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半夜三點鐘,誰會陪她去醫院?恍惚中抓起手機,也不知道該打給誰,這麼晚了一定不能麻煩同學,大家都累了一天,打給爸媽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打給她那個形同虛設的老公嗎?呵呵,人家也許另有溫柔鄉呢?只有許鳴皓了,好像也只有他了,可是,她哪還敢再找他,淋雨不算還在人家宿舍樓道里乾冷了一夜導致感冒發燒,會被那傢伙罵死的。
站在窗口拿着手機翻來翻去,竟然一個人也找不到,突然手機短信響了起來,初夏這時候也不管對方是誰了,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樣連忙看起來,[初夏?我看到你剛在窗口走過,這麼晚了,起牀要多穿些衣服。]
她怔住,一分鐘後才反應過來,拉開原本就沒拉緊的窗簾,果然,那棵桂花樹下停着一輛銀灰色的越野車,他明明是走了的,怎麼會連人帶車又在這裡呢,他這麼做,是真情流露還是假惺惺,可如果是假的,以他根本不在意她的那種態度,他又何必做給她看呢?所以,他其實是在試圖挽回她?她倏的捂住了嘴,身上僅有的一點力量都被抽走,眼前一片模糊,大腦裡更是一陣沉重的旋轉,身體無力地靠在窗前的桌子上,她晃晃眩暈着的頭,閉了閉眼,以爲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無論她再看多少次,車仍舊還在那裡。
一滴淚從眼眶中落下來,摔碎在手機屏幕上。
在車裡看到她竟一直站在窗口,沐辰逸立即跳下了車,這次進來的短信似乎帶了些焦急:[你怎麼了?爲什麼哭?]
他說了初夏才發現自己在抽泣,顫抖地拿出紙巾,擦着眼中不斷涌出的淚,既然選擇了前任,那又在這裡呆一整夜何必呢?反正已經夠絕了,就不能做得再絕一點,讓她對他也死心得更徹底一些,也不要這樣絕望的滋味與感動的熱淚交織。
很快短信又進來:[回話,初夏,馬上回話。]
他不會以爲她是想跳樓吧?她什麼話都不想說,鬧成這樣再說那些還有什麼意義,手心裡潮溼的紙巾已能擠出水來,皺成一坨,不敢放聲哭,胸腔窒息得開始悶悶地疼,她用力捶了捶心口的位置才緩和下來。
他已經站在了女生宿舍的鐵門邊,她甚至都能看清他發短信的樣子,[如果不想和我說話就回牀上睡覺,我數到三,如果你還站在窗口吹風,我馬上翻鐵門衝上去。]
病了又被莫名感動到的人總是顯得特別脆弱,就算知道怎麼樣也不能對着這個男人示弱,但是病痛和感動已經讓她忽略了這些,她扔下手機,快速換好衣服就衝了出去。
窗口果然沒了人影,她照他說的做了,可他竟覺得某個地方也和那窗口一樣空落落的,他轉身走回車裡,疲憊地躺在座椅上,猛然,眼睛再度睜大,女生宿舍內,有個人影在拍值班室的門,一分鐘後,門開了,她鑽出來,又將門關上。
初夏?不是老實去睡覺了嗎?居然還敢跑出來?見她穿得單薄,沐辰逸趕緊衝下車把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摟着她坐上了車後座,他看她臉色紅得不太正常,用手一探額頭,竟熱得發燙。
“你發燒了?”安靜的世界傳來男人溫和的聲音。
初夏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沒事,才39度,還沒放老師自由呢,不會死的。”
“這麼高的溫度還敢開玩笑?”他大驚,不再理會她,坐回駕駛室發動起汽車。
三更半夜的醫院裡沒什麼人,她渾身沒力,是沐辰逸扶着她帶她去抽血的,在上樓梯的時候,他甚至想要揹她,但是她拒絕了。
終於上上下下的折騰完,掛上了點滴,不知道是不是藥水里加了鎮定的成份,初夏在掛上點滴之後就睡着了。
他坐在病牀前,望向她通紅的臉孔,她的眼角依舊掛着淚滴,喃喃囈語着——[我不會離婚,絕不離婚。]
他一直都清楚她愛自己,他曾無數次地想,他一直那樣對她,究竟哪一點值得她這麼迷戀,她愛得簡直太莫名其妙。
而當他不爲所動時,她的這份熱情依舊持續了一年之久,且還在升溫。
沐辰逸捋了捋她的被角,悠悠吐口氣:“無論他怎麼傷害你,你都愛他嗎?”
初夏的淚水滑出眼角:“愛的,我會堅持住……”
沐辰逸沉了沉氣,即便假設他也愛上她了,但誰又能保證明天會怎樣?
再次醒來時,不經意的,她就被窗邊的一抹身影吸引住。
窗邊,一個挺拔的背影全部籠罩在暗色裡,淡淡的光暈勾勒出他的背容,將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子拉得更加修長。
可是這個背影太孤獨了,孤獨到她都想跳下牀去給他一個有愛的擁抱,無論他會把她當成誰,此刻她都願意給他一點溫暖。
他有那麼多的崇拜者,有一份高尚的職業,他明明可以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可他寧可選擇不快樂,初夏其實什麼都懂,只是不懂他爲什麼會活得這麼累,就連和冷菲在一起,她也能看得出他仍舊是不快樂的。
凝視得太久,眼睛有些發澀,她只是想翻個身,卻不想立即就驚動了窗邊的人,他回過身來,看了看吊瓶,隨後輕輕坐在她的病牀邊,半俯下身看着她,問:“現在感覺好點沒?”他微微地彎下身子,輕聲詢問,那雙熟悉的乾淨眼眸關切地望住她。
她有些恍惚,深深淺淺的光影劃過他的臉和俊挺的鼻樑,模糊了原本在他身上的清冷氣質,竟將他的神情襯得意外溫和,沐辰逸如此專注盯着一個女人的時候,是沒幾個女人能抵擋得住的,初夏立時覺得自己很有些狼狽,不該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仍然還是那種淡漠的語氣,但人在困境當中是很容易被感動的,即使他的聲音再冷,即便他前兩天才和前女友在車裡激吻,初夏還是覺得此刻的他帶給了她莫大安全感,彷彿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必再擔心。
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着,感受着他的體溫與心跳,清淡的薄荷香掩蓋了所有的消毒水味兒。
那一刻,她的呼吸明顯顫抖。
平復了一下心情,初夏強打精神,故作一笑:“好多了,對了,大半夜的,老師怎麼還會在宿舍樓下?”
“我就是睡不着,晚上趁沒人的時候出來練下車。”他的臉上還帶着明顯的倦意,似乎對於承認放心不下她這件事,頗感困難。
悶騷裝B男,算了,不逼他,初夏不禁綻放出一個碩大無比的笑容。
他轉身打開櫃子上的飯盒,是還冒着熱氣的餃子,遞到她面前,“是我們領證那天喝的那家買的,一直沒帶你再去吃過,上回看你還挺喜歡的。”
“我……不餓。”她搖頭,不想要這種廉價的關心。
“不餓也要多少吃一點。”他扶她坐起來,想把她掛在臉旁的碎髮往邊上撥開,初夏下意識就把頭一偏,他手指停在半空中,然後慢慢收起,放下。
沐辰逸把目光移開,嘴角扯了扯,人家纏着你的時候各種裝,現在人家不稀罕你了,你在她眼中就一分不值。
兩人又都沉默了下來,心裡也都是不太好受的,雖然此刻兩人接觸都正常,但昨晚談的那些話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互相之間想講句話都要猶豫好半天,氣氛也沉悶得很。
他當然不會主動說:那天的事情是我錯了,我們和好吧。死也說不出來的,其實認真說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除了互相佔了點彼此的便宜外根本就算不上有多好過,那又哪來的和好之說?
沐辰逸放下碗拿了一瓶礦泉水,邊慢慢喝着邊看窗外,其實他很想找點話跟她說說,說什麼都好,就是別像現在這樣,如例行公事般的談話,可是,他卻想不出能和她聊些什麼,結婚這麼久,連她平日裡的一些喜歡他都完全不知道,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不停的遷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