你的考勤上顯示你平時下班就離開了公司,是誰每天回來都說在加班的?現在我不得不懷疑,你每天下班後去了哪裡,原來是上半夜一個,下半夜一個,沐辰逸,你活得可真夠滋潤的。
轉開頭,咬緊下脣,握緊拳頭,努力再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心漸漸下落,飄飄蕩蕩,不知道哪裡是它可以停靠的地方。
他去了哪裡,根本沒辦法告訴她,難道他能說正常下了班就會和她爸她哥一同坐車去城郊荒山上的地下製毒窩點去被迫參與制毒收集證據?是,他不能說,他無話可說,只能任由她指責,心裡很明白,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冷菲要的不就是這樣的效果嗎?
“你說啊,你去了哪裡?不管是去喝酒還是喝茶喝咖啡,都有證據的吧,你拿給我看啊,把結帳的發票拿給我看我就信你。”她卻不願意讓他沉默,聲聲控訴他的背叛。
可是他只是定定的盯着她,眼神複雜。
“算了,我不爲難你也可以不計較你們的事,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無所謂了。”不想再同他針鋒相對,她擺擺手躺上牀側過身子,渾身發軟,全身的氣力一點點被抽離,視線一片空洞,腦子一片空白。
他也不再辯駁,卻也沒上牀來,只在帶着濃濃寒意的夜風中,蜷在窗前的那個躺椅上,整整坐了一個晚上,房裡一片令人窒息的凝滯。
又是沉默。
只能沉默。
房裡靜得能聽到彼此不規律的心跳聲。
做一個完美女人的最高境界是有一個或一羣男人願對她情深不悔,就這一點,冷菲比她強。
同一個深夜,冷菲跟江小野坐在酒吧中。
江小野薄脣抿着,手中握着一杯酒,看向一直捂着胃的冷菲:“早跟你說過了,讓你少喝點酒,年紀輕輕的,對胃不好。”
冷菲凝視着自己手中色澤絢爛的液體,又是一大口灌下去,被嗆得大咳起來,江小野放下酒杯,爲她拍着後背:“好點了沒?”
她掩住面,過了半天,才輕輕地:“阿逸這次怕是要恨死我了。”
她擡起頭來,臉上已經有了薄薄的淚痕,略帶諷刺地笑:“你說我怎麼混到這種地步了呢?”
江小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晌,才轉過眼去:“菲兒,你覺得這樣做,值得嗎?”
她側過頭去,神色迷茫:“值得?不值得?這個世上的事情,值或不值,又能怎樣?”她又喝下一口酒,“誰愛誰,誰欠誰,或誰是誰的債,又怎能分得清楚?”
江小野嘆了口氣,她說得的確沒錯。
“小野,我認識沐辰逸那年,你也在的對吧,你和他都是十三歲,剛上初一,我比你們小半歲,同年級,同班,我倆還是同桌,那天,班主任領着身穿白色校服襯衣的他走進教室時,我就對你說了一句:我從來沒見到過長得這麼好看這麼幹淨的男生。”
江小野笑了笑,“對,我還說我也天天洗澡,身上超乾淨的,你怎麼就不誇誇我。”
冷菲也笑起,“那天老班問他,長大了想做什麼?他在講臺上很大聲的說,當警察,抓壞蛋!
全班都笑了,我更是笑到了地上,心想怎麼會有這麼個傻子,又不是八十年代的學生,現在哪個不是想當大款,當大官。”
江小野輕哼了一聲,喝了一口酒,“本來我肯定是有更好前途的,要不是你爲了跟着他考警校,我不得不陪着你們,我早考北京國際關係學院去了,說不定現在正坐在哪個國家的大使館裡吃香喝辣泡着外國妞呢。”
冷菲沒理他,自顧自說:“從小到大,他就跟哥哥一樣關心我,照顧我,有時候,我想買什麼,想要什麼,不敢去求我媽,但是,只要去求他,他都會幫我去買,初二的時候,連衛生巾都是他幫我買的。”
再後來,突然間我就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把他當同學與普通朋友了,我開始天天想着他,希望能多見他幾面,所以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初中時代就開始的美好愛情,怎麼可能輕輕易易地就被另一個女孩子奪去了呢?”
江小野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我當然還有機會可以處心積慮地把他搶過去,但是,我知道,我可能永遠給不了他快樂了。”一滴淚,滑落進面前的酒杯裡。
江小野突然將酒杯一放,看着冷菲,脫口而出,“既然,既然他也給不了你快樂,那麼,我願意給,我……”
冷菲截住他的話,”小野,我們都知道在感情的世界裡,永遠,窄得容不下第三個人,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沒可能了。”
“我知道,一直都很清楚我連個備胎都算不上,更何況,他很快就能恢復自由身,我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他輕輕地,又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菲兒,你爲了他,耗費了十多年的光陰,虛擲了十多年的青春……如果你們結了婚,我一定會是最先祝福你們的那個。”他的語氣中,帶有一些疲憊,一絲認命。
冷菲低下頭去,微微苦笑,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她卻始終執迷不悟。
但是,就連江小野自己,又何嘗不是?
真是,誰欠誰,又如何能分得那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