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出來,已是晚十點,她沒有等沐辰逸過來,而是上了一輛出租,司機問:“去哪。”
摸了摸,還有幾百塊錢在身上,初夏看着窗外的霓紅閃亮,緩緩說:“找一間最近的酒吧。”每個人都是要臉的,她現在只覺得很丟人,只想找個窩鑽進去,不想見人,特別是他。
這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一個時間段,好巧不巧,司機送她去的正好是她和沐辰逸當初造成誤會的那個酒吧,酒保問她喝什麼,她淡淡的瞥了酒保一眼,本想像電視劇裡的女主一樣一拍吧檯嚎一句,給我上最烈的酒,但她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不想在這個地方再上演一次那種情節,所以只要了啤酒。
她一個人趴在吧檯上,一杯一杯的喝着冰啤,但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乾淨,又與這歡場格格不入。
又一輪狂熱的音樂響起,她索性丟了酒杯,混入舞池裡,跟隨着節奏扭動着自己的身體,雖然腳上還有傷,但或許是本能吧,只要一聽到音樂她的每一個關節,都像是活了,都像是會說話一樣。
瞬間舞池裡的人圍成一個圈,將地方挪出來,讓給她,男人們的口哨聲,響聲一片。
在現代舞中加入了古典芭蕾的原素,足以讓這一幫羣魔亂舞的人目瞪口呆,慢慢的,一束追光成爲她的專屬,原本習慣了昏暗的雙眸,冷不丁被燈光籠罩,讓初夏閉緊了一下雙眼,卻更添了幾分嫵媚。
整個大廳裡再次沸騰,口哨聲四響而起。
一個包房裡的幾個男人,恰好散席走了出來。
“呦,跳得很專業啊,看樣子還是學生,腿很直,學芭蕾的吧,現在的大學生都這樣了?跑到酒吧來賣藝?韓總,你不是打算開個藝校嗎?招到你那去算了?”其中一個說。
他旁邊的一個大叔年紀的男人笑而不答。
舞池裡的狂熱,伴隨着音樂漸漸退去,初夏靈活的身體就像是一尾魚,在音樂停止的那一刻,立即遁跡在人羣中,還沒等某些懷有目的的人反應過來就已消失不見,初夏又不笨,當然知道她剛纔的那一舞,吸引了多少雙眼球,她也知道,那些眼睛裡,有多少是含了某些成分的。
等那個什麼韓總追出去的時候,那個如精靈般的女子早已蹤影無尋。
“黛眉凝華韻,秋水蘊詩菁。真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可惜相見恨晚。”男人站在酒吧門外看向街頭上的車水馬龍,嘴裡輕喃着,風吹起了他一身筆挺西裝。
“六月飛雪千古冤,何時借得屠龍劍,斬盡不平天地寬。”初夏搖搖晃晃地哼着《竇娥冤》走過來,女生宿舍鐵門的燈又壞了,黑乎乎的也沒看清,便一頭撞在一個胸懷裡,雖然眼睛已經有點適應黑暗可初夏還是被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
“你搞咩呀?”初夏揉了一下發痛的鼻樑。
沐辰逸皺眉:“我到派出所,他們說十點就放人了,你去喝酒了?”
“太晦氣,所以喝點酒避避。”初夏眯着眼睛看他,然後咧開嘴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含糊不清的吐字看得出她早就喝了不少,現在酒勁開始上頭了。
他抱着她安慰,“有沒有被傷到哪裡?”
她搖頭,立刻鼻子一酸,熱淚盈眶。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說:“今晚別回宿舍了,去我那兒,好好洗個澡,再安心睡一覺,今天這些事就全都過去了,你放心,不會有一點事的。”沐辰逸牽過她,也沒顧宿舍周圍學生的眼光,直接擁着她就往集體宿舍走去。
心頭火熱火熱滴,當然嘴上還是說得很順溜的,“喲,真不怕被人看到了?”
初夏嘲弄的出聲,酒勁似乎還沒散去,對着他打了個酒嗝,然後咯咯的傻笑,滿嘴的酒氣噴灑在沐辰逸的臉上。
她還好意思笑?她還敢笑的這麼燦爛,她還敢笑得這麼......勾人!沐辰逸看着她,一路上沉着臉沒開口。
“你別拽着我,我要走貓步。”初夏甩開他的手,沿着路邊向前走,她感覺自己走的是直線,實際上七扭八歪。
其實她也沒怎麼喝醉,只是想起自己好端端地居然被關進了派出所,還是被曾經最好的閨蜜陷害,就鬱悶得無以復加,走出派出所的那一剎那她內心有種無以名狀的悲哀,芸芸衆生,她只是一個小角色,怎麼結個婚就變得這麼坎坷了呢?不得不承認沐辰逸當初堅決不讓她公開和他的關係是極其正確的,也是確確實實爲她着想的,不然這四年,她怕是沒有一天能好過吧,以前,她真是錯怪他了。
沐辰逸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落落寡歡的側臉,很明顯,她是真被打擊到了。
見沐辰逸看她,初夏壯着酒膽伸手在那張俊臉上揩了把油,“喲喲哪來的帥比,生氣也這麼順眼。”
沐辰逸終是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你還笑,下午打架晚上進派出所,很英雄是不是,有什麼好笑?”
初夏用力的點頭,“對,真是挺招笑的,今兒一天我見到的狗仗人勢的嘴臉多了,學校的,派出所的,酒吧的,偏偏只有你的最好看。”
看着她那不倒翁一樣的鬼樣,沐辰逸胸腔裡的那團火立刻就升上來了,這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家家跑去那種地方喝酒,多危險他都不敢想,瞧這模樣,倒還有理了?可跟個女人一般見識,丟人,跟個爛醉的女人一般見識,更丟人,跟個爛醉還比他小這麼多的女人一般見識,就只能忍着不發作。
到了樓下,初夏又鬧起了脾氣,就是不肯跟他上樓,像章魚一樣的抱住了樓梯的欄杆扶手,這次沐辰逸一句廢話沒有,扳住她肩膀把她往肩上一摔,她的身體,真叫個柔若無骨,足以擾亂心絃,再加上那一雙在你身上亂撓的手,更像是咬在心上,癢癢的,撩人的。
但沐辰逸顯沒這多風花雪月的思想,他是在生氣,氣她不打電話讓他去接她,氣她不第一時間撲進他的懷裡尋求安慰而是去酒吧發泄,在她鬼哭狼嚎聲中,他扛着她走進屋裡,關門。
他的屋子一如即往空氣裡聞不到塵埃的味道,屋裡沒有開燈,沐辰逸將初夏放下但仍舊扯着她的手,她用力想掙脫,未果。